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分卷阅读11

    ☆、有为有弗为

    打除夕开始樊云起了时差,白天要到中午才醒来,晚上又是失眠,恶性循环。

    初四樊云是被晏君电话叫醒的。晏君请樊云吃午饭。看表已近十二点,便约在半小时后。挂了电话忙跳起来,又拨给江于流叫她提前来接。

    边打小领带边下楼,餐桌上菜已经布置好,樊云的便当也已经装好。

    易近山越发衰弱,服用吗啡引起副作用。饮食近于流食,也常常吃不下,甚而呕吐。樊云与其说是去陪易近山吃饭,其实多半是同护工哄着父亲再多吃一口。

    樊云感到愧疚,陈丹宽慰说不要紧,又说医院那边下午易非去送正好,她晚上要到齐家,可以顺路看看父亲。易非从客厅踱进来,点头答应着,笑对樊云,“玩得开心点。”

    樊云微微一怔,“嗯,你也是。”

    逃也似的绕过玄关换鞋,匆匆出门。

    约在s市可算是最高端之一的商场。晏君自己驾车来,樊云便看到公司给她新配的轿跑。

    晏君拎着小香包下来,乳白色长西装外套里绉纱小黑裙。新做了发型,戴着美瞳,化了粗眉和红唇。与上班时全然不同的妖冶模样。即便在全市美女最集中的地带,同晏君走在一起,樊云感觉回头率激增。

    江于流跟着两人进到餐厅。樊云歉意道,虽然年节里,还是要小心为上。晏君大方道那不如坐下一起。

    坐定接过菜单,扫一眼标价,樊云想没有让晏君请客的道理了。

    晏君从凉菜点到素菜,樊云听到一声“酥炸藕盒”,翻着菜单,心里却不免有些走神。

    除夕那晚,易非便是温顺如水地坐在对面,小媳妇一样巴巴地看着樊云一道道菜尝过去,只等樊云展颜一笑。柔光中每一道精心摆盘的菜肴都像微焦镜头下,在樊云记忆里留下清晰美好的影像。尤其藕盒是易非现炸的,面粉裹的黄灿灿,又香又脆。

    樊云感觉着自己坚硬的心一点点回暖,再度变得柔软起来,却又因为恢复纤细的触觉而隐隐作痛。

    晏君的声音停下来,服务员转回头,樊云嘴角微扬,猛然醒悟,掩饰着勉强点了两道菜作数。

    晏君提起父母和一个哥哥都在国外,因而过年也没有离开s市。樊云对此一无所知。她在s市既然没有依靠,樊云本应照顾。樊云自觉待人太淡漠了,心里愧疚,但嘴里出来也不过是场面话的语气。好在晏君落落大方。聊过去的战绩,把话题叉开去。

    晏君赚第一桶金时还没迈进大学校门,大哥办婚宴收回来近百万,全投给她。

    晏君欲言又止意欲卖个关子,江于流追问结果。晏君原等着这一问,说正赶上股市最疯狂的一回,三个月路过最高点。晏君不恋战,及时收尾,结算时尚且翻了个番。大哥付给她两成做交易费。她拿着这笔钱大二就买了车,在校园里简直风头无两。樊云也不由佩服晏君。这样一笔“零花钱”,对寻常人来说是大学四年全部花销都绰绰有余。

    江于流说大哥也是蛮大方。

    晏君笑答,这里还有一段关节未表。原来当初临婚礼不到一个月,礼服、婚宴、婚房,诸事俱全。女方忽然悔婚。

    各项定金半年前就已交足,帖早订下来,只差发出去。大哥每天躲出去,半夜才回来。家里看见他,谁都不敢开口提这事。都不抱希望了,大哥有天进门,站在门边没动。都看过去,领回个水灵灵的姑娘,说是两人认识一礼拜,天雷勾动地火,马上成婚。三天就领了证,发了喜帖。婚礼一条龙一项都没浪费。现在两口子在国外,儿子都能打酱油。

    江于流说合着这一百来万都是白赚的,得了,你哥才是真人生赢家。

    “看婚纱照的时候,嫂子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你哥非要找这家,几个朋友都撞了一套造型。我没好意思告她,因为订金早付过了。”

    樊云都忍不住喷饭。

    自家哥哥的黑历史告一段落,晏君歇了口气,提及两人都认识的员晗等人的八卦。樊云这时才发现江于流有一副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好本事。婚嫁行情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倒好像那些点头之交的同窗,江于流反而才是相熟。

    江于流最特别的一点,讲话时常常一副笑模样,连眼睛里都含着醇和笑意。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会感受到,人的模仿系出于本能本能,对着她说话,很快就放松下来,回她微笑,好像当真在讲什么笑话。

    气氛正好,晏君精明干练里显出一副爽利来。

    有晏君娓娓道来和江于流不时捧场,一顿饭时间紧凑。

    樊云去洗手间顺便把帐结了。回来时晏君嗔怪道,结账还要抢着,早说好了她来的。

    江于流圆场,说一顿饭樊云只顾着吃,当然她请客。

    樊云不免觉得江于流有股自来熟的劲头。

    回头向晏君,心念一动,留她一起在商场转转。

    中庭有个中式家具展。其中一幅宽一米五的双面绣屏风,通幅雪白,只中央一朵墨色风荷。樊云稍有驻足,边角插着介绍牌,题名“和风不染尘”。

    樊云叹息。

    晏君在旁看着,樊云想起家里一屋子木色不相称的百宝阁,杂七乱八的物件,尽是拍卖会收的,人情往来的。略带惋惜道:“拿回去也没处摆。”

    晏君晚上另有约,到傍晚告别,江于流提着两手大包小包,其中还有晏君一件长裙买给自己,一件丝巾准备送人。

    樊云叫江于流让晏君的车先走。一上车樊云便沉默下来。开出车库,樊云忽然破天荒叫江于流给支烟。

    一盒红双喜就在仪表盘上,江于流一来二去开惯了,不记得什么时候顺手就搁上去,想来樊云是早注意到了。樊云有种近乎固执的精神洁癖,对自身和外界的划分异常清楚。她摸不准樊云是否感到不快。

    转念的功夫烟盒已经递给樊云。樊云软包捏下去感觉空了,打开只剩一支。江于流已经把打火机拿过来。樊云犹豫片刻,接过打火机,“看见便利店停一下。”

    樊云还江于流一包。在便利店门口江于流就手拆了,自己迫不及待抽出一根,再把烟盒递给樊云。樊云摇头不接,江于流那一根将要放到嘴边,横过来闻了闻。

    “没事,你抽,回去还早。”

    江于流瞧着樊云,忽地狡黠一笑,“我知道你烦什么。”

    樊云一怔。

    “不信?赌一赌。”江于流打开车门,“上来说。”

    樊云坐到副驾位,“怎么赌?”

    江于流又让烟,樊云终于接过来,拈出一支。

    “一句十块。”

    樊云轻笑,“看不出来,还有这么条致富之道。不过你要是玩虚的,怎么办?”

    “那当然是老板你说了算。”

    樊云打量江于流,江于流状似随意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烟,脸上写满自信。樊云觉得自己真是走眼了,易非把这个人精送到自己身边这么久,她竟没想过应当是个人才。樊云点头,大师请讲。

    江于流笑,旋即板起脸,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

    樊云点着烟,先前一支竟然呛住了,不敢吸太满。

    江于流抿嘴一笑,“你在想晏君的事情。”

    “刚刚分开,当然。这句不算。”

    江于流耸肩,继续道,“穿的都是大牌,前面和你逛,对样式料子了如指掌,品味不凡。价牌看都不看。出身了得,开销不小。”

    江于流一顿,樊云抽出一支烟放稳在仪表盘上。

    “扯别人的八卦,她自己倒好似跳出红尘外。但她举家移民,在s市又是生人,没着没靠。”

    又抽出一支。

    “有底气负担她自己这么大的开销。和她从前的工作比,这边薪水没什么优势。照这么看,很难维持她这股潇洒劲。她图什么呢?”

    江于流句句命中樊云心里的疑惑。樊云暗暗称赞,抖落烟蒂,再取出一支。

    江于流才露出认真的颜色,语速也放慢了,

    “我多少看出来,也有流言……你不想接家里的生意。”

    江于流留意着樊云的反应,樊云侧过脸吸烟,面上不露痕迹。江于流继续道,

    “你从朋友的角度看她,不想她沾手不明不白的交易。又不好干涉。”

    樊云将四支烟排好。思索中又添一支,“你认为呢?”

    “晏小姐一个人到s市来,新人有新的好处,也有不那么好的地方。了无牵挂,多少让人觉得不那么靠谱。要不是她大手大脚惯了,实在叫人没法下手。”

    吃饭的时候樊云已决定不与晏君谈论这件事,往后倘若真发生什么,再随机应变。但忍不住向江于流讨一个安心。江于流的回答有意拿着她,似乎晏君看起来不是个合适的人选,但实际又未必。

    “易非……他们不放心?”

    “我想现在还没有。但也不会拖太久。”

    樊云眯了眯眼。

    “要让别人信得过,至少得交出点让人拿得住的秘密。到时候要看她自己怎么选了。”

    樊云弹了弹烟灰,再抽出三支与之前的摆成并排。

    这其实是个矛盾,让别人觉得能控制你,又非得有所保留。晏君太聪明,聪明人反过头来害了自己的例子还少么?

    打开窗,烟气散出一些。樊云默默等烟烧了一段。

    “你在易非身边多久?”

    “我之前在五爷手下开车,做了一年多,去年六七月份易总过来看到我,叫我跟着她走。也是有时候开开车。”

    樊云心里想人是从五叔吴振明那里要过来的,易非觉得可信么?如今派给自己做贴身保镖,这一次自己是很可能留下来,易非这样看得上她,给她安排怎样的角色?由此相关的,所谓替易非分忧,又是把哪一部分忧分给自己呢?

    “那有大半年了。公司里的人你熟么?”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