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225

    殊不知这都是商荣的计策,这两个月他让郑西寿做昏官麻痹敌人,暗中却在紧锣密鼓搜查杨宏宇一党的罪证。渐渐查清了团伙中重要成员的情况,连守备军里的人事构成也摸得清清楚楚。

    这天知府贴出一张重金招募擅长击鞠者的告示,礼聘条件之一:必须是外地人。

    原来商荣得知杨宏宇酷爱击鞠,府中有一只专门的击鞠队,网络了许昌城内所有击鞠高手。他因此想出一条锄奸计,让郑西寿也高调组建一只击鞠队,并借机向杨宏宇传达了“希望日后能一道游戏切磋”的心愿。

    外人看来,郑西寿此举就是在讨好杨宏宇,都骂这老头儿趋炎附势,斯文扫地。

    郑西寿忍辱负重,按商荣的要求给他两个月时间训练这只由外地人组成的击鞠队。

    商荣每日有两个时辰泡在马场上,他武功根底好,不久练出高超球技,还吃透了每个队员的底细心性,慢慢塞选,只留下三十几个耿直勇猛的,与他们称兄道弟畅饮游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并且借口木质球杖不趁手,请工匠用镔铁打造了一批球杖,发放给队员们使用。

    进入七月,一切就绪,郑西寿正式邀请杨宏宇到城中校场比赛击鞠,他这几个月不断向对方送礼讨好,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吹捧恭维,杨宏宇对他的戒心已大大降低,因左右幕僚再三叮嘱他不可放松戒备,赴会时仍带了几十个手握重械的卫兵。

    当天晴空万里,光照强烈,空旷的校场像一只巨大的煎饼,被烤得黄酥酥的,能闻到沙土的焦味。

    商荣率领弟兄们迎战将军府的击鞠队,击鞠是前朝就风靡南北的娱乐活动,在军队中最为盛行,所用的球状如拳头,由质轻而坚韧的木材制成,游戏者乘马分两队,手持球杖,共击一球,以打入对方球门为胜。

    这项运动对体力和技术的要求都很高,极富对抗性,故而比赛场面往往惊险刺激,比赛一开始但见星丸月杖满场驰骋,周旋击拂,曲尽精妙。

    众多好手中商荣表现尤为出色,他驰骤如神,姿态潇洒,持杖纵奔,手不落空,轻盈处恰似琵琶乱弦冰雹急坠,威猛时犹如羯鼓雷动风雨狂飙,看得人目不忍释,场外叫好声连续不断。

    杨宏宇喜道:“那白衣球手好生了得,叫什么名字?”

    郑西寿眉花眼笑道:“他是下官的远房侄儿,姓淮名恨。”

    杨宏宇大赞,中场时召商荣过来,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还拿出一条金腰带当做赏赐。

    商荣笑道:“久闻杨将军的球技无人能及,草民斗胆,想请将军指点一二。”

    杨宏宇是个狂热的击鞠爱好者,观睹这精彩纷呈的赛事早已见猎心喜,欣然结束上场,双方再战,打得黄沙滚滚,难分难解。

    日上中天,酷热难耐,场上人全身心投入比赛尚不觉苦,那些站在场外的卫兵可支持不住了,郑西寿见时机成熟,命人去送酒水与他们解渴,又指着晾在场边的一条长索说:“天气热,这么沉的刀剑挂在身上不舒服,不如解了腰带,把兵器挂到绳子上去。”

    来时,杨宏宇的幕僚曾叮嘱卫队的士兵不可吃知府给的饮食,因此送去的酒水几乎未动,但人人都图凉快,解下兵器挂在了长绳上。

    商荣眼观六路,见计谋已成,策马追到杨宏宇身边,镔铁球杖化作镰刀,啪地击中这厮后脑勺,打了个骨裂浆迸,倒栽葱跌到地上,商荣纵马踩踏,又将他的胸膛剁了个稀巴烂。

    卫兵们见将军被杀,急忙转身取兵器杀贼,回头一看,那悬挂兵器的长索已离地两丈高,再难够得到。

    这也是商荣设下的机关,那晾长索的木杆分隔十余丈,顶端安装滑轮,长索初时松松地搭在上面,中段距地面不过五尺,方便卫兵们悬挂兵器,等商荣杀死杨宏宇,埋伏在木杆旁的人立即猛拉长索两头,绳索绷紧后将兵器高高吊起,短时间内休想取回。

    商荣高举球杖向知府击鞠队的成员们呐喊:“镇压反贼杨宏宇者,每人赏银五百两!”

    带头冲向卫兵队伍,以球杖为武器往来击杀。队员们与他交好,又都是外地人,不与杨宏宇一党沾亲带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一齐响应号召,跟随郑西寿前来的亲信差役也加入战斗。一方兵强马壮,蓄谋已久,一方手无寸铁,惊慌失措,不消片刻胜负已分。

    郑西寿命人封锁校场,在这之前他早已在商荣协助下选出了一批守备军中不受杨宏宇重用,但人品端正的将官,派人带着事先写就的文书去这些人家中,任命他们接替杨宏宇亲信的官职,即刻前往军营控制局面。

    现抽一队人马将杨党十几名重要成员抓捕下狱,同时全城张榜通告全民,说杨宏宇图谋叛逆,因暴力拒捕已被就地正、法,即日内受其迫害者可到府衙上报冤情,此外还在城内加强防务,动员百姓举报可疑人员,以防止歹人作乱。

    稳住城内外局势后,郑西寿的心腹携带杨宏宇一党犯罪的详细证据星夜奔赴汴京上报朝廷,而杨党由于应对不及,只能做被动挨打的散沙,没几天落网的落网,逃跑的逃跑,盘踞许昌官场的毒瘤就此连根拔除。

    第157章 身世迷雾之驯马

    郑西寿遵循商荣“除恶务尽”的告诫,抓完奸党,又将铁拳对准长年与杨宏宇勾结的恶霸。这些恶霸都很狡猾,在杨宏宇被杀时闻风而逃。商荣深知打铁要趁热,不利用打击杨党的声势惩治这帮深根蟠结的恶棍,许昌的民生治安仍得不到保障。

    恶霸中势力最大的是一个名叫许满财的地痞,此人是杨宏宇的忠实狗腿,仗着这座靠山干了许多敲诈勒索,欺男霸女的勾当。

    官府一时抓不到许满财等人,讯问他的家人亲友,每个都咬定不知。

    商荣再向郑西寿献计,从义庄里找来一具与许满财体型相似的无主尸首,对外宣称已抓捕并处死了这个恶霸,将尸首挂到城门口示众,再暗中在许满财住宅四周布下埋伏,几天后这厮果真以为风头过去,悄悄回到家中,被官差一举擒获。

    郑西寿判他数罪并罚,第二天就在菜市口处以刮刑,行刑时万人空巷,百姓们痛痛快快出了口恶气,当地宵小惧受震慑,再不敢为非作歹,乡里风气焕然一新。

    商荣又应郑西寿请求,替他出谋划策,先后惩处了一批囤积居奇,操控物价的奸商、尸位素餐,亏空府库的官吏,一面鼓励农耕,招收流民开垦荒地,还创新地实行按田亩收税的赋税方式,不仅减轻了广大穷苦百姓的负担,更有效提高了地方财政收入。经过整顿革新许昌一带风清弊绝,社会秩序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无不对父母官歌功颂德。

    开封皇宫里的郭荣已连续接到官员奏报,知悉了许昌城内的大小事宜。那杨宏宇是中书令冯道的侄子,冯道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深得周太、祖郭威赏识,位高权重,枝叶广布朝野,人皆称其为“帝师”。

    郭荣很讨厌这个见风使舵的老头儿,认为他是毫无节操的小人,即位后冯道倚仗资历,故步自封,也与郭荣锐意革新的施政纲领相抵触,他早嫌此人尾大不掉,正好借杨宏宇一案进行打击。下旨命吏部彻查杨宏宇的罪行,对许昌知府郑西寿大加表彰。

    郑西寿在谢恩表中细述淮恨的功劳,向国君大力举荐他。郭荣也很赏识这位有胆有谋的少年,即令传旨授命淮恨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协领鹰城军务。

    商荣帮助郑西寿锄奸,纯系道义,接到圣旨实出意外。他本意是找个安身之地,一边练功一边查访母亲的下落,心想我常居深山,人情世故欠缺才吃了大亏,这半年流落在外学到不少东西,对今后也大有裨益,何不因利乘便再去军中长长见识,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于是辞别郑家父子,奉旨去鹰城赴任,白天在校场练兵习武,晚上回到官署挑灯读兵书修内功,日子过得充实忙碌。

    他个性孤僻,一个人也不以为苦,偶尔午夜梦回会想起峨眉山上的人和事,光顾最多的自然是相伴五年的小徒弟。一别大半年,也不知对方境况,是像过去那样没心没肺过活,还是如他所说在失去他的日子里悲戚彷徨?

    经过数月冷却,商荣基本恢复理智,他不确定赵霁是否和唐辛夷私通过,就算真有其事,他也不像当初那么恨他了。并不是不计前嫌地原谅,要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接纳他回归过去的亲密关系是不可能了,但若他日再度相见,他大概也能平静地与他聊个天,叙叙寒温,毕竟师徒一场,毕竟还有出生入死积累出的情义,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无妨……

    我娘已开罪了整个武林,江湖上怕是难有容身地,赵霁再与我往来只会受牵连,倒不如一刀两断,或许还能各自安好。

    这问题不能想,一想便似禅絮沾泥,一次次彻夜失眠,一段段烦心倦目后,商荣省悟到赵霁就像他身体上割下的一块肉,可以不用找回,但要愈合那巨大的伤口需要很长时间,或将是他人生里最漫长的一次疗伤。

    他去鹰城赴任时,赵霁曲曲折折来到开封,历时九个月,他从汉中找到洛阳,又从兰陵找到长安,足迹遍布中原,磨破了百双鞋,吃够了百家饭,每天与烈日风雨作伴,希望和失望在心里交替值守。

    饱尝艰辛煎熬,他才意识到峨眉山里的平淡岁月是那样珍贵,那时的他像小花园里的树苗,少知人间疾苦,如今支身飘零,不停目睹人世沧桑,品味他人与自身的悲欢离合,扎根在痛苦的土壤中,反而迅速成长了。

    偶尔照水顾影,他发现他的轮廓比以前刚硬,眼神疲惫但闪烁过往未有的坚毅光芒,这蜕变来自无数次挫折和历险,漫长的旅途中他打了几百次架,救了好些善男信女,杀了不少土匪恶霸,留下大大小小数十处伤疤。

    由于缺乏交谈对象,话少了很多,从而学会了沉着冷静。没有值得高兴的时候,他的表情常常是死板沉寂的,这些特征让他越来越有侠客风范,名头也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流传开来。

    如今“赵霁”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送外号“寻夫郎”,这当然是促狭刻薄之徒起的,因他与商荣断袖的事业已传开,又八方寻找对方,那些吃过他和商荣母子亏的人便散播这谑称加以挖苦。

    赵霁自己也听到过几次,已懒得介意了,他对商荣的感情真挚纯粹,不在乎世人眼光,管他们诽谤也好,鄙薄也罢,他只求找到小师父,与子偕老,此生无憾。

    那日顺路进入开封城,城内人气鼎盛,百业兴旺,坊巷院落纵横万数,宽敞笔直的街道上金翠耀目,罗绮飘香;集市商铺内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果然是天子脚下,气象繁华,比之益州和江宁这两座王城更多了恢弘之气。

    赵霁随着人流信步而行,从新郑门走到东十字大街,此地商埠云集,多为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家家门前都有广阔的场地,交易时可容纳千人。往里走全是柳陌花巷,大小勾栏近五十余座,周边吸聚千百户小商贩。此时黄昏将至,青楼开始营业,路上雕车竞驻,宝马争驰,好不热闹。

    他站在路边,考虑今夜该去何处歇脚,荷包里的银钱已不多了,还得设法弄点盘缠。正在思量,左边街口喧声暴起,继而见到路人们惊恐逃散,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剪开嘈杂的人声朝此地奔来。他举目远望,见沙尘里冲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好马!

    赵霁这门外汉只看一眼便起惊叹,这马通体皮毛油光水滑,似上等丝绸裹就,头上鬃毛浓密粗长,宛若狮子。身高有七尺,肌肉膘壮,四蹄修长,奔跑时如踏飞燕,真是匹腾云驾雾的神驹。

    赵霁赞叹后顿觉不妙,马背上无人,横冲直撞地奔来,连续发出急促狂暴的嘶鸣。

    这烈马显然受惊发狂,脱离主人控制在街上胡乱冲刺,唬得路人摊贩抱头鼠窜。

    一个拖儿带女的妇人摔倒在路中央,只顾抱起身边会走路的儿子,没留神背上背篓里还未断奶的小女儿滚了出来,等到了路边才察觉。那红马已携尘驰到,柔嫩的小婴儿怎堪铁蹄?眼看要血肉成泥。

    旁观者惊声尖叫,忽而蓝影一闪,女婴凭空消失了,那母亲睁大眼睛寻找,一位蓝衣少年忽然将女儿塞入她的怀抱,接着又化轻烟追逐红马。

    赵霁风行电掣赶上马儿,跳坐到它背上,双手揪住它的鬃毛。红马受到遏制狂态毕现,原地跳跃?踯,想甩开他,它再暴烈威武也只是匹马,现在的赵霁能空手擒虎缚狮,有的是办法降伏这畜生,身体侧翻钻到马肚下,将马儿托起来高高扔向半空。

    红马飞起四五丈,四蹄乱张惨嘶着翻滚落地,不当场摔死也得摔残。

    赵霁跟着它起跳,再次托住它的腹部,在空中化解下坠的力道,带着它轻轻降落,双足触地竟未发出任何声响,四周激起一片环形沙尘,附近店铺的旗幡斗篷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那马儿颇有灵性,知道遇上了强手,再不敢放肆。四脚落地后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眼睛不住乱眨,赵霁摸摸它的长鬃,大声教训:“以后要听话,不然打断你的腿。”

    红马像听得懂人话似的,脖子立刻低低弯下来,屈膝跪倒在地,全然认错求饶的姿态。

    人们目睹这惊险一幕都啧啧称奇,一人率先带头为这少年侠士喝彩,随即整条街都沸腾了,道路两旁楼上楼下挤满看热闹的人。

    赵霁被盯得不自在,抖抖衣衫欲待离去,人群中走出两位武官装扮的青年,一个形容雄壮,气度伟岸,一个清秀精干,姿态飒爽,衣着都很华丽,想是城内的贵族官僚。

    二人径直走向赵霁,那伟男子先抱拳自介:“敝人石守信,字武烈,这位是我的三哥王审琦,字仲宝,我二人都在禁军中供职,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赵霁这一年中闯荡江湖,与人接洽已十分老练,拱手谦逊道:“在下姓赵名霁,从蜀地游历到此。”

    王审琦笑道:“适才看赵少侠降伏烈马,手段着实高超,我二人也是习武之人,仰慕阁下风仪,想请阁下去酒肆小酌几杯,还请赏光。”

    血性男儿爱憎鲜明,善恶相遇拔剑而起,兴味相投斗酒三千,最忌婆婆妈妈。赵霁看这两兄弟都是豪迈之辈,便悦然应邀。

    这时一个头戴毡帽的胡人慌慌张张跑来,直扑红马,抱住马儿从头到尾摸索一遍,生怕有失。

    石守信上前质问:“这马是你的么?”

    那胡人汉语流利,摘下毡帽行礼道:“小的从宁远国来,在开封贩马已有好几个月了,带来的马都已脱手,只剩这最后一匹,因性子太烈,无人能够驾驭。刚才牵了它从马市回来,路上一个买主想试骑,上去后坐不稳当,猛拉缰绳惊了它,直接将那人摔翻在地,然后撒腿就跑。小的追了两里路,幸好没伤着人。”

    石守信沉着脸说:“你说得倒轻巧,若非我这位兄弟及时出手制服野马,早出人命了,你纵马伤人,跑不了要抵命。”

    马贩瞠目结舌,连向赵霁作了十几个揖。

    王审琦端详那红马,见肩膀处汗毛湿透,颜色越发红艳,竟像流出了鲜血,问道:“这是汗血宝马么?”

    马贩忙说:“您真识货,这就是我们宁远国纯种的汗血宝马,小的这次来中原共带了十七匹良驹,这匹‘火麒麟’的品相脚力都是最好的。”

    生意人一有机会就会推销商品,当即掰开马嘴请他们观看。

    “三位请过目,这马今年才两岁,刚长出七颗牙,还小得很嘞。”

    王审琦对石守信说:“我看是匹好马,不如买下来送给大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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