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福宁殿》分卷阅读294

    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易渝被抬出宫后,比昨日的杜诚造成的影响还要甚。

    花容月貌、正当最好年华的小娘子,本该待字闺中,轻易不与人见的,这会儿被打得这样血淋淋,还被众人看了个正着,这样的事情最为惹人讨论。

    待人们知道这是易渔的妹子,讨论得更厉害。

    百姓们常常就是起哄,凡事凑个热闹,也大多数同情弱者,更是人云亦云。瞧见娇滴滴的小娘子即便打成这样,也要进宫替哥哥伸冤。他们的立场瞬时就变了,纷纷又觉得易渔之事怕是有隐情。

    还有一些肚子里头有墨水的,自告奋勇地去登闻鼓院,去开封府衙,去一切能去的地方,就为替易渝说话。事情一发酵,就连许多官员都不由主动站出来,有坚信易渔罪该万死的,也有持怀疑态度的。

    再别提杜诚、陈御史与将作监的付大人这样的受害者,见竟然有人觉得易渔可怜,他们赶紧也往个个衙门去,或者进宫求见陛下。陛下不便见他们,全部都是赵世碂在见。

    事情越闹越乱。

    黄疏与钱商再度进宫,再度恳切请陛下将易渔从大牢中提出来,最好是在开封府衙,当着众位百姓的面审问易渔。自然,他们知道陛下身子不适,都请赵世碂代劳。

    赵世碂在内室中与福禄面对面。

    福禄是赵琮的人,这个时候能代表赵琮。

    赵琮是个公与私分得很清的人,这一点上,赵世碂格外佩服。若是他,面对赵琮的话,他是永远不可能公私分明的。也是因为佩服,他不愿违背赵琮的命令去提易渝出来审问,但眼下这么个特殊情况。

    他问道:“陛下走前,可有其余的事交代你?”

    福禄拱手:“陛下说,甚个事儿都由郎君负责,御宝郎君也能用,只——”

    “只易渔的事儿,是吧?”赵世碂也觉得奇怪,为何赵琮不许其余人见易渔?

    福禄其实也觉着有些奇怪,那晚赵琮虽派人去找穿衣角绣有银丝线、靛蓝色的衣裳,却并未说明原因。

    只有赵琮一个人看到,并知道,易渔看到他与赵世碂拥吻在一块儿。

    赵琮自然是要亲自处置此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能让任何人见易渔。两人拥吻,于赵琮而言,是格外美好的事,被妹妹看到就罢了,妹妹虽会哭闹、苦恼,最终还是祝福他们。

    谁知道这般美好之事,经由易渔这等人的口中出来,会变得如何不堪?

    他与赵世碂的情意,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情意。

    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去亵渎。

    再者,易渔哪来那样大的胆子,连皇帝的行踪都敢窥探?

    只是这一点,福禄不知道,赵世碂也不知道。

    而宫外头闹得越来越凶,到了晌午的时候,宣德楼前又聚集了许多人,请宫中提易渔出来审问,好给满朝官员与天底下的百姓个说法。本就是秋闱刚过,京中学子很多,这个时候全来凑热闹。部分学子甚至想效仿当年陛下亲政时那一幕,颇觉自豪,以为也能被记到史书中呢。

    他们哪里知道,赵世碂都快被他们给气坏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特殊对待。

    赵世碂去开封府大牢,单独见了易渔。

    就见一下,不提出来总行吧?

    为了平所有人的心,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坐马车去的开封府。所有人作证,并在外等着,看他如何到的开封府衙。

    赵世碂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无奈。

    不过这早已不是当年他当皇帝的时候,他铁血且冷酷,谁惹他,他就杀。也就是赵琮,惯得这些人才敢这般。

    但又有谁能说这样不好?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相处方式,也就赵琮这一家了。

    赵世碂摇了摇头,下了马车,抬脚走进府衙。

    第200章 这皇帝,也该换他们姜家人来当了。

    赵世碂临去开封府衙前, 没忘了再遣知情人往太原府去报信, 好叫赵琮知道实在是事出有因。

    他绝不违背赵琮的旨意。

    而邵宜已赶至太原府,待他找到陛下的落脚点, 看到陛下身后跟着的人时, 他一愣。

    赵琮低头在看书, 没察觉到他的眼神,看了会儿才抬头, 看到他, 笑问:“你怎么来了?”

    邵宜收起心神,先行礼, 随后便低头、垂手, 显然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赵琮喝了口茶, 笑眯眯地对身后的穆扶道:“你先出去吧,替朕去瞧瞧染陶。”

    穆扶应下,极有规矩地朝外走去。

    赵琮手中还拿着茶盏,眯眼看着穆扶的背影, 既说自己个儿是高丽来的太监, 可是他带在身边才用了一日而已, 就发现此人规矩特别好,可见是十分熟悉大宋规矩与律法的,一丝错漏也没有。

    古怪极了。

    赵琮再喝一口茶,邵宜已先着急问道:“陛下,染陶姑娘怎的了?”

    赵琮回神,放下茶盏, 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染陶受了伤,好在并未伤到根本。”他知道邵宜与萧棠是拜把子的兄弟,关系极好,又道,“回头你告诉子繁知道,叫他别担心。”

    邵宜点头,赶紧说起正事。

    说到一半时,赵琮皱眉:“杜诚?”

    “正是,就是杜相公——不,是杜知府的侄儿。”

    赵琮浑不在意,杜誉迟早还会回开封当宰相的。黄疏实在是个怪人,说是在开封待不惯,还是想去广南西路当知州,想真切地为百姓们做些实事。赵琮真是哭笑不得,头一回瞧见有人这样怕做高官。日后,他将杜誉调回京中,再如了黄疏的愿便是。

    只是——

    “杜诚怎的忽然知道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赵琮知道易渔心思重,却也没想到,竟然连这事都与他有关。

    这人的能耐,倒也是大,当真是该死。

    “陛下,杜诚搜集的证据十分多,郑桥的妻女也有口供,全部都对得上。是十一郎君亲自看的,也给下官看了,的确无碍。”

    “既能查出此人,倒也算是好事,私下里头派人给朕传信便是,你为何还亲自来太原一趟?”

    “唉,陛下可知杜诚是如何叫人知道此事的?”

    “如何?”

    “杜诚去敲了登闻鼓。”

    “……何至于此?”这还是他亲政以来头一回遇到有人敲登闻鼓,偏偏他还不在京中,赵琮也觉得有些惊诧。

    “杜诚是如何身份,无人信他,恰巧又是瑞庆节期间……”

    赵琮明白了,瑞庆节,没人敢触霉头,肯定不愿听杜诚说话。他叹气:“他挨了板子?”

    “可不是,事儿这般闹大。易渔不过一介知县,便能拖当朝宰相下马,还有损‘开熹状元’四字的名声。不仅百姓不满,朝中官员日日进宫,就连钱、黄二位相公也是每日进宫求见的,请陛下提易渔出来当面审问,好解决此事,平所有人的心。”邵宜拱手,“陛下临来太原前,交代臣不许任何人瞧易渔。十一郎君与臣皆不敢违背皇命,可开封城里头如今催得紧,十一郎君便派臣走这一趟。”

    赵琮皱眉。

    若是把关了这么些天,并且从未与人有接触的易渔放出来,谁能保证他可否会胡乱说话?易渔可从来不是个易于控制的人,原本他该早些见了姜未,收回兵权,将他们全家带回开封才是。回了开封,他亲自处理便是。

    可谢文睿还未至太原,还不便行事,他再问:“你来太原,带了多少人来?”

    “臣来得急,孤身一人。”

    赵琮心中快速计算再派邵宜去河北东西路去叫人过来,与等谢文睿来太原哪个更快,正算着,外头路远禀告道:“陛下,谢大人有信来。”

    “拿进来。”

    赵琮接过路远手中的信,一把撕开,看罢,眉头便散开,谢文睿已至忻州,不过几个时辰便能到太原。

    路远送进信,又退步出去。

    赵琮对邵宜道:“今日办妥姜未一事,明日朕便回开封。”

    邵宜原本只想来求个陛下的旨意,但听陛下明日便能回去,心中也是一松,却还是担忧说道:“陛下,会否太赶,于您的身子无益?”

    赵琮不在意地笑道:“无碍,特殊时候。再者,你即刻便可出发回开封,告知小十一,好安众人的心。”

    邵宜觉得这个安排甚好,也露出笑容,应下声。

    他原本立即就要回开封,赵琮听闻他已一日不曾好好用膳,叫他吃了一顿饱饭再回去。再叫穆扶进来,对邵宜道:“这是肖扶,他带你去用膳。”

    邵宜抬头看向用了化名的穆扶,这人是十一郎君的人,来时,陛下也未带此人在身畔。陛下是否知道他是十一郎君的人?邵宜正待要问,路远又进来,有其余要事要回禀。

    那便用了膳,临走前再来问陛下吧。邵宜也不打扰,退出房中,与穆扶一同往后走。他走在穆扶身后,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既放在身边用,想是已经知道此人是个太监罢。

    他想先套套这人的话,如何套话暂不提。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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