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209

    坐到椅子上便不能像站立时那般轻易搂抱,为此,赵霁还特意将椅子挪到唐辛夷对面,这样显得态度认真,又更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唐辛夷见着他便欢喜得上了天,暂时瞧不出他的疏离,先对他讲起唐默暴死的经过。

    唐默死前七天就觉身体不适,老是心慌气短,浑身无力,请了几位名医,都瞧不出大毛病,有说气血不足,有说内热客邪,吃了药也不见好,到第七日肌肉苦?,绞急如刺,面瘫舌僵,话也没来得及说一句便故去了。

    赵霁听说唐默向来身体康健,并无痼疾,对他的死因表示质疑:“该不会中了什么毒吧?你后来验过尸吗?”

    唐辛夷难过道:“我们唐门就是制毒的行家,真是中毒怎会看不出来?三叔公病发到身故期间,我都再三验过他的血液和尿溺粪便,没发现毒、药的痕迹。”

    唐默已届七十高龄,这个年纪寿终正寝亦是平常,唐辛夷指着书桌上一对放在白玉盘中的文玩核桃说:“那本是我年初送给三叔公的寿礼,听说是前朝神医孙思邈传下来的,长期把玩能够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谁知道……三叔公走后,他的家人问我想要什么遗物做纪念,我听说三叔公很喜欢这对核桃,平时一有空闲就拿着玩耍,直到去世时还握在手里,我想这都是因为疼爱我的缘故,就把这对核桃带回来了。每天看着它们就想起三叔公,心里总是特别难过。”

    他说着说着哽咽失语,赵霁见他哭得太可怜,离座上前教他拿手帕擦脸,唐辛夷再次扑入怀中,抱住他的腰埋头饮泣:“小霁,我现在真的无依无靠了,你这次来了就别走,我真的很需要你。”

    赵霁怕他激动中吐露情话,见势不对及时泼水降温。

    “我、我是和商荣一块儿来的,他就在附近的客店。”

    唐辛夷也已获悉峨眉山上的事变,忙说:“我听说他母亲就是玄真派的弃徒商怡敏,那妖女残忍好杀,早已臭名昭著,前不久又欠下一大笔血债。所谓母债子偿,那些仇家必不会放过商荣,你跟着他也会受牵连,还是趁早断绝关系得好。”

    赵霁摇头:“我商太师叔不是妖女,她杀的那些人全都罪有应得,商荣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背弃他。”

    唐辛夷对商荣成见太深,又不知晓赵霁的真实想法,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和赵霁的情谊更深,听了这话大为不满,嗔道:“他对你有什么恩啊?不过教了你一些粗浅功夫,你若想学,我情愿把我们唐门的暗器绝学全部传授给你,保证比他教的实用。”

    赵霁说:“他不止教我武功,还救过我的命,照顾了我整整五年,我发过誓要尽心回报他。”

    唐辛夷更生气了,跳起来叫嚷:“他动不动打骂虐待你,那也叫照顾?那人心肠毒辣,自以为是,跟他母亲一个德行,早晚要成武林公敌。你难道自愿做他们的走狗,为他们陪葬?”

    他一再诋毁商荣,赵霁也不高兴了,语气转冷:“你别老骂商荣,你没和他生活过,不清楚他的为人,我和他相处了五年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和他有矛盾我理解,可商荣从没在我跟前胡乱编排过你,你当着我的面骂他,我听了真的很不舒服!”

    他和唐辛夷的世界头一回降下阴雨,习惯阳光清风的后者登时惊呆,俄而竖眉质问:“你是在冲我发火吗?为了商荣教训我!”

    赵霁忘记醋迷心窍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还试图说服他,认真道:“我没想教训你,只想让你明白商荣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他是我师父,对我很重要,假如我在你跟前说唐三太爷坏话你也会生气不是吗?”

    若没有几桩大麻烦碍事,他真想痛快表明和商荣的关系。

    俗话说下不得无情手,解不得眼前危。华佗若无狠心,不能为关公刮骨疗毒,赵霁就是一味对唐辛夷心软,怕伤害他,怕彼此翻脸,结果当断不断留祸患。

    吃惯蜜糖的人,舌头沾不得黄连,赵霁不过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便被唐辛夷误解为背叛,立时愕然而怒。

    “你果然被姓商的迷住了,我骂他几句你就受不了,那赶明儿我要是和他对阵杀场,你还不帮着他杀了我?”

    赵霁反驳:“你和他又没深仇大恨,干嘛对阵杀场?”

    唐辛夷冷笑:“那可不一定,商怡敏现下是武林一大祸害,众怒沸腾,江湖同道势必联手诛杀,倘若各派邀请唐门参战,我恐怕不得不随大流。商荣要是跟他母亲一条心,也将巢毁卵破。”

    他说中赵霁的隐忧,真把他激怒了,?目切齿道:“你从前遭难时商荣救过你的命,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思报答便罢了,怎的一再对他起杀心?真要比较,你比他狠毒十倍!”

    唐辛夷悲怒交加,各种表情像走马转蓬般轮流侵占他的脸,他盼星星盼月亮,谁知盼来一把刺穿心房的尖刀。赵霁的话如同融化的铁水流进他的胸口,他的感官都被致命的灼痛和焦臭黑烟笼罩,只想疯狂呐喊宣泄痛苦,揪住赵霁衣襟吼叫:“我这都是为了你,他若不似这般随心所欲欺压摆布你,我也不会恨他!”

    赵霁烦躁地甩开他,后退几步,打算回避这持续升温的争执,稳住气息劝说:“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在益州遇到了苗素,她说天枢门送来的新娘是她的丫鬟,你们和苗景约好用替身假成亲。苗素气得不得了,明天要来大闹婚礼,你还是早做防范,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唐辛夷先向赵霁撒了谎,这会儿谎言败露,不禁心虚羞愧,推测赵霁为这缘故先存了责备,致使见面后言语失和,红着脸,含着泪说:“对不起小霁,我不是有心骗你的,这些年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想看看你是否还在意我才写那些话试探……绝不是愚弄你,求你别讨厌我。”

    赵霁见状甚是不忍,叹气道:“我没有怪你,你别多心,今天先这样吧,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阻止苗素。明天婚礼我也会来,苗素若难为你,我会站在你这边。”

    他上前拍拍唐辛夷肩膀,以示和解,唐辛夷抓住他的袖子,泪盈盈地欲言又止,那眼神仿若铁刷梳在心间,刷掉好不容易凝结的硬壳。

    他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发,柔声安慰:“别担心,我说了要与你患难与共,这话绝不失言。”

    离开唐家堡不远,白雪覆盖的视野间闪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是唐辛夷的贴身保镖唐潇。

    赵霁来时已见过他,这人还是一副讨人厌的木头德行,不过却成了块顶好看的木头。轮廓比两年前硬朗不少,棱角分明,雄姿勃发,极是英武出众。赵霁与他身高体型相仿,比较容貌,却像犀利的苍鹰和华而不实的花孔雀,虽不喜其人,也对那威武阳刚的风貌悠然神往,琢磨着照这模子修炼。

    “你有事吗?”

    他以为唐潇是来替唐辛夷传话的,却听他说:“赵少侠,在下有要事相告,是关于堡主的。”

    唐潇语气郑重,似乎是紧要大事,然而等赵霁竖起耳朵,他又卖起了关子。

    “现在不是时候,今夜子时在前面的小树林相见,请务必准时。”

    赵霁欲加追问,这木头人已双脚点地,踩着风火轮返回唐家堡。

    天空飘落飞蛾芦花般的大雪,寒风凛冽,厚雪镇压下的世界却动弹不得,纯白的画面因为太过干净反让人产生不安,好像随时会被不可预测的事故弄脏。

    第146章 重出江湖之赐死

    寒天似黑沉铅块,薄如蝉翼的钩月孤零零浮游其间,忧愁也如这混沌的月色越发粘稠了。

    唐辛夷枯坐灯前,卧室内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各处景物都暖融融,喜洋洋的,唯有他的心与室外的酷寒息息相连。

    回想赵霁愤怒的神情,他胸口嵌入冰锥,更兼头痛欲裂,俯身在桌沿上撞了几下,可即使撞碎脑门也消不掉满头懊悔。

    当初怎会放赵霁离开呢?他若不去峨眉就不会拜商荣为师,更不会受其迷惑。

    一开始小霁很讨厌商荣,跟他多呆一会儿都难受,就因为拜入玄真派,才渐渐听命于他。姓商的不仅霸道狠毒,还很会驯人,这五年我眼睁睁看着小霁一点一点被他调教得俯首帖耳,先时还大意地认为小霁是被迫的,今日方知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知姓商的使了什么手腕迷住他,难道……

    猜疑一起,身下的座位跟着生出尖刺,扎得他坐也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只想马上去找赵霁问个明白。

    打开门扉,台阶下雪花积做厚毯,一人立于其上,大雪遮迷他的身影,深凝的目光仍穿透雪幕落到唐辛夷脸上。

    “小霁?!”

    他疑在梦中,使劲眨巴眨巴眼,喜悦似明月冲破云层,寂寂风雪霎时生机勃勃。

    “快到屋里来!”

    他跑上前握住赵霁的手,冰块似的触感刺疼他的心窝,忙将他拉进室内,带到温暖的熏笼前,替他搓手取暖。

    赵霁一动不动看着他,沉静的眼神分外陌生,重新唤起唐辛夷的忧虑。

    “小霁,你不是说明天才来吗?怎么……”

    赵霁缓慢深沉地吐纳一回,低声说:“我不放心你。”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和他此刻的神色一样,都不如白天明亮,可能还在为吵架的事烦恼。

    唐辛夷心疼自责,不知怎样道歉才好,眼泪不受控制地漫上来,嗫嚅道:“对不起小霁,下午是我太过分了,我不该那样暴躁,我就是太着急了,怕你被商荣抢走。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今天看你维护商荣的样子,好像你真正在乎的人是他,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接受不了,你……”

    他垂着头,像一只任由羞耻和恐惧宰割的羔羊,唯一能解救他的人就在眼前,不知他肯不肯伸出援手。

    看着他柔弱无助的模样,赵霁呼吸转促,双臂突张将他圈入怀抱。

    唐辛夷身子一凉,嘴也被他冰冷的唇封住。这一点寒意似雪珠落在火炭上,顷刻腾起滚烫的蒸汽,熏得他脑子晕乎,从脚底涌泉穴一直酥到头顶百会穴。身子立时绵软摇晃,再一失神人已到了床上,衣衫也被那猛浪少年剥个精光。

    赵霁一手按住唐辛夷的肩膀,一手挥灭灯烛,黑暗淹没理性,接下来便是“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唐辛夷还未经得人世,被他颠倒反覆,金枪鏖战三千阵,从心到肺连骨酥麻,到了下半夜枕上云收,罗帐重开,赵霁起身穿好衣衫,点燃油灯,将灯花挑得半明不暗,到床前替他清洁身子。

    唐辛夷气喘汗濡,腮边春、色如醉,还沉浸在极乐的余韵中,待赵霁靠近,忙伸手拉住他,立誓再不放行。

    赵霁爱怜轻抚他的脸庞,低头耳语:“今夕情定,永不相负。”

    他袖中钻出一股香风,浓甜迷人,唐辛夷似蜂蝶落入百花苑,沉醉不知归路,念着他最后说的那八个字,酣然入梦。

    赵霁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爬在床边痴迷地吻了很久。

    阴风像冷酷杀手游荡林间,树枝经不起极寒相侵,不时尖叫断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枭啼,俨然对严冬的阿谀、哀求。

    赵霁已在一株粗大的润楠树上坐了两个时辰,左右屁股僵麻酸痛,换也换不过来。树下几只抢地盘的黄鼠狼对峙厮打许久,他无聊观看,独自买庄玩,先赌那只“秃尾巴”的赢,结果被一只“大块头”打跑了,又赌这“大块头”赢,谁想一只“绿眼睛”中途冲出来搅了胜局,气得他忍不住丢雪团作弊,这下赌徒们直接拆台散场,他泄气一想:自己的行为真像个傻瓜。

    那唐潇怎地还不来,该不是在耍我吧?

    白天从唐家堡返回客栈,他立马向商荣汇报了所有见闻,只隐瞒了唐辛夷贬损他的内容,还问他夜里要不要同自己一块儿去赴唐潇的约会。

    商荣反感唐辛夷,不想理会此事,让他一个人去。赵霁子时来到小树林,等到快五更天仍不见唐潇人影,气不打一处来,跳下树准备回去,这时那可恶的家伙像算准时间似的来了。

    “对不起赵少侠,让你久等了。”

    赵霁喉咙起火,劈面一顿骂:“你这人太不讲信用了,叫我守时,自己却迟到这么久,换个普通人早冻死在这儿了!”

    唐潇照本宣科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脸部肌肉一毫未动,这样坚硬的脸皮,兴许拳头砸上去疼的也是对方。

    赵霁无奈地捶打胸口,敲开紧缩的心眼,没好气地催促:“你有什么事,赶紧长话短说。”

    唐潇嘴唇不动,膝盖下沉,噗簌跪倒在雪中,赵霁受惊青蛙一般朝后跃起,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堡主将有大难,请你无论如何保护好他。”

    危机被他以面瘫的方式说出来,只教赵霁和尚头顶抹猪油,昏头昏脑。

    “糖心怎么了?他会遭什么难,你倒是说清楚啊!”

    “这个你明日便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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