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时自然也不快乐。
但有时候却又会喝过头。
喝过头的时候黄子翾会很难受。
他甚至,会变得痛苦。
他会徒劳地寻求一些问题的答案。
而那些问题,那种问题,通常没有答案。
或者答案正如黄子翾所想的那样,就是令他那么不快乐的答案。
他会问高昀蓠,自己一直这样喝酒,是不是很快就会死。
如果是的话,那将会是在何时。
高昀蓠答道:“子翾,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死,只要有你,我就一定会活着。”
有很多次,都是高昀蓠把喝醉的黄子翾从廊阶上抱回房间。
每次都会被黄子翾的一只手拉住衣襟。
就像第一次一样。
黄子翾逐渐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怀抱和气息。
如果这个男人有一天离开了,他会不会连自己回房都做不到,而睡在廊阶上孤单单地直到天明呢?
应该不会吧。
黄子翾想。
在高昀蓠出现之前,他不也是自己站起来,自己进了房间,自己盖上被子,独自迎来第二天的重复。
不管不快乐了多久,不快乐到什么程度。
当快乐的希望被点燃的时候,黄子翾依旧会对摆脱不了的不快乐感到恐惧。
尽管他相信,一旦一切恢复到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完全可以凭着多年的习惯,很快地重新适应。
所以患得患失或许才是最要命的情况。
和华山纯阳宫一样,来自大唐三大风雅之地另外二处的竹伊季和夭海煦,也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风雅之地的最后一处:万花谷。
总算三大风雅之地不都是在湖滨水畔。
青岩万花谷,一条秘道通往群山之内,有悬崖绝壁环围。
与凡尘俗世仿若隔绝,且有着永不凋零的奇妙美景。
黄昏。
从东瀛来的阿麻吕师兄说,这是逢魔的时刻。
黄子翾看见高昀蓠和另外两个人在一起。
黄子翾从未见过那两个人。
看上去都很年轻。
比黄子翾还要年轻。
都是男子。
似乎与高昀蓠相识。
看装束,其中一个,师出七秀坊。
另一个——
黄子翾不由自主地一阵眩晕。
没错,长歌门。
那是长歌门的弟子服。
黄子翾想起来了,高昀蓠说过他的中原名字是一名长歌弟子替他起的。
所以他认识长歌门的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黄子翾想要转身往回走。
却因为太过不知所措而无法动弹。
他想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样他就不用去思考他应该怎么做。
但是高昀蓠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高昀蓠看见了黄子翾。
“稍等一下。”高昀蓠对竹伊季二人道。
然后轻功窜到了黄子翾面前。
“子翾。”
黄子翾惊惶地看着高昀蓠,一言不发。
“你说巧不巧,替我起名字的那位长歌门的公子来了。”
高昀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原来就是起名的那位。
“我跟他说,你很喜欢他替我起的名字。”
黄子翾敏感地皱起了眉,迅速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很喜欢?”
“诶?你不喜欢吗?”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姓竹,名叫伊季,是和七秀的好友一起出来游玩的,他也没想到我在这里,所以很惊讶。能够遇上还真是缘分。”高昀蓠说着,向那二人看去。
竹伊季他们也正打量着这边,只是隔了一段距离,只能看到大致的情形,听不清所说的话。
“子翾,我可以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吗?”高昀蓠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地问道。
不。
不要。
黄子翾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那边的长歌弟子却在和自己视线相接时遥遥行了个礼。
回忆翻腾席卷而来,遮天蔽日。
“……爹……”黄子翾的视线忽然失去了焦点,“娘……,别走,不要丢下子翾……”
“子翾?!”
高昀蓠忍不住变了神色,上前半扶半抱住黄子翾,问道:“你怎么了?子翾,怎么了?”
“那个长歌,那个长歌他杀了我爹……”黄子翾的身体仿佛被回忆占据着,恐惧地发着抖,求助地看着高昀蓠。
“不是的,子翾,”高昀蓠双眉紧皱,努力想要安抚黄子翾,“不是那个人,别怕,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竹伊季那边也已经察觉了高昀蓠这边的异样,好心想看看能不能帮忙,却因为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而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上前。
只见高昀蓠怀里的那个人,模样清秀如水,满是书卷之气,眼梢唇角还透着一股淡雅的俊俏,如涓细清流,沁人肺腑。
二人在那一处,一个英俊,一个秀雅,在旁人眼中,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一般。
“你?”
黄子翾仿佛突然间不认识眼前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
在黄子翾童年那段恐怖绝望的记忆里,是没有高昀蓠这个人的。
陷入回忆漩涡的黄子翾正在努力地将面前的这张脸和自己的记忆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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