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辞曲》分卷阅读11

    夜璃走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宅院中,大厅里,是群穿着暴露的女子正围着堂中几个客人歌舞,那些男人们穿着华贵,想必在外定是一方人物,但在此地,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只色眯眯的盯着那些姑娘议论着,时不时还朝凑过来的女子摸上一把,本就肥胖的脸上更笑的红光满面,看的夜璃厌恶不已。

    夜景华酷爱收藏书卷,夜璃从前总跟着爹爹在那偌大的书房中看书习字,窗上银铃轻响,满室淡雅墨香。“刘大人,你可弄疼我们姐妹了,不成不成,罚酒三杯。”“嘿,早知你牡丹是这刁蛮脾气……”没等刘大人说完,梧桐赶紧也插嘴道:“可不是牡丹姐姐刁蛮,大人今日可是一点都不温柔,看我这手腕青的,枉我姐妹们念你。”刘大人无奈的捏捏两个美人的鼻尖:“两只小狐狸,成,不就喝酒吗?只要两位美人高兴,喝多少都成。”夜璃听着房中打情骂俏的声音,愤然的咬了咬牙。

    “雪燕,你真美。”雪燕听着夸赞,往秦风城怀里又贴紧了几分。

    “秦家该有个女主子了。”这话说的露骨,雪燕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却是一脸为难:“雪燕出身风尘之地,只怕……”

    “我一直明里暗里的护你,只让你在这弹弹琴唱唱曲,可别告诉我你那针尖似的心没察觉出来。”雪燕这才枕着秦风城胸口嫣然一笑。

    “怕误了明日商谈,今晚就不在此留宿了。”雪燕也不多问,只帮他更好衣裳。

    “婚事会尽早。”秦风城留下这一句便消失在廊梯中。

    雪燕兴奋的无法安眠,兀自笑了一会,便对着阁楼窗棂说道:“你听见了吧?我要做秦夫人了。”又坐到铜镜前梳了梳秀发:“秦夫人秦夫人。”但下一刻这笑容便僵在脸上,因为那铜镜一角竟照出个暗红的身影。雪燕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喊出,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颈部的鲜血蔓延开来。

    这桃红柳绿的温柔乡在刹那间便化为人间炼狱,怨恨的火苗将那遍地的鲜血与横七竖八的尸体焚烧成烬。

    夜璃从那熊熊燃烧的坍塌砖瓦中走出,背后崩裂的是夜家曾经所有的屈辱。

    寒冬肃杀时节,凛风吹雪,天降红雨,灼灼火光映出夜璃烙印般诡谲的艳红泪痣。

    他还是他,也再不是他。

    ☆、止水

    骤然下起的大雨打断了清赫的入定,起身刚扶上窗棂,便见遥遥远际红光罩月天雷滚滚,心下生疑,接过几滴雨水细细一看,那超脱淡然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慌乱:“宁玄。”

    正燃灯研究心法的宁玄听见师父急迫的呼唤,连鞋也顾不得穿,三步两步跑进房中恭敬回话:“弟子在。”

    “赶紧传唤你其他师弟,一起去把小六接回来,快去。”

    宁玄赶忙捡了些物件便要出门,清赫一脸担忧的吩咐道:“不管小六是死是活,一定把他带回来。”

    宁玄也不敢多问,应承下来后,急忙掐个御剑诀,化一道蓝光消失于清赫面前。

    “天降红雨,血煞出世。”清赫眼中蕴满哀伤:“再留你不得。”

    李天师抚着夜璃脸上凝结的血腥痕迹,欣慰的笑容令他那输送内力后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神气。

    夜璃手上托着盏莲灯,盛放着鬼火一样的光芒,将他眼底脸上戾气照的愈发分明:“想成何事?。”

    莲灯花瓣处中空透亮,被撕扯成碎片的鬼魂囚禁其中飘荡挣扎,可见其痛苦的表情,却听不到呐喊的声音,只泛着青绿的幽光。李天师的笑意更深上几分:“你已经办到了。”而后便大笑着走出了巷口。

    “清赫,地泽守仙,笑话,天大的笑话。”

    夜璃无处安身,将那莲灯收了揣进衣袖,缓步行于雨中,思量了一番,便朝与白秋墨初见的破庙走去。

    事情虽来的急切,但一众师弟中只有宁玄与二师弟风颜通晓这御剑之术,夜深雨急,几人被隔绝在祁江一侧。正手足无措之时,五师弟指尖白光一现,渡口处那随波起伏的小木船便到了他们眼前,几人分毫不误赶紧上船。这依托法力前行虽说是可行,但毕竟过于消耗体力,故宁玄与风颜一人持一桨开始卖力划起船来,余下的三个师弟心里急切,干脆用手作桨也使着劲。

    五师弟年龄小,平常就古灵精怪,总跟小六一起弄些恶作剧添添乱子,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也撂不下爱玩的本性。他掬了一捧江水,趁大家都没注意到的空档全泼向了一脸认真的风颜,风颜低头看见湿了一大片的道袍和装作正经的五师弟,气的抽出船桨要拍他两下,五师弟楚灵赶忙拽过前面的师兄挡着,这一闹,船在江心剧烈的晃荡了几下,一船人险些栽进江中。

    风颜提着船桨一脸哀怨的继续划船,而楚灵时不时回头朝他做个鬼脸,风颜走不开,只能皱紧眉头抬手做个威胁的手势,宁玄看着这群师弟,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漫天红雨被银白的避水障阻隔开来,清赫立于其中,白衣不染纤尘,望着天际渐近的道道惊雷,静若止水。

    ☆、天雷

    怪异的天象使百姓们家家大门紧锁不敢外出,大风吹落了街巷悬挂的灯笼,黑漆漆静的渗人。

    红雨属至阴之物,平日里躲着藏着的小鬼们全游荡出来,张着嘴贪婪的接着,不一会那可怖的身影便显出具形,爬行的精怪,游窜的鬼魂成了这夜幕中的主角,巍巍城区仿如鬼界。

    回破庙的一路上,鬼怪们都似受惊的鸟儿一般四散开来,躲在暗处战战兢兢的瞄着夜璃,直等他走过才敢出来活动。夜璃看着那惊恐的眼神,蓦然想起自己为弱者之时,是否也流露过这样令人轻视的神态?呵,风水轮流转。

    破庙无人参拜,落的灰土比初见那日又多了几分,夜璃用手扫出块地儿来坐着,猛然间发现不远处还散落着那日摔碎的几截凝魂香,夜璃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拾起它们,隔着泪光轻抚着,偷偷的问道:“你还好吗。”

    宁玄一行人到达白秋墨住处时已将近天亮,只这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故看着与黑夜无甚差别。进门只见白秋墨在棉被里蜷缩着,屋里浅浅的结了层冰霜。

    风颜一把掀了被子将白秋墨抱出,紧张的探了探鼻息,才长出一口气:“师兄就知道吓唬人,这不也没什么大事嘛,小六成天跟个煞鬼鸳鸯双栖蝶□□的,结点寒症还得咱们火烧屁股似的赶过来,虽是同门,可这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啊。”宁玄不放心,又细细的查了一遍,除了眉宇间仍存着些鬼煞之气,也就只余得身子虚寒罢了。

    楚灵看着风颜抱怨的样子,赶忙上前打趣着:“师兄也就敢在这奚落奚落师父的心尖肉吧。”

    风颜把白秋墨往宁玄怀里一塞,便连打带骂的追着楚灵满院子跑起来。一行人劈柴的、烧火的、打水的,也都四散着忙碌开来,打破了院里的冷清。

    宁玄扯过被子给白秋墨围好,像抱着个孩童一般的细致。能下这离开的决心,证明那煞鬼也有几分真情。思绪至此,宁玄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白秋墨,也涌上些伤感。

    天雷劈落,地面轰然裂开数十米深的残痕,弯弯曲曲如百足蜈蚣,而后的天雷如生了眼目一般道道劈往清赫所立之处,清赫也不躲闪,淡然的看着避水障碎裂一地,任凭红雨淋湿衣衫。

    雷电带着耀眼白光映在清赫脸上。天地万物因果轮回,曾经熟悉的一幕幕再现于眼前。

    师父,而今的清赫没再让您失望了吧。地面升腾起灼热的火苗,雷霆滚滚仍未停息。

    这天罚,清赫心甘。

    ☆、春晖

    一众弟子自去人世历练后,几年间从未聚齐过,这一回师门闲下心来,便都扯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比比划划眉飞色舞,宁玄知师父爱清净,带上了阁门才阻绝那恼人的叽叽喳喳声。

    “宁玄,你可知召回你们所为何事?”

    起初因情急被忽略的细节通通出现在脑海中,这连绵不断的腥红血雨,白日里到处可见的鬼怪,呼啸着刮人脸面的阴风。宁玄根骨奇佳又潜心修行,半仙之体又怎会猜不出这其中缘由,震惊万分的回到:“莫不是夜璃?”

    清赫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宁玄立刻上前扶着师父:“那您?如何?”

    清赫勾起一抹笑容:“去跟师弟们讲明详情吧,可是一场恶战。”宁玄眼含担忧的立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清赫只挥挥手便不再开口,宁玄只得退出房中。

    白秋墨身上盖的身下铺的加起来厚厚七八层棉被,可是把这身子捂出些薄汗,只眉头依然皱着,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清赫横抱着白秋墨,轻轻的抚平那“川”字形的皱痕,又从被子里抽出他的一只手,那暖洋洋的金色光芒便流溢到白秋墨体内。

    冒着热气的蔬菜粥被清赫端过,未用丝毫法力,只循规蹈矩的吹凉,再一点点的喂着,简单的过程中满是宠爱。

    注入的内力使白秋墨悠悠转醒,抬眼见是师父浅笑的容颜,立马激动的攥紧了师父的袖口,眼眸中泪光流转,窃窃的叫着:“师父。”

    清赫未料到白秋墨醒的这样快,脸上的温情转瞬化为尴尬,慌乱的放下瓷碗站起身来,险些将白秋墨带落地上。

    “师父,师父别生气,是小六错了,不要赶走小六好不好?”白秋墨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着清赫的腿,啜泣着低声哀求道。

    “小六再不偷懒了,什么都听师父的好不好?师父要是也不要小六了,小六能去哪呢,小六就真的可怜死了,师父忍心吗?师父,师父。”白秋墨毛茸茸的头不停蹭着清赫的白裤,泪水也热热的渗进布里,明知这是他惯用的撒娇手段,可清赫看着他后颈处若隐若现的鞭痕伤疤,还是心痛做一团。

    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却堪堪停在半空,白秋墨破涕为笑,蹲起身子去蹭师父的手掌,像只柔软驯服的大猫。

    清赫无奈的后退了几步,白秋墨便追上来继续抱着他:“知道师父最喜欢小六了。”

    挂着泪痕的脸上全是欣喜与小小的骄傲,清赫克制着情绪,只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将你逐出师门的话,不是戏言。”

    世上安得两全法,情路难,正道亦难,不愿逼你割舍,为师只能自私的帮你抉择。往后,你怨我,你恨我,都好过你亲眼所见,刻骨铭心。

    ☆、大道

    白秋墨听后泄气的松了手,垂了眼眸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呆呆的重复着:“师父。”

    清赫不忍看那一脸失落的神情,刚想转身出门,却被白秋墨膝行着跪立拦在门前。白秋墨着急的四下环视一番,立刻捧起桌上的长剑递给清赫:“徒弟自知辜负了师父一片苦心,枉费师父谆谆教导,至今仍一事无成实乃令人伤心,徒弟愚钝,望恩师惩戒,而后能再给徒弟一次机会,徒弟定然认真修行。”说完又郑重的磕头行礼。清赫听着那磕头声只觉心被狠狠撕裂开来,他从未见过白秋墨这般模样,为逼回满眼泪光,握剑的力度又深了几分。

    低头将剑刃抽出扔在地上,冷冷泛白的剑面映出清赫看似淡然的神情,那银白素色的剑鞘厚重,纵使清赫尽量收着力气,落在白秋墨身上也是难忍的一颤。

    这罚虽是自己请来的,但真正打到身上,白秋墨心里还是免不了的委屈难过,师父从来都没对他说过重话更别提动手打他,想着又红了眼眶。

    “路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哭什么?”白秋墨揉揉眼睛低着头沉默不语。

    “大道以为天下苍生,小道以为利家利己。出言先顾及他人感受,行事先考虑因果缘由。万事望三思而后行,莫由得一己欲念置万民于水火,这责任,你抗不了,这骂名,你亦背不起。师父从未盼你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只愿你可随性成长平安一生而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死爱恨,不过都是昙花一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还未看开这世道不过生生不息的轮回,凡人可以逃不开,可以处心积虑只为益寿延年,机关算尽只为一场风花雪月,但你竟也深陷其中,万丈红尘,可是能摔的你粉身碎骨,白秋墨,为师为你担忧。”清赫哀伤的话语一字一句敲在白秋墨心头,眼眶中的热泪再忍不住的滴落。

    印象中的师父总是不点破的提醒着他的错误,慢慢的期待着他的成长。但这次师父直接同他讲了这么多道理,怕是已心焦至极不得不说了,白秋墨心间对恩慈的师父积淀满满愧疚。

    清赫握着剑鞘只觉一阵气血翻涌,赶忙一脚踢开白秋墨回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强忍着咳嗽平静的扔下句:“跪着反省。”而后便赶忙出了房门。

    宁玄隔老远就看见师父衣襟前滴落的耀眼鲜红,赶忙把手里茶托一扔跑上前去,师父紧闭眼眸呼吸也变得急促,宁玄赶忙抚着师父胸口帮他顺气:“师父,您付出的,他……”

    “身为地泽守仙,纵容煞鬼使其终成大祸,这本就是我的过错,与小六何干?”顿了一会后,语气满是疲倦:“况且,他没有死在那血煞手中,已是最大的幸事,再别无所求。”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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