《此地不宜久留》分卷阅读73

    齐磊感到事关重要,郑重点头,“我明白。今天的话只我自己知道,不会和任何人说。”

    齐垚看了看弟弟,又看郁茵茵,郁茵茵已经止住泪。齐垚说郁安成的死是遭人设计。检验结果,郁安成不仅酒驾,是毒驾。齐垚打手势止住齐磊的吃惊,继续说,私下里问了他的朋友,当时都在夜店玩,不知道郁安成怎么会去飙车。后来调视频,和郁安成一起飞车的还有另一辆,是江于流。

    齐磊听明白前因后果,问江于流人在哪里?又说,易非不可能参与这件事。

    齐垚却问,齐磊和易非到底怎么样了,还打不打算接着处。

    齐磊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齐垚说这件事应该和易非无关,丈人郁市长也是这个意思,不要惊动易非。但樊云协助警方是确实发生的,扯破了脸面,易非怎么能轻轻巧巧脱了干系?从前看重易家,因为表面上还算清白,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郁市长……

    齐磊吃惊,但感到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说,“这都是樊云一个人的问题。已经被易家扫地出门。”

    “你还替她家说话!听嫂子一句劝,别和易非来往了。我弟弟这件事还看不清楚吗?”郁茵茵尖着嗓子嚎道,“他才二十三呀!”

    齐磊忽地想起和易非相处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说断就能断。

    齐垚劝郁茵茵,和易非打交道这些年都不错。转而向齐磊,“你说的话,易非听得进去吗?”

    齐磊一愣,“当然,当然。”

    齐垚却不再开口。齐磊琢磨了很久,试探说,“无论如何,安成这个仇一定得报。只是樊云现在被警方保护……”

    郁茵茵抽抽噎噎。齐垚微微点头,说要想想办法。“这也是为你和易非好。”

    台风后的天气,阳光很烈。暴晒下,水迹很快消失无踪。

    已经过去两天。看起来风平浪静。当时樊云坐进警车,被带回警局。樊云提出证人保护,以为不会顺利,但意想不到程峰痛快回话说会写报告,叫了两个小警察,给樊云安排找了间公寓。

    早晚送饭,通常有一个便衣在楼下盯着。樊云从楼上下来,平时便衣停车的位子空着。

    酷日下的草木天空像烧黏了的柏油,樊云小心地踏着步,好像每一步都将随着扭曲的油彩滑走。

    出院门向右,转个弯就是超市,超市斜对面,一排小商铺,路口凤凰树下,一个中年人靠着辆载满鲜花的自行车。樊云四处望了望,这里人员很杂,生面孔丝毫不会让人警觉。

    进超市买了条烟,又拎了一桶矿泉水。这么久了,在柜台买烟还是会感到些微紧张,好像当众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小的超市只开着一条通道。排着队。有赶着买菜回家做饭的妇人,塑料袋里鲜绿的菜叶露出一角。妇人急不可耐地将袋子搁在收银台面上,塑料袋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再往前似乎是售楼中介的年轻人,白衬衣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同伴又塞进来两瓶饮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汗湿的钞票,不好意思地笑着,找出几零几角。

    樊云看着,像看一部爱用定角长镜头的晦涩文艺片。

    收银台角跃动着光线。每一样物品被售货员送到红线里,验明正身,在机械的声响中滑到银台的另一端。或站或躺,离开囚困的空间,等待被带入充满变数的新世界。

    从店里出来,空调外机散发巨大的热量。樊云抬起头望着久违的天空。阳光直射,很刺眼。光球像逐渐降临,闭上眼,一片熔熔的红色。汗不断垂落,似乎将要融化。

    樊云感到晕眩,低下头。

    眼前色彩稀薄,空气里满是烤热的焦糊味道,耳边夏虫燥热难耐地持续鸣响,像越来越近,在耳蜗深处尖声呐喊。

    砖石在背景声中甲板一样晃动。

    又望到街对面卖花的人。避在树下,强光里,两大篓,粉的、亮橙色的花朵,被阳光映得发白。

    穿过马路,走近了,中年人擦着汗,向花束上撒上水滴。

    中年人盯着樊云看着,樊云拨了拨汗湿的刘海,感到比买烟时更甚的局促。

    篓子里爆炸一样挤满烂漫的色彩。几乎被淹没,还有一小捧莹白的栀子花。樊云心里唤醒遥远回忆的一角,其实也不过三四个月前,于是毫不犹豫地选定。

    贴近脸畔,香气像在整个赤红的酷夏里点上一抹断续的清蓝色。樊云看着花束,像闹市里怀揣巨宝,心里竟然惴惴不安。

    左臂因为之前的枪伤还不能提重物,但捧一小束花绰绰有余。

    樊云拖着步子慢慢往回走,刚进院子,一眼看到易非的车。靠近时,车身的余热散出来。没有什么多余的摆饰,一小瓶车载香氛黏在仪表盘。樊云在车边站了一刻。好像能听到某个早晨车里轻快的日摇。

    “樊云!”

    樊云回身,齐磊在后面一辆车的驾驶位,扬着头,脸上浮现轻薄的笑。樊云几乎要忘记了,还置身在这座城市里,和那么多“熟人”一起。

    走近了。齐磊先只是笑,目光异常兴奋。

    樊云静待下文。

    齐磊说,“你可真有能耐,闹这么大动静,易非还是千方百计要来看你。”

    语气里透着直白的恨意。这一点直白倒让樊云感到难得。

    樊云微微点头,“嗯。”

    齐磊先是一愣,脸色越来越挂不住。

    为这一场话预演过不知多少回。梦里都是终于撕破虚伪的快意。

    齐磊不甘心。

    “刚从局子出来,又翻回去找警察。你自己应该明白,没有多长可以活了,不要害易非。”

    齐磊期待她的反应。这张一贯冷漠的脸,如果清楚死亡将随时降临,会露出什么样的生动表情?为了计划的顺利,齐磊不得不暂时忍耐,像按住手中的王牌,内心早已狂跳不止。

    樊云说,“这是我们的家事。”

    齐磊不自然地干笑,攥紧拳,渐渐露出凶狠的表情,“我和易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一回来……哈。私底里破坏,有种当着我的面讲!如果不是看你是女人……”

    樊云蹙眉。

    “实话告诉你,我不管你和易非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今以后,你没这个机会了!”

    等齐磊说完每一个字,樊云摇头,“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

    以为不会动心了。一连串事情挨过来,樊云觉得自己应该心冷了。

    冷静地说每个字。却止不住颤抖。

    樊云越走越快,两级台阶两级台阶迈着跑上楼。

    但门是锁着的。

    原封不动被撬开的。

    脑子里轰地一下,喘得厉害,咳嗽起来。索性直接掏钥匙打开门。

    一室狼藉。

    房间不大,带着一个小洗手间。床、衣柜和书桌,堆满大半房间。此时此刻,床单被罩全部掀起,床垫被移动了位置,所有抽屉都敞开着。易非坐在床边。潘泽和另一个保镖站在旁边。

    樊云在门口站着,定了一刻。闭了门,走到桌子前。把东西堆在桌面上。头一个抽屉里摆着一排廉价药,樊云靠在桌子旁,缓缓合上抽屉。

    诡异的安静。像将要宣判的法庭。

    “这么防我?”樊云轻轻笑着,“我身上呢?”

    易非不说话,潘泽当真走过来。这一次倒是很快,仪器粗略地扫了一遍。潘泽退到一边。

    易非盯着桌面上的花,语气平稳,“不然呢?”

    樊云笑着,直到易非怨怒的目光射过来。

    “证据都流出来了。跟着邱赫去看现场,全程录像,还在邱赫车上装了定位。”

    樊云没有发声。

    “你不解释吗?那很好。今晚我要去见邱永福。你想让我跟他谈分账。你金口一开,让邱赫惨死,教教我,要怎么谈?”

    樊云稍稍靠近,易非皱着眉,猛地推开樊云,“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和程峰交涉。骗了我这么久,好演技,我真是佩服你。”

    樊云仍然不吭声,忽地咳嗽起来,咳喘的声音像蒙着一层布闷在喉咙里。偏过头,退到墙边。

    潘泽看着不对,叫保镖先下楼等着。

    开关门的声音,一时房间里死静。

    易非看樊云压着胸口喘,看不下去。给潘泽打了一个手势,潘泽从怀里掏出信封,东西抖落在床上。

    零散的一叠美钞。不知哪国的假护照。一张单程机票。

    “七点三刻的飞机。我派人载你。……你走吧,离开s市。再也不想见到你。”

    潘泽远远站着,冷眼旁观。

    小窗映着泛黄的窗帘布,空气中似有烟尘飞舞。沿着门边摆了一排七八个塑料瓶和几乎没有动过的泡沫塑料餐盒。塑料上烫的变形的烟痕,瓶底塞满烟头。地板瓷砖缝里残着烟灰。红褐色的床架,棕黄的桌子,房间里死气沉沉。只有那一小束花,在光照下发亮一样的白。

    樊云穿着一件灰色t恤,伸出惨白的手脚。

    喘息愈重,渐渐颤抖起来。

    “易非……”语声虚弱,“你相信我好不好。账册我都看过了,很多事情,比那晚的交易大得多的事,我都没有说。如果我还有别的想法,不会是这样。”

    “你威胁我?”易非嗤笑,“带你看账的人已经被我送出去了,这本帐不是你空口说出来的。其他的,还有什么好讲?剩下哪一件事讲出来,你不得死?”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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