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的纯阳弟子笑眯眯地道:“说的也是啊,所以你就继续虐人者自虐吧。”
“他讨厌不讨厌我姑且不论,我只是,希望他别那么不快乐。”
年下的纯阳弟子微微皱起了眉,问道:“师兄,你不知道吗?”
“什么?”
“快乐这种事,其实是一种能力。”
“那又怎样?”
“既然是能力,那就有可能不具备,或者丧失。”
黄子或愣了神,一时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黄子翾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高昀蓠什么时候会离开万花谷。
既然不是万花弟子,就不可能常驻谷中。
一开始,黄子翾是无所谓的。
就像他对人生中的很多其他事情一样。
但是渐渐地,他就开始在意起来。
没有必要挽留什么,但好歹他想有一个心理准备。
所以高昀蓠来的时候,他就干脆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高昀蓠的回答永远出乎意外:“等你愿意陪我一起离开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陪你一起离开?”
“子翾,天下这么大,你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有什么区别吗?”黄子翾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淡漠得就像无波的古井。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区别,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你知道吗?”黄子翾笑了笑,“快乐是一种能力。”
“一种不是任何人都会有的能力。”黄子翾冷冷地道。
高昀蓠当然不会就此离开。
不是万花弟子固然不便一直赖着不走,但总会有办法的。
有事没事的,他都会用“暗尘弥散”跟在黄子翾身边一阵子。
一开始黄子翾并未察觉。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黄子翾忽然道:“出来吧,别躲了。”
高昀蓠楞了一下,然后黄子翾叫了他的名字。
高昀蓠叹了一口气,现出了身形。
“高昀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一个废人这么执着。”
高昀蓠立刻反驳道:“谁说你是废人?”
黄子翾眼中毫无笑意地笑道:“我说的。”
不快乐的人,容易残忍。
对他人,或者对自己。
但高昀蓠仍未后悔,亦不觉得自己将来或许会后悔。
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黄子翾不快乐的样子。
他看到他独自喝着酒。
一盏接着一盏。
高昀蓠贪恋着这个人。
哪怕要穷尽一世一生。
他在他酒醉时吻过他的一绺长发,慎重而珍惜。
高昀蓠愿意为明教、为教主陆危楼效命而死,但更愿意为黄子翾倾全力而生。
黄子翾常有噩梦。
梦中有他思念之极却无法相见之人,还有黄子或。
年幼的黄子或,有无辜而爽朗的笑颜。
他梦见身着万花弟子服的父亲与母亲。
还有天一教。
成为天一教尸人的父亲。
和将父亲斩杀的长歌门男子。
他在梦中撕心裂肺地哭喊,转身而去的长歌门男子,还有他的母亲。
年幼的黄子或看着他。
却束手无策。
你不是,你不是我哥哥。
我根本就没有哥哥!
娘,你不要走,不要走!
但无论他怎样哭喊,那个身着万花弟子服的女人依然没有再回头。
不要杀我爹,为什么要杀我爹!
子或,子或你帮帮我。
有谁,有谁能让我爹活过来?
求求你们,求你们!
爹你不要死,你死了子翾怎么办?!
不要丢下子翾!
爹,爹你在哪儿?子翾好想你。
“子翾,子翾!”
有人摇醒了他,是个男人。
“爹?”
黄子翾扑进对方怀里,有温暖的气息,他贪婪地抱住对方的腰际不肯放手。
男人温柔而耐心地轻抚着他的长发,感觉到怀中无助的颤抖。
黄子翾的眼神散乱而惊恐,高昀蓠只觉得心里被揪成了一团,酸楚而隐隐泛着疼痛。
“子翾,是我,昀蓠。”他在黄子翾耳边低低地说。
黄子翾倒吸了一口气,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看他。
有泪水决堤一般从那张清秀俊俏的脸上不断滑落,仿佛失望一般,黄子翾垂下了眼睑,却止不住地抽泣。
“子翾。”高昀蓠一把将他揽进怀里,黄子翾的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襟,命令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黄子翾的语声中还带着颤抖与哽咽。
“我睡不着,就来看看你。你做噩梦了。”
“……我没事。”黄子翾逞强地推拒着男人的拥抱。
“子翾,”高昀蓠并未放手,清清楚楚地道,“就算你现在还无法接受,但请你记得,我对你的心意,绝无一丝虚假,好吗?”
和高昀蓠截然不同的是,黄子翾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在很多年以前,他的心,大概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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