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香》分卷阅读25

    拉藏猛偏过头盯着祁旦缌的脖颈看了片刻,呐呐的转过头,有些许不可置信,兴许这之中还有些许得偿所愿的欣喜,总归矛盾而纠结,扯了扯嘴角却不能如往常那般与他调侃戏言,于是也愣愣的盯着雀跃的火苗,神情淡漠,鼻梁阴影处的眼睛更显深邃莫测。

    果然,第二日祁旦缌浑身发抖,额头发烫,染了风寒。拉藏不懂医术,祁旦缌也是昏昏沉沉精神不济的样子,依着祁旦缌的话,拉藏寻了草药碾碎了给祁旦缌服下,依旧未见好转,如此耽搁了两日。拉藏寻到一处地势高些的涯中洞,虽没有前一次那个山洞宽敞明亮,洞深处却有一处极大的热泉,滚烫的冒着水泡,细碎的水泡使得热泉浑浊一片,看不清深浅。

    拉藏观察了几日,每日凌晨时分水温最低,入泉堪堪触到石壁斜坡,颇费了些力气才站稳脚跟,水虽还是有些热,倒也是可以忍受的。于是拉藏先进到热泉中,随后便将祁旦缌剥了个外衫只留了内里,放到了水里,怕他滑落下去,拉藏只能紧紧的揽着他的腰肢。

    肌肤相抵,不禁有些心颤,拉藏将两人安置舒适之后,并无他事,相接触的肌肤烫的他有些酥麻,视线在灰暗的洞壁上几个回转总终是落到身侧的人儿身上。祁旦缌昏睡着,头靠在拉藏的肩上,无力的抵着拉藏的脖子,额头触着拉藏的耳朵,鼻间喷出的气息好似比这热泉还有滚烫。祁旦缌比想象中还要瘦弱,身子很是单薄,这几日病下来,脸颊越发的尖瘦,眉眼轮廓少了几分温润,更显的病弱。这般近的看来,祁旦缌清朗无尘的容貌却显出几分魅惑之意,蛊惑着拉藏本就不甚坚定的意志。

    衣襟湛湿贴在他苍白的肌肤,拉藏摸了摸,那里白皙无痕,可他却依稀看见了暧昧的痕迹,眼底流光闪过,眯了眼睛在蒸腾的水汽中靠近怀里的人,鼻尖抵在他的额头上,嘴角勾起微笑:“你可真是个可人儿,这么多人跟我抢你。”

    拉藏笑的有些阴郁更甚扭曲,即便那容颜足以倾城此刻也让人不寒而栗。而祁旦缌沉沉的睡着,人事不知,许是热泉缓解了他的不适,一直皱着的眉宇舒展开来。

    此后,祁旦缌退了热,脸色也好了起来,没多久便醒了过来。祁旦缌身上的衣物干净整洁,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只是……肚子很应景的叫了几声,恰拉藏提着两根烤的发黑的树枝,树枝上串着香嫩的烤肉,祁旦缌喜好饮酒,肉却是极少吃的,一是师傅有教训在先,二是……他如今的身份。

    拉藏倒是没想那多,将其中一只烤兔肉送到他眼前,道:心中即是佛主藏心间,便已是无心无戒,在这红尘凡俗的一切便无所谓,吃一些食物添饥而已,难不成你就因这裹腹之食心中便没了佛?

    如此说来,祁旦缌也便没了忌讳。填饱了肚子,祁旦缌的精神好了许多,拉藏便带着他朝着天际熏红的一方走,祁旦缌脚程不快,拉藏也不着急走走停停的走了数日,这期间倒也没遇见稀奇古怪之事,祁旦缌身体也逐渐恢复。到后来倒是祁旦缌在引路,那方天脉好似裂了个口子,往外淌着滚烫鲜红的熔岩,融在天空形成诡异的图案。

    此刻,二人行至一个秃丘上,丘上地皮灰黄一片,连棵枯败的残草都看不到,整个小山头都是秃的,拉藏四处看了看,抬眼便见祁旦缌出神的望着一方,“在看甚么?”

    祁旦缌指了指远方那片天空,道:“你看那片天际的红云形成的图案,像甚么?”

    拉藏顺着祁旦缌指的方向看去,静静的盯了片刻,眯了眯眼睛说道:“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看着像是何物?”

    祁旦缌收回手抵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倒像是几句禅语,只是似乎一直在变呢,颠三倒四的,我也不甚明白,”思忖一会儿后,拍了拍脸笑道:“也不是要紧的事,云生万象,一件趣事罢了,我们还是赶紧找出路吧。”

    拉藏又抬眸看了一眼,勾唇一笑,“嗯,就朝着现在这个方向去,很快便能出了山的。”

    祁旦缌看了拉藏一眼,问道:“你是如何知晓就一定能出山?”

    “总要找一个方向的,远比待在原地的好,我说那话只是不想你太过担忧罢了,我却是不知晓的,难道你有出路?”

    祁旦缌闻言,有些愧疚的道:“如若不是我染了风寒,也不会在这深山中呆这么久,倒是我拖累你了,便如你所说朝这方走吧。”

    倏尔,天地巨颤,从脚下传来闷闷轰响声,“呜————”悠长低沉吼声响彻天地,那声音并不尖锐刺耳却震撼了耳膜,拉藏眼中厉光乍现,一把将祁旦缌揽在怀中,低喝到:“莫要惊慌,许是有人在暗处装神弄鬼!”

    祁旦缌憋了口气,生生的噎在喉头,缓缓的说道:“这装神弄鬼之人要将我们带到何处?”他们在移动,或者说他们所在的小山丘在移动,虽说是个小山丘,与他们而言也是庞然大物,而这庞然大物赫然是一只——石龟!

    拉藏不动声色的看着“山丘”的四肢还有那形似乌龟的脑袋,石龟一下下缓慢而沉重的移动着,每一步下去就扑倒一片木林,一头钻进了参天密林,折断的树枝刮扫着他们二人,拉藏只是紧紧护着怀里的人,伏低身子,眼睛谨慎的盯着四处。

    但见四处渐渐升起浓雾,袅袅如云天吞噬了这片小小天地,倒像是腾云驾雾的仙境,透着一股诡异,这次与上次所遭遇的“世外桃源”同样让人心生不安。烟雾愈发浓郁,连近处的树枝都看不清楚,石龟低吼声渐次消匿,天地俱静。

    “这……这是甚么地方?”祁旦缌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拉藏看了看四处,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甚么,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处在怎样的一个境况下。

    待烟雾散尽后,四处旷然,眺望去是浩淼的蓝海,海面上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压抑沉寂,一轮硕大的红日浸在海水里,火红的光和云彩倒影在水中,远远望去像是狰狞的血水,红日盖住了半边天空,甚至看得清那轮红日上诡异的沟壑纹路。石龟无声无息便消失不见,就如它的出现那般诡秘难测。拉藏与祁旦缌站在河岸边上,望着没有半点人气的烟水荒岸,无声,潮水湿了鞋面,湿冷冷的寒意,刺骨。

    祁旦缌:“拉藏大人……”

    拉藏:“嘘,安静,你可否听到甚的声音?”

    祁旦缌侧耳听,摇头:“并未听到异响,”见拉藏神色肃穆,不由心下一紧,问道:“怎么了?”

    “此处实在诡异,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祁旦缌还没来得及点头,海面上突然出现一只龙头龟身的巨兽,尖嘴长须,眼睛圆圆的闪着清澈的光,头上还有两个小幼鹿似得梅花角,祁旦缌已然惊呆 ,不知该作何动作。

    拉藏倒是镇静,须臾,竟是笑出了声,祁旦缌闻声看他,拉藏指了指那巨兽:“这巨兽出现的很是诡异,这般巨大的身体竟未扬起一丝水波,你看它摇头晃脑龇牙咧嘴是要作甚?”

    祁旦缌端详,这巨兽确实像凭空出现,且看起来却也不狰狞,倒有几分可爱。

    拉藏勾唇淡笑,眼眸清冷的看了片刻,那巨兽一番折腾下来也不见那俩人惊慌,颇有几分沮丧的垂了头,拉藏眸中厉光一闪,趁此时机腾空窜起,眨眼间便与那巨兽大眼瞪小眼,拉藏手聚掌力袭击那大他几十倍的眼睛,巨兽似打了个颤,俯身扑向地面上那人。

    没料想这庞然大物竟是动作敏捷,拉藏打了个空,也没心思与它胡闹,蹙着眉就要发火,嘴角的那抹笑却更加明艳,拉藏本就是在试探,方才他分明打到了它的脑袋,却好似一拳击在空气中。

    那边祁旦缌见那巨大的脑袋朝着自己扑来,左右看了下,觉得跑是跑不了了,便瞪着眼等着,谁知那巨兽竟穿越自己的身体消失了。

    是个幻影?

    “果真如此。”拉藏落地,走到祁旦缌身边言道,“如此看来,倒真是有趣,就我来说,这样的幻影是如何也化不来的。”虽然那幻兽无半点用处,恐吓一般人也是不错的。

    祁旦缌脸色一变,拉藏眼光撇了一下问道:“怎的了?脸色这般难看……”拉藏话没说完,祁旦缌只觉得头皮一麻,脊背发凉,耳朵嗡嗡直响听不进他半句话,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我背上有东西……”

    ☆、贺兰

    夜凉如水,偌大的中庭,灯火通明。

    油纸大灯笼泛着黄色的光,静静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从府苑大门沿着朱色长廊挂了一路,微光一晃,映着房檐处的黛瓦,还有行至灯笼下的人。身姿挺拔修长,面色清隽如玉,奈何一身冷傲的霸然之气,倒淡了那份相貌上透露出的谦润。

    前面有小厮挑灯带路,贺兰长荀神色淡然,手里牵着一个孩童,院子不大,几个转弯便到了中庭。

    贺兰长荀俯身向座上之人问礼,穆修汝面带微笑的起身虚扶起贺兰长荀,道:“枢密使远道而来,路途颠簸,受累了,今日便在此处好好歇息一番。”

    贺兰长荀也是笑,承了穆修汝那一扶,面上倒也镇静,并未因穆修汝莫名的热情而显露出异常神色,“臣封圣意到此,路途虽远,倒是欣赏了一路的风景,了解了各族百姓的风俗民情,却是不失趣味。”

    穆修汝与贺兰长荀寒暄几句,便请人将贺兰长荀领到厢房歇息,走之前看到贺兰长荀身边寸步不离跟着的孩童,笑道:“此孩儿倒是生的俊俏,可是贺兰将军家的公子?”贺兰长荀长年征战在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将军,临来藏地之前才领了“枢密使”一职。穆修汝改了称呼,贺兰长荀笑了笑,说道:“小儿贺兰湘,顽劣得紧,趁我不留意藏到了随行的货箱之中,自己备了些甜点,也不嫌憋闷,在箱子里呆了数日,待我发现时已经进入藏地,也不好再将他送回去,便带了过来,让王爷见笑了。”

    “本王倒觉得这孩子颇有贺兰将军之风,将来必成大器。”

    贺兰长荀谦逊一笑:“王爷过奖。”拉了拉躲在身后的孩童,道:“湘儿过来拜见王爷。”

    被唤为贺兰湘的孩儿,睁着水灵的大眼怯怯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才走出来向穆修汝行了一礼,礼数倒还归整,小模小样的可爱的紧,引得谢弃尘多看了几眼。随后,贺兰湘又躲到贺兰长荀身后,小手揪着父亲的一角。

    穆修汝道:“我与这孩儿倒是有缘,心里喜欢的紧,不知贺兰将军可介意将领公子给本王待几日?”

    贺兰长荀神色无异,低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孩子,道:“能得王爷喜爱是鄙子的福气,明日臣有事务在身也不好带着他,倒是有劳王爷费心教导了。”

    “在这等偏僻之地,闲来无事,并无费心之说,天色晚了,将军早些歇息吧。”穆修汝便让人带着他们父子二人歇息去了。

    夜已深,贺兰父子被安排在西厢房,贺兰长荀将贺兰湘哄睡之后站在窗子旁,窗外冷月银霜,比京都里要冷上许多,远山的暗影仿佛匍匐在天际线的黑龙,辽远的天空和草原,倒是让贺兰长荀觉得比在京里要舒适许多。

    另一个屋子里,摇曳的微光透过窗纸印下叠叠重影。穆修汝端坐在桌案后,案上一张纸上写着大大的“思”字,一旁注了小篆,谢弃尘站在靠窗的一侧,只看得清那个“思”字。

    “弃尘,你说贺兰长荀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果真是奉命慰问藏都禅宗?”

    “贺兰长荀是一员大将,这等事理应派给文官,虽是领了枢密使这一职位,却也是于理不合,贺兰一族曾是前朝望族,也许是皇上对贺兰长荀有所忌惮才将他派到此处,也或许那贺兰长荀真的深得皇上宠信,那他来此地的目的便另说了。”谢弃尘顿了顿说道:“也有可能如我们探到的消息一般,是皇上派人暗里找寻北阳王穆宇拓的。”

    穆修汝盯着桌上的字,神色淡漠,手指摩擦着青花瓷杯口,似是想到甚的,眼神虽是看着桌案上的字,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许久都没说话,青花瓷杯中的茶热气袅袅,淡到缕缕青烟直至消散,穆修汝才开口言道:“找到他了吗?”

    谢弃尘方才见穆修汝走神,自己看着穆修汝淡漠的侧脸思绪也飘远了,突兀闻言着实愣了愣,像是没明白甚的意思,不过谢弃尘是极了解穆修汝,随机明白过来,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垂了头,眼神几不可查的暗了暗,侧身偏脸看向其他地方,却正好与郝澹目光撞到一起,谢弃尘心底一晃,低咳了一声说道:“有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相信不日便能寻到他们,王爷请放心。”

    “找到他之后,暗中保护便好,莫要打扰。”

    “是。”

    穆修汝缓了缓,又说道:“暂且别管贺兰长荀,明日我们教贺兰小公子射箭吧。”

    谢弃尘又与穆修汝谈了半个时辰才离开,一直守在一旁的郝澹也随着一起出去,抱着他的大刀守到了门口,表情依旧冷冰冰,眼神却很是火热的盯着谢弃尘,谢弃尘不甚自在的匆匆离开了。

    阳光高照,深秋的风已带了凉意。

    贺兰湘吸了吸了鼻涕,回头看了看,才扭过头认命的拉起了比他都大的弓,拉了几下,依旧拉不展结实紧绷的弓弦,小小的手掌勒的都是红印子,瘪了瘪嘴,大眼中噙满了泪水,委屈的不行,可是他不敢发脾气。这个王爷虽然总笑着对他说话,可是他就觉得面对他就像对着父亲一般,丝毫不敢反抗,自然不敢说自己其实不想拉弓射箭。

    穆修汝招了招手,让人换了一把小一点的弓箭过去,那贺兰小公子依旧拉不开,站那儿埋着头一动不动的,穆修汝也不勉强他,毕竟他才六岁,又教了他几个简单的把式,他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不过那张小脸一直绷着,一副“我很不乐意”的样子。

    谢弃尘没忍住,说道:“这贺兰小公子倒是文气的紧,脾性却是要强。据听说贺兰长荀六岁便射得一手精准好箭,八岁可驾驭烈马,到十岁便能只身放倒一名身强体壮的大汉,看这小公子却不似他父亲那般。”

    穆修汝但笑无语,亲自走过去让贺兰湘摆了个马步蹲着,自己站在一旁,问道:“小公子平日里爱做些甚么?”

    贺兰湘嘴唇动了动,怯怯的看了穆修汝一眼,说道:“爱玩。”

    “玩些甚么?”

    贺兰湘本来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就随便说了个,谁知这个王爷就这么奇怪,非要问那么清楚。想他父亲常年不在家中,家里的爷爷奶奶还有母亲和其他长辈都是宠着他的,除了看书练字完成先生留下的作业之外,也没甚么其他的事情,闲时,就爱捉弄别人来乐呵乐呵,可是没有甚么其他爱好。如今看来自己就胡诌一个了,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想了想才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书的。”

    “甚么书?”

    “……医书。”

    贺兰湘没想到就因了自己那一句话,就注定了他今后的命运,以及纠缠不清的感情。

    穆修汝近几日总能收罗来各种医书,贺兰湘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的坐在桌案后的红木大椅子上,两条腿还触不到地面,看书看得郁闷烦躁便踢两下腿,一个时辰后,就有人领着他去小花园辨认各种花草,贺兰小公子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但是他必须认出来药草种类。闭着眼睛胡乱指一指,教习他医术的先生便会耐心的为他讲授。多日下来,先生给他出的考题,他也能解一二,先生会很欣慰的抚着山羊小胡子夸他聪明,贺兰湘虽然很想将他的山羊胡子扯下来,只是看在先生夸赞他份上便忍住了。

    今日穆修汝检查功课,贺兰湘便背诵了《万病验方》中的一段,“……蛊证,宜于痞满、胀满、水肿三法中求治。其初,则不至于坏极成蛊,一至成蛊,难措手矣。《内经》曰:留者行之,结者散之。以柴胡、升麻之苦平,平少阳阳明二经,发散清气,运行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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