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很徒劳。
这个时候的黄子翾,不是现在的黄子翾,而是童年的那个黄子翾。
“杀了那个长歌,”黄子翾抓住高昀蓠,“求你帮我杀了那个长歌,求求你。”
“子翾,子翾!”
高昀蓠将这个狂乱而无助的万花用力地搂进自己怀里,将他的脸埋进自己胸前,不让他看见竹伊季,却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消除他眼里的幻觉。
幼小的黄子翾十分错乱。
有个男人闯进了他的世界。
那个男人不是他唯一所知的黄子或。
彼时的黄子或跟他一样,还是个孩童。
但是男人看上去很亲切。
他应该认识他,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因为幼小,黄子翾什么也做不了。
既救不了父亲,也留不下母亲。
但这个熟悉的男人已经成年了。
可以做他做不到的事。
至少,可以帮他杀了他的仇人。
所以黄子翾央求他。
可是男人却只是一直叫着他的名字,然后眼前一蒙,黄子翾什么也看不见了。
记忆被无色遮断,寂然而止,复归于一片漆黑。
☆、(十五)
高昀蓠知道长歌门三个字对黄子翾来说是禁忌。
但是他现在才知道,黄子翾在看到长歌门弟子时会出现的反应。
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这甚至是在黄子翾自己意料之外的。
连黄子翾自己都是才知道,自己在看到长歌门弟子时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长年以来,黄子翾一直都在回避。
他不愿也不敢见到长歌门的弟子。
只是说出或者听到的话,他还可以若无其事。
而这是事情发生之后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长歌门弟子出现在黄子翾面前。
当然这些都是在他苏醒之后的认知。
而在他苏醒之前——苏醒之前他当然是昏了过去。
如同当年一样昏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是在男人的怀抱里。
而不是在冰冷而染血的地面上。
苏醒的时候,黄子翾意识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高昀蓠把他抱了回来。
“子翾有一段童年经历与长歌弟子有关,具体如何,我既不是非常清楚,也不方便随意透露,还望见谅,因此他见到你才会……”
“我明白了。”竹伊季道,“我会尽量不让黄大哥看到我。”
然后为了以防万一,竹伊季还换下了门派弟子的装束。
“高大哥,你去照顾黄大哥吧,我们两个自己便可。”
高昀蓠道:“抱歉。”
竹伊季摇了摇头。
“海煦,黄大哥对高大哥来说,定是非常重要之人。”
“就像你的章大哥对你而言?”
竹伊季怔了怔,然后斜睨着夭海煦,反击道:“是就像你的雪雪姑娘对你而言吧。”
夭海煦先是语塞,而后点头坦言:“你说的没错。”
竹伊季道:“你果然真的喜欢上她了。”
“伊季,你觉得她呢?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竹伊季心很累:“你去问她本人好吗,夭大美人。”
夭海煦撅了撅嘴,深觉竹伊季不够仗义。
这种时候的正确回答方式难道不应该是“我觉得她八成也是喜欢你的,你俩有戏,大胆上吧,我支持你”吗?
说好的兄弟情义呢?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等我们离开万花谷,你就陪我再去洛阳,问她本人吧。”
竹伊季闻言反倒笑了起来。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竹伊季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羡慕夭海煦的。
因为他连问都不敢去问。
他连章钧冉为什么忽然冷落他都不敢问,是不是察觉了他的非分之想而心生厌恶也不敢问,更不用说去问是不是喜欢他。
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去询问的资格都不具有。
家世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生的囚笼。
原本他以为,他或许可以凭借努力挣脱那个囚笼,可是一旦被点明了此生第一份情念,却如枷锁加身一般,让他的翅膀变得更为沉重。
黄子翾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是高昀蓠。
黄子翾哑着嗓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出去好吗?”
虽然带着沙哑,依然很动听。
高昀蓠看着黄子翾,倒退着走出房门,拐到廊下,习惯似的放了一个“暗尘弥散”。
隔了一会儿,黄子翾坐了起来,伏在被子上,开始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
高昀蓠靠在门外,看着四合的暮色,压抑的暮色,心中疼痛而束手无策。
在高昀蓠的记忆中,仿佛自己很少流泪。
尤其现在,在黄子翾哭的时候,他更加不能流泪而无法流泪。
他现在很想知道黄子翾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不能问后者,他不想再激起后者的伤痛。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可是他也不想离开黄子翾,半天也不想。
好在没关系,那个人总会来的。
他可以守株待兔。
随意打探任何人不想说出的事都是不妥而不被赞赏的行为。
所以以往在“那只兔子”来的时候,高昀蓠都从未想过要打探什么。
但现在,他不想再猝不及防地眼睁睁看着黄子翾陷入痛苦之中而束手无策。
所以他决定守株待兔,然后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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