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分卷阅读72

    “我宁可你死了。”

    樊云脸色刷白。退后一步,茫然望向四周。

    楼上忽然传来砰地摔门声,易非惊得一震。陈丹被人搀着下楼,穿着不齐整的睡衣,满脸急切,和平时换了副样子。

    樊云僵硬地立着,几乎无法呼吸,良久才深深抽气。

    只是一秒钟,如此强烈的反应,像被一句话轻易刺穿。

    易非望着她,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紧紧攥着拳按在胸口,抖得像随时可能倒下。

    樊云看到陈丹下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要到这样的时候,易非才留意到樊云的变化。感应到樊云的心情,甚至压过了易非自己的心情。

    易非走近过来,试图居中。

    樊云只看着易非靠近,目光中悲伤的情绪像粘滞的冰流。

    一时间似乎飘下雪,四周渐渐结霜,空无一物。好像从时空中抽取出片段。没有了前缘后果。

    易非感到彻骨的寒冷。

    “你!……你怎么敢来!……”陈丹从楼梯上扑下,颤着声音说。

    直到陈丹到了面前,樊云才张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意想不到,陈丹猛地给了樊云一耳光。下手并不算重,樊云晃了一晃。

    啪的一声脆响,易非瞬间醒觉。但在陈丹的哀恸面前,易非说不出什么。

    陈丹拽着樊云的肩膀,“然然怎么会吸毒?他还在读书啊,怎么碰得到那些东西?好好的他去你那里干什么?”

    樊云紧紧抿着唇,失魂的样子,好像再也没有力气应付外界的任何变化。

    易非慌忙拦住陈丹,“妈,妈……然然的事还说不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陈丹哭喊着,急怒中剧烈地颤抖,颜面全无。易非本能地抱住她的手臂,不敢用力,几乎拦不住。

    毫无预兆,樊云忽然直挺挺跪下。

    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易非根本想不到樊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陈丹张了张口,甩脱易非。也不再说话,只是哭。

    易非垂着手。没有想到当真会夹在中间这样难堪。但樊云忍着喘息,眉目间已近崩溃。

    一边是生身母亲,另一边,易非几乎能感受到樊云的抽痛。

    “妈……然然不会有事。您先上楼……”

    “上楼?你要做什么?到了现在你还不信我的话?你要留她?”

    “妈……”

    陈丹转而向樊云,“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害我儿子?我哪里对不起你?”

    易非瞧着陈丹发泄情绪,反而清醒起来。

    陈丹抖着手搡在樊云肩头,是樊云有伤的地方,易非看到樊云眉头拧起,没有忍住,退后一步。

    陈丹说,“今天你要是一定留她,有她就没有我这个妈!”

    “既然回来了,推她出去是让她送死。”

    易非目光异乎寻常的坚定,止住了陈丹的话。

    僵持不下,对讲机忽地响起,潘泽撩开帘子向窗外望,院子外已经停了几辆车。但没人下车。

    樊云垂头跪着。一时间,谁都不动,只有陈丹偶尔抽泣。

    或许可怕,但已经没有什么好怕。

    樊云感觉到浑身凉透了的血液将要凝固,内心里最黑暗的念头蓦然涌起,几乎要淹没所有心智。

    以死为证。名节也好,道义也好,渴望证明的心愿可以压倒一切。

    但其实死亡是万事皆空,不可能证到什么。

    樊云抬起头望易非,易非紧紧锁眉,盯着窗外。

    潘泽开始打电话叫人。

    樊云缓慢起身。易非看樊云,神色明显地改变,不再有悲伤,没有丝毫情绪,曾经闪亮的眼眸里凝着浊流,像被黑暗彻底吞噬,黯淡无光。

    这样的表情,易非恍然感到似曾相识。

    “樊云?你跟妈先上楼。别的都不要管。”

    陈丹不肯对着樊云,却也没有再开口反对。

    樊云忽地摇头,和易非退开一段距离。

    易非更急,“你醒醒吧!在这里争一时之气,出去外面,各个都等着要你命。”

    “放心吧,不会。”

    樊云走到易近山灵位前,抽出一支香。持香的左臂颤着。点燃,略微躬身拜了三拜,再插入香炉。火苗犹在燃着,动作迅快。

    樊云说,“你原谅我,我等你。”

    又说,“但是现在,不想再对不起你。”

    樊云自以为是,像扮演圣人。凭什么?她凭什么原谅?!

    易非不可抑制地颤抖,僵硬到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

    樊云轻轻拉开门出去。易非停了很久,忽然也跟出去。樊云步伐很快,已经到院门口。

    大雨倾盆,灌进衣服,高跟鞋,易非也瞬间湿透。每一步拖泥带水,却忽然跑起来。

    路对面,江于流远远望到人影,拉开后座车门,隔着玻璃窗,樊云同江于流稍稍对视,错身而过。

    雨声嘈杂,暴雨几乎将空气挤没。一条街两排停着□□辆车。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里面的人。没有人出声,但各自都已经伸手扣在腰间。樊云走在焦点,散乱的头发和衣摆随动作微微摇动。雨帘遮挡视线,樊云的目光在雨水里滑过,而后平视前方。似踏着节拍,一步不乱。

    在车队最尽头,警车等待已久。樊云像走到世界尽头,细瘦的黑影被车门挡住,而后车门缓缓关合。

    易非跑到门口,想要喊住她,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声。眼看着樊云上了车,等了一阵,警车迟缓地掉头离开。其余车也零零散散地离去。

    江于流望了易非一眼,挽起的头发散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比刚刚出来的樊云更失魂落魄。再望后视镜里的车队,像鸣金收兵。江于流捏着方向盘,最终决定朝前开,驶去另一方向。

    只剩最后一辆,副驾驶下来人。潘泽在易非身旁戒备。来人摊开手晃了晃表示没有武器。对易非微微点头示意,“邱爷说希望和您谈谈。三天后,周五晚上八点,御园大酒店。”

    易非迟缓地点头。

    迎面又开来另一辆车,像落幕时才迟到了。雨中要驶近了才看得出,是齐磊。易非意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跑来。就算这样,或许能帮忙让然然早点出来,或许能暂时稳住状况。

    但是,还是太多余了。

    齐磊撑着伞,伞被风吹偏,索性作罢,拖着易非跑回房子。

    易非让人把陈丹送上房间。

    耳边雨声哗哗地响着。灯光亮得晃眼。房间里的一切都似虚幻。樊云就留在这房间里。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异常固执。

    齐磊不知道易非在想什么,问来问去,只说樊云回来过,又走了。就算在这样的时刻,易非插着手臂,隔出不可逾越的距离。

    齐磊皱眉道,“昨晚郁安成出了车祸,送医院前已经没救了,估计你还不知道这事,场面太难看了,郁市长下令封锁消息,外面没什么人知道。……有我在,家里的事情我肯定会尽量帮忙。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太多话了。易非心里响着一团杂声。耐着性子点头道谢。

    ☆、白骨如山鸟惊飞

    周四晚上,齐垚叫齐磊过去。齐磊明白八成和易家有关,没半小时就到了。

    郁茵茵在餐厅坐着,饭没有动几筷子,攥着纸巾在哭。

    齐磊劝了几句,未见任何效果不说,郁茵茵语气里透出股对齐磊的不满,齐磊摸不着头脑。

    郁茵茵说,家里最宝贝这个儿子。出了事,偏偏不能声张。郁市长强忍悲痛,省里开会,今早走了,到周六才回来。家里就母亲一个人,说什么都不行,蒙着被子哭,离不开床。

    齐磊跟着叹气,坐下来,双手摊在腿上。许久才说,“原因……搞清楚了吗?”

    郁茵茵更哭地厉害。

    齐垚说,“今天把你叫过来,我们自己家里人关上门说话。”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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