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224

    “商荣你在哪儿啊,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泪雨滴滴答答在汤碗里跳舞,厨子的失误成了先见之明,那勺盐终是用不上了。

    第156章 身世迷雾之镇乱

    三月末,天气渐渐转热,商荣出南阳继续东行,此刻正在伏牛山中行进,此间层岗叠?,峻石危峰,路径崎岖难行。他专注赶路,想在白天翻过山脉,可是脚力远不如从前,错估了时间,到天色擦黑才刚刚越过山顶。

    下山途中未见人烟,摸黑走了一二十里那接天连地的林陬里终于出现一丛灯火。他戴上人、、皮面具前往查看,见是几间茅草屋,一个肥壮青年正在屋前轮斧劈柴,见了他笑道:“客官打哪儿来呀?往前往后都无人家,要住店就在我家吧。”

    他指一指右边的木杆,上面挑着一面破幡,黑咕隆咚也瞧不清上面的字迹,估计写着客栈的名称。

    客栈孤悬荒山野岭,这壮汉眼色又不大端正,保不住有鬼,商荣谨慎拒绝,忽然听到屋中传来呻吟声,那声音极是暧昧,有人正在屋内做尴尬事。

    壮汉赶忙转身踹了踹右起第三间房门,压着嗓子叫骂:“老二轻点,有住店的客官来了!”

    骂完笑眯眯转来解释:“我二弟刚娶亲,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的,您别见怪。”

    商荣本未在意,听他一说反倒起疑,那呻吟声虽然尖细,却不像女人,应该是个年轻男子,这壮汉鬼鬼祟祟绝非善类,说不定正干着奸、淫掳掠的勾当。

    他功力尽丧,侠骨未失,路遇急难仍寻思救助。

    凝神间那壮汉又来游说:“这山里常有猛兽出没,客官孤身一人夜间行走太不安全,何不就在小店住上一夜,养足精神再赶路。”

    商荣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先住一晚上吧。”

    壮汉忙请他进店,说要准备粥水酒菜,黑店的食物如何吃得,商荣说:“我刚吃过干粮,酒菜就不用了,你直接领我去客房吧。”

    壮汉领他住进左边第一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铺一副桌椅,打扫得还算干净,就是被褥许久未换,老远一股子汗臭。

    商荣皱皱眉,故意将包袱用力顿在桌上,听到银两磕碰的声响,那壮汉贼笑一下,提醒:“客官出门在外贵重东西可得收好,如今世道乱,到处是歹人,您又是单身,更得当心。”

    商荣笑问:“这附近山里有强盗吗?”

    壮汉赔笑:“我们这里虽是穷乡僻壤,但民风淳朴,方圆百里没出过匪患,过了这地界就不好说了。”

    少时他送来一盆热水,商荣擦洗了身子,紧闭门窗,坐在桌上运气打坐。约摸到了下半夜,门外响起公鸡打鸣声,商荣看看地上月影,分明不到四更天,这鸡鸣声绝计有假。

    不出片刻,一个年轻男人在外面敲门。

    “客官,五更天啦,是时候动身了。”

    商荣跳下地,从包袱里摸出防身的匕首,走到门边用力抵住门板,对那人说:“门卡住了打不开,你帮我推一推。”

    那人信以为真,开始用力推门,商荣等他使出十成劲,乍然撒手闪到门后,趁那人一跤跌进屋里,上前一刀从后背直捅到前胸,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等他断气才松开。

    这男人估计是那壮汉的弟弟,腰带上别着一把剔骨刀,刚才假装鸡叫骗他出去,不想索命不成反被杀。

    商荣将尸体拖到床上,用被子仔细盖好,重新关上房门,钻到床下躲藏。

    不久,那壮汉摸了来,在门外低声呼唤弟弟,商荣随即装出打呼噜的声音,那壮汉以为弟弟还未动手,暗骂他误事,亲自提了柴刀用树枝透开门闩,贼手贼脚来到床前,抡起柴刀对准被窝里的人一阵乱剁。

    商荣趁机一刀挑断他的右脚筋,壮汉惨叫仰倒,还未看清袭击者,喉咙已被割断。

    商荣结果两个贼人,提着斧头来到后面的厨房,灶上正烧着一大锅热水,一个老头背对门口坐在灶膛前烧火,听到脚步声以为儿子们来了,漫不经心问:“羊宰好了吗?”

    商荣明白这是等着拿他下炊呢,看这父子三人熟门熟路的架势,定是命债累累的老手,一怒上前劈了这老狗,将他的脑袋扔进锅里。

    他谨防还有其他同伙,挨着搜查房间,在昨晚听见淫声的屋子找到被捆绑在床的**少年。那少年披头散发,嘴里还堵着布团,见商荣提着斧头走近,喉咙里发出呜呜地哀鸣,吓得直往床里滚。

    商荣跳上床去弯腰扯下他嘴里的布团,少年失声哭叫:“好汉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商荣料定这少年是被贼人劫掠上山的,安慰:“别怕,我不是恶人,这黑店里的土匪都被我杀了。”

    他用火折子点燃床边的油灯,扯下人、皮、面、具再跟对方说话。

    少年见他秀丽俊逸,气质清正,真像个正义之士,哭道:“小生已被这伙贼人囚禁一月,万望好汉搭救则个。”

    这少年细皮嫩肉,面如好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商荣替他松绑,找了套衣裤给他穿戴,问他是怎生落难的。

    少年泣道:“小生姓郑名恩,字子明,乃许昌知府郑西寿之子。”

    商荣奇怪:“这三个恶贼好大的狗胆,敢劫持知府家的少爷,公子莫不是路过此地被他们擒住的?”

    郑恩扯起袖角擦拭泪水,从头细说原委。

    他父亲郑西寿年初刚调任许昌,到任便发现守城将领杨宏宇勾结地方恶霸,横行乡里欺压良民,即刻上本参劾他。谁知杨宏宇耳目众多,半路截下奏折,派兵封锁城门将郑西寿软禁在城里。郑西寿预感杨宏宇将对其不利,命心腹逃往鹰城老家,让儿子郑恩去汴梁通知在礼部任职的亲戚,请其设法相救。

    郑恩接到消息仓促启程,身边只带了两个仆人,他是一介文弱书生,只知埋头读书,江湖阅历全无,路过这家黑店,主仆三人喝了掺蒙汗药的茶水,一齐被麻翻。仆人们做了人肉包子馅,独他生得貌美,那两个未娶亲的强盗见了如饥似渴,留下性命轮流蹂、躏,就这样生不如死地过了一个月。

    “小生之所以忍辱偷生,皆因家父尚在难中,我若一死,他那边音讯又无,每日空盼岂不白受煎熬。故而求这两个贼人替我送信去汴梁,事成后情愿委身为奴任他们玩弄,他俩嘴上答应,却一日推一日,拖到现在只怕来不及了。”

    商荣看这郑公子就是个窝囊书呆子,比女人还柔弱,替他着急道:“耽误了一个月,再去汴梁许是晚了,不知公子接下来做何打算?”

    郑恩眼窝像通到了东海,泪水涛涛不绝,呜呜咽咽道:“小生想去许昌,就算救不了家父,好歹与他共存亡,父子下到阴间也好有个照应。”

    他被强盗摧残太久,身体虚弱,走路一步三摇,真个风扶弱柳,雨打娇花。商荣心想许昌也在东边,反正要打那儿经过,不如再做回好人送这公子去与父亲团聚,便说:“在下也要去许昌,可与公子同往。”

    郑恩大喜,拉住他的手不停道谢,恭恭敬敬请教他的名姓籍贯。

    商荣不愿暴露身份,想了想说:“在下淮恨,家住眉州,正四处游学。”

    他出生时陈抟曾提前为他取了“离恨”的表字,过去商荣不懂这两个字的寓意,直到见到母亲,听她讲述了上一代的恩怨是非,方才明白陈抟的用心。可是这一心愿注定无法实现,身世、责任,还有惨痛的经历已狠狠揉碎了商荣的理智,让本就偏执的他走向极端。那些欺骗、背叛、、诬陷、伤害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陈抟让他远离仇恨,他偏要反其道行之,再没有比“怀恨”二字更能写照目前的内心。

    郑恩看了他写出的字样,暗暗纳罕:“淮姓本就少见,这人还以‘恨’字为名,身世必有离奇之处。”

    商荣取出干粮,二人就着凉水充饥,饭后他又从屋子里搜出银钱若干,一并打包装进行囊。积年的土匪窝,一朝遭洗劫,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其实东方既白,黎明已至,那旗幡上的店招也显了形,乃“世隆客栈”四字。

    商荣好笑:“这家恶贼还想世世代代开黑店么?可惜遇上我,从此断子绝孙了。”

    当下在屋内随处点火,烧出一座火窟,扶着郑恩向山下走去。

    两日后来到许昌,商荣提防府衙周围有人监视,将郑恩安顿在客栈,让他给郑西寿写了封书信,出门去成衣店买回一件道袍一顶逍遥巾,又去当铺置办了一把折扇一顶八卦幡,打扮成算命先生的模样准备前往送信。

    郑恩见他又戴上人、皮、面具,不解:“淮兄生得这般好模样,为何一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就戴上那又黑又丑的面具?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么?”

    商荣说:“实不相瞒,在下日前得罪了一干江湖人士,怕遭他们追杀,特意带着这张面具掩饰,还请公子勿要对人说起,免得受牵连。”

    郑恩胆小如鼠,捂着嘴连连点头,再不敢多问半句。

    却说那知府郑西寿久久盼不到救兵,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唯恐杨宏宇派人暗算,整日躲在府衙内。此时正在书房闷坐发愁,家丁来报:“启禀老爷,门外有个算命先生求见。”

    郑西寿没好气道:“谁要见这些江湖术士,快去打发了。”

    家丁补充道:“那人说他夜观天象,见荧惑星照到了府衙上空,恐近日有血光降临,自称有法子化解。”

    这话应了郑西寿的心事,思忖此人或有来历,命人请到花厅叙话。

    少时商荣到来,郑西寿见这青年相貌平庸,但身高八尺,姿态矫健,行动处透着一股英秀风姿,非同俗类,心下又多了几分尊重,叙礼后请至上座,客气询问:“适才听淮先生说本府有荧惑星降临,不知主何血光?”

    商荣说:“荧惑即火星,乃五星中的战神,现之即有刀兵之祸。非止如此,草民还算到这许昌城今年七杀、破军、天狼三星照会,日月反背、昌曲落陷,都是兵灾战乱之象啊。”

    这段话句句映射守将杨宏宇,郑西寿料定他不是寻常算命先生,试探:“情况如此凶险,敢问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商荣微笑着取出郑恩的书信。

    “草民这里有一张符咒,大人拿去贴身收藏可保无恙。”

    郑西寿接过书信阅览,看后大惊,忙说:“这符咒深奥难懂,请先生随本官移步内室详加指点。”

    商荣跟随他来到后宅,进入内书房,郑西寿关闭房门后即转身向他作揖:“壮士搭救犬子,下官感激不尽,如今歹人逼迫甚紧,下官全家朝不保夕,还望壮士搭救。”

    郑恩在信中大力称赞商荣,说他智勇双全,仁义豪迈,或能协助父亲扭转危局,建议郑西寿好生向他请教。郑西寿正处孤掌难鸣之际,见了儿子的信件,心中燃起希望,诚心向商荣求助。

    后周新君即位,个别地方政权人心思变,许昌兵马使杨宏宇就是之一。他若杀死知府,发动兵变,饱经战火的中原地区又将重历浩劫,商荣来时就有意协助郑知府平乱,听说杨宏宇的家族在朝中势力庞大,好几位亲族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牵一发动全身,不是那么好扳倒的。

    他结合这诸多不利条件,对郑西寿说:“想除掉这样根深蒂固的奸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大人就算告到朝廷,国君也得先平衡多方势力才能制他的罪,说不定在查案角力的过程中大人就遭了毒手。”

    郑西寿吃一堑长一智,赞同他的见解:“下官当初太莽撞才不慎打草惊蛇。陛下初践大位,朝中局势复杂,这许昌的事捅上去想必凶多吉少。下官倒不吝惜身家性命,就怕人微言轻走正常程序制不住奸贼,出了事遭殃的还是一方百姓。”

    商荣说:“现下敌强我弱,大人不可与那叛将针锋相对,依草民之见,先写封致歉信向杨宏宇假意请恕,多备金钱礼品送去,使其放下杀心,保得家小平安再图后事。”

    他少小时已熟读兵法韬略,通晓计谋,可过去自恃武勇,不屑用“阴谋诡计”,遭了一场大难,方醒悟当日幼稚。世上没有永远奔腾无阻的河流,总会遇到平静受滞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迂回”。

    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每次战斗都是智慧与心态的较量,做到知己知彼,能屈能伸,深思长计,避实击虚,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郑西寿采纳了他的计谋,当天便修书备礼,派管家送至杨府,极尽卑微地向杨宏宇赔罪乞怜,期望能“同寅协恭,共图富贵”,还交出一部分告发杨宏宇的状纸秘信,以表诚意。

    杨宏宇这兵痞以为老头子果真畏惧屈服,得意洋洋写了封假仁假义的回信,暗示郑西寿若能安分守己便不再为难他。

    郑西寿解除灭顶之灾,从此不问公务,每日在家请客饮酒,再有人状告杨宏宇及其党羽,一律杖责驱赶。如此过了两个月,许昌城内的百姓都说知府被杨宏宇一伙吓破胆,坏人气焰升腾,好人不见天日,世风日下令人愤懑。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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