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分卷阅读7

    “易总说把你接过来。”

    想不到第一天见老板就要担这样的苦差。江于流装出一脸无辜,抱歉地笑着,故意把话讲得不清不楚。

    从后视镜偷眼瞧樊云,樊云咬牙,忽然抬眼,目光正与她对视。

    樊云觉得自己有理由愤怒,就算只挂着一层疏离的姐妹的关系,白天当着面明白说出来,那能有多费力?

    但心里像浓雾笼着,愤怒投进一片空茫里。

    猝不及防被江于流看着,偏头向窗外,

    “你走吧。我在车里等她。”

    “到了?”易非似乎早等着樊云的电话。

    樊云无语。

    “搬过来住吧。”易非的声音很平和。

    “是不是至少通知我收拾一下。”

    “收拾?你有什么好收拾?笔记本?还有那几套衣服?已经拿过来了。”

    雷厉风行,一个电话的事情,安排自己像安排下属。樊云沉默着。

    易非就等着樊云的沉默。

    听筒里传来樊云细微的喘息。窗外夜色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是车流中灯光闪烁。多少归人。

    上午折回去,到主宅看。保姆早已离开。整栋房子空荡荡冷清清。樊云像住宾馆,还不如宾馆,似乎准备好随时提箱子走人。行李箱摊开平放在衣柜里,东西还齐整地码着。只几件上衣挂着。

    易非觉得自己不该心软。

    “还有什么要说?”

    依旧是静默的呼息。易非皱眉,将要把电话摁掉。

    “你愿意见到我吗?”樊云说。

    剑走偏锋。

    先前准备的一套措辞都用不上,被问住了。怎么回答?

    易非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

    “见不得你一个人那么消沉。”

    听筒里传来樊云短促的喷气声。樊云张口结舌,

    “我没有。……我……都很好。……只是失眠。”

    易非很想问问,是不是在外面真的有那么好,回来s市的一切就让她那么苦不堪言。

    如果不是,她抛下她一去不返,死扛的这些年算什么?如果是,得了海阔天空的自由,那她还要怎么强留她。

    “我们还是一家人。”易非只能这样说。

    樊云的沉默依旧。

    “我马上回去了,你等着,我和你一起吃饭。”易非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一处别墅连地下室和阁楼算,有四层。占地面积比易家主宅小一些,但房间尺寸相仿。装饰与主宅压抑浮夸的中式风格全然不同,相对年轻干练,看得出这里一切由易非主宰。地下是棋牌室、影音室和客房,一楼车库餐厅客厅,二楼是三间卧室,阁楼健身房吧台还有一间卧室。

    易然就在阁楼,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怕打扰谁。易非在二楼主卧,外面连着衣帽间。他们的母亲陈丹在易非隔壁,连着大阳台,养了好一些花花草草,还布置了个佛龛。樊云在朝东的次卧。

    从前来,同陈丹只是在楼下坐着,全然没有带樊云参观的意思。樊云没想到专门给自己备了房间。

    两米半的长写字台对着落地窗。巨大米白色丝毛地毯从窗前铺到床边。没有电视墙,取而代之是一排书架。书架侧前方沙发椅,背靠着暖光落地灯。

    没有谁提起这间房的设计是怎么做出来的。樊云看到了,心里也就知道了。

    夜里亮着灯坐在写字台边,樊云觉得自己是裹在梦里面。无知无觉的,这个星球上就已经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房间。她和易非同在的这栋房子,就挂在易非名下,她们之间只隔着不大的起居室。

    她以为生活了无希望可言的时候,她的愿望正被真真切切地实现。樊云不敢想这是否意味着易非的接纳。

    生活里多了人气,比起之前只和病人医院打交道的日子,好过很多。

    上了年纪的人起得早,陈丹每天不到七点就醒来,叮嘱着阿姨给全家张罗早饭。八点多易非穿戴整齐,樊云一身薄睡衣睡裤跟着下来,凑在阳光充沛的餐厅吃饭。等易非走了,樊云收拾好,饭盒也正好装好。临出门的时候,易然还没什么动静。易然跟大家都是有时差的,兴许凌晨两三点还在外面,日上三竿也不会起来。

    易非可以算勤劳了,没有应酬的话加班也到七八点,顺带去医院接樊云。

    樊云很想同易非道声谢。像少年时,一次次受她的照拂。

    好像是套着太空服一样隔绝于烟火气息,即便身上丝毫感应不到冷热,看到了橘色灯光里腾着热气的饭菜,自然而然激活一种近似于本能的知觉。

    樊云惊奇地发现自己开始能够理解那些在正常家庭秩序里的生活。

    对于一度抽离的人,正常生活里被理智判定为繁琐无用的种种制约,因为从陌生的角度重新观赏,展露出奇妙的仪式感。世俗忽然演变成为一支宗教,无法领会,但生出微妙的敬畏,继而莫名地一份毫无底气的力量从天而降。

    她原本是漂浮在一片静水。

    贪生。畏死。于是渐渐有了倾向,甚而要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评论,你们是要静静地看着我装逼的意思?==

    好啦我知道点击还是个位数。。

    ☆、有为有弗为

    易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当然,谁的年岁都不是虚长的。

    易非高中就是校花,大学时似乎也风光无减,那些自愿鞍前马后的,不在话下。除去相貌,易非有她积聚人气的能量。同样是气场强大,有一种生人勿近,有一种蛊惑人心。易非属于后者。

    其实父亲刚过了五十五,要说还算不上暮年。易非正值青春就挑起这副担子,周旋于叔叔伯伯辈,不免惹了一身杀伐之气。

    樊云不得不承认会感到陌生和畏惧。

    但又有些时候,易非就大方地被樊云注视着,或者转过脸也看着樊云。易非的脸型实际还是偏甜美,靠妆容把五官修得硬气。那双又清又亮的大眼睛一闪,若有似无的情触像小镜子晃过的一抹亮。

    樊云觉得多少时光其实都是虚幻,去而复还的千里阴晴不过晦明一梦。而此处,云影浮动,日光细碎,她在水中央。

    易非说父亲身体越来越差,流言满天飞。人心浮动,公司里事务遭受到方方面面的阻力。

    樊云跟着易非去了公司。

    这也是易近山的意思。

    易家正天集团主营餐饮娱乐,七年前樊云走的时候明面上不过老城区零星三五家饭馆,再之前的账目该有多混杂樊云想象不出。如今竟已经做出分别面向高端和中端的两个连锁品牌。公司总部在s市市中心已封顶最高建筑第三十五、三十六层,这是办公区最高两层。三十七层是公司旗下高端餐饮,再往上是酒店,观光区。

    易非的董事长办公室风景绝佳,俯瞰主城大小建筑,两年前引流的人工河宛如玉带正打眼前经过,河对岸是植被覆盖的公园。人与车俱为渺小。

    樊云仿佛能体会到一点父亲迷恋的化身主宰的感觉。玻璃框住的画幅,天下熙熙攘攘尽收眼底;外间是日晒雨淋,房间里是中央空调恒定不变的适宜温度;所有滴汗的流血的都低如尘齑,罪与罚只不过城市中为凸显光明而陷落的阴影。在这里只有至高无上的光辉文明。

    这一切,大约就是钱与势。

    樊云坐在老板桌对面四四方方的黑色皮沙发里玩手机。一天功夫跟着易非开了两场会议。只是旁听樊云就觉得头晕脑胀,狐假虎威似乎并没有想象那么令人愉悦。还好易非尚没有打算替她做正式介绍。

    秘书进来说吴振明先生到了。易非示意樊云站起来。

    吴振明穿着黑色皮夹克,人也黑瘦结实。五十上下,走路虎虎生风。

    “五叔。”樊云收起手机,让出位子。

    “咦?小云回来了。”吴振明并没有什么惊讶,应是一早知道了。“不坐了,不坐了。几句话,我说完就走,待会儿还有个局。”

    吴振明面朝着易非,眼睛扫着樊云,微微迟疑。

    樊云望着他那副与七年前比照已然陌生的脸孔,内心尽力劝导自己,过往已经很遥远。

    易非略抬起下颌,满室的厚重装潢伙同她的沉默形成逼人的气势。吴振明马上会意,“哟,想通啦,回来给你爸帮帮手。”

    樊云笑而不语。

    吴振明转而向易非:“料一直谈不下来,我看现在这家确实没有更多来源了。也不只一家这样,再找合适的,怎么着也得等年后了。”

    易非,“这个你来决定。”

    “嗯。还有,我跟他们说现在这个情况肯定要涨价了。外面都涨到八了,我们给新客的也都涨了。”吴振明停顿了一下,易非只是表示在听。吴振明继续道:“他们的意思,涨肯定要涨。但是我们干货涨散货不涨,他们那边接不住。请我们体谅体谅。”

    “怎么体谅?”

    “年前我们先把散货的价格提起来。他们马上跟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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