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146

    他巴望商荣回应,答话的只有苗素。

    “这还用说?关键是上哪儿找人去?又不能把风元驹抓起来拷问,天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经被他干掉了。”

    她说完商荣才轻轻叹气,重整思路道:“我们抓罪犯就跟决斗一样,要做到知己知彼,不如来分析一下风元驹吧。苗小姐,风三爷在神冶门待了二十多年,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他多了解一些情况?”

    苗素说:“我昨晚跟二叔聊了一夜,还陪他清理了火场,他坚信这几天风鹤轩卧病是风元驹操纵的假象,在这之前真正的风鹤轩就已遭了毒手,理由是第一天去探病时他用谎话试探风鹤轩,马上被风元驹打断,如果当时帘帐里的人真是风鹤轩,他会这么着急?”

    赵霁说:“可我听太师父说,风鹤轩当时想出帐会客,是太师父主动劝住的。”

    他这又是故意说蠢话钓商荣开口,苗素可怜他冷场受窘,再送他一个台阶。

    “那叫欲擒故纵,他装病装成那样,客人怎好意思害他劳神?”

    “那风鹤轩到底怎么死的?昨天初次验尸,从肚子里逼出很多水,难道真是被活活淹死的?”

    “这个更好造假,找一截猪或者牛羊的肠子,用细竹管做两个小嘴,固定在肠子两端,一头塞进死人喉管,一头连着装满水的皮囊,使劲往里面挤水,不一会儿就把胃灌满了。这是古代的一种刑罚,流传很广,好多人都知道。”

    苗素帮赵霁顺了好几次话,商荣都没搭理,自觉仁至义尽,不再陪他唱戏拉低办事效率,问商荣。

    “荣哥哥,我二叔仔细回忆过最近神冶门的大小事件,都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你也帮忙想想,你们到这儿以后有什么特别的见闻吗?”

    商荣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总结道:“说到见闻,最特别的就是那晚看到风夫人的祠堂,我还从没听说过给妻子立祠祭祀的,风夫人的塑像也很精致,听风二少爷说,是风元驹亲手塑造的,和他母亲很像。”

    赵霁锲而不舍,?颜直上,抢着说:“风元驹和风夫人通奸,给自己的姘头塑像当然用心啦。”

    他热情得如一碗滚烫的浓汤,全泼在雪地上,没冒一个泡。

    苗素为他的不识时务无声笑叹,又替商荣打圆场。

    “风元驹擅长泥塑雕刻这个我也知道,还有别的事令你印象深刻吗?”

    商荣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另外的,就只有刚来的那天,我在半路上拦下一辆受惊的马车,救了神冶门的老仆马叔,当时他驾着驴车回庄,差点和那马车相撞。翻车后车上掉落很多白色的大蜡烛,几乎把驿道塞断了,那个画面我记得很清楚。”

    “马叔?是昨天在树林里请我们吃烤鱼山药的马秋阳吗?”

    “对,昨天听你说他是曾经的武林名宿,我还想听你讲讲他的事迹呢。”

    “我只知道一点,那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干过不少大事,昨天遇见他,晚上我就问了问二叔。二叔说四十年前马秋阳遭人暗算差点丧命,是神冶门的前代门主救了他,还冒险把他藏在庄里,直到他联合帮手复仇成功。从那以后他就退隐归附神冶门。前代门主本欲待为上宾,他坚决不从,只求做个干粗活的杂役,平时连庄门都不进,一直住在庄后的茅草屋里。”

    “他是被仇家害成聋哑人的?”

    “不不,这点你们绝想不到,马秋阳的舌头耳朵是他归附神冶门以后自己割断刺聋的,没人知道原因,他也始终不说,大家都想不明白呢。”

    交流完一席有用无用的信息,米?包子都进了三人的肚子,朦胧的案情令人情绪低迷,干点题外事烦中做乐也不错。进城后,他们来到杂锦班看戏,戏院午时才开,巳时刚过看客和做小买卖的商贩便成群结队聚集,包括那天他们帮助过的卖酸梅汤的老汉。

    厚道自立的人通常知恩图报,那老汉见到三个少年忙打开挑担,舀出三碗酸梅汤,洒上干桂花端来招待他们。

    三人愉快地与之交谈,苗素随口问:“你知道今天的口技表演排第几场吗?我只想看那个。”

    老汉道声:“不巧”,说那口技师傅公孙谦失踪数日,好多人都在找他。

    失踪分主动被动两种,总之都不是好事。苗素青睐这门技艺,挺在意此人下落,向老汉深入打听。老汉成日在戏院卖汤,消息灵通,说公孙谦平素未与人结怨结仇,也没有钱财官司纠纷,在戏班里收入颇丰,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照理不该无故失踪,众人怀疑他遭遇意外,已准备报官了。

    苗素又问这公孙谦失踪前是否接触过奇怪的人。

    老汉也不清楚,就在三人微感遗憾,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时,出人意表的讯息浮出水面。

    “前些日子,也记不清是哪一天,我看到公孙先生和神冶门的风二爷在翠微楼吃饭,第二天见面我拿这事跟他寒暄,他却不承认,还一个劲说我眼花认错了。”

    少年们相视而惊,商荣追问:“你确定跟他吃饭的是神冶门的风二爷风元驹?”

    老汉笑道:“我兄弟就在他们庄上做事,我去找他的时候见过风二爷好几次,哪里会认错。”

    商荣又问他公孙谦是哪天失踪的,老汉细细一想,笃定地说出一个日期,正好就是风鹤轩“病倒”的那一天。

    这消息如同缆绳,将散浮在脑海中的线索整队集合,一帆风顺驶向真相。

    不用再看今天的演出,他们已揭开了大戏的围幕,离开杂锦班不远,苗素笑盈盈问商荣:“荣哥哥,我已经知道风元驹在谎称风鹤轩卧病期间,用什么骗术蒙蔽尊师和其他人的眼睛了,你呢?”

    商荣自信满满地微笑:“我也想到一个,但不知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赵霁心焦急躁,连声向他们催索答案。

    商荣故意卖关子吊着他,对苗素说:“我们分头写下来,看对不对得上。”

    二人走向道路两旁,各自用石子在地上写字。

    赵霁小蚂蚱似的跳来跳去,没错过一撇一捺,左右地面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个相同的字。

    “蜡人。”

    第99章 乐魔之疑波

    蜡烛的原料是白蜡虫或蜂蜡,两种成本都很高,算是个奢侈品,且白蜡烛多用于丧葬典礼,有钱人家也不常使用。商荣等人在神冶门住宿多日,见庄内都用油灯照明,马叔当日购进数千支白蜡单独看来不算可疑,与公孙谦失踪一事结合就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犯罪假设了。

    风元驹是众所周知的雕塑高手,参考风夫人的塑像,他完全有能力制作一个与风鹤轩外表一致的假人,白蜡是上佳的制作材料,可塑性强还容易软化,不比泥巴陶土定性后不易改动,稍微加热即可修整形状和颜色。这恰能解释为什么陈抟第三次探病时看到熟睡中的风鹤轩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

    商荣苗素排除易容术这条,是因为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很难做,风元驹也不一定请得到这样的高手,即使请来了也不便封口保密,都不及他亲手制作假人替代来得稳当。

    蜡人可迷惑视觉,但长时间听不到风鹤轩说话,人们仍会起疑,需要有人模仿他的声音。这点公孙谦办得到,他那出神入化的口技能准确复制万事万物的声响,学学风鹤轩料想不难。他失踪前与风元驹有过秘密接洽,失踪日期又和风鹤轩与外界隔离的时间吻合,由此可大胆猜测:他被风元驹带进神冶门,藏在风鹤轩的卧室,陈抟等人前去探病时,就是他隔着帘子接待。

    那几日风元驹寸步不离守在“风鹤轩”身边,风高畅“弑父”当晚,服侍风鹤轩的几名仆婢皆遭杀害,这些人可能被风元驹威逼利诱协同作案,后来又被一齐灭口,以掩盖凶案内、幕。

    商荣苗素经过详细对谈捋清事件脉络,在此基础上寻找证据。

    “先回去问问马叔,那天是谁吩咐他买的白蜡烛,如果是风元驹,马叔就是我们重要的人证。”

    他们防备风元驹再度灭口,谈话时不停绝尘飞奔赶到马叔居住的茅屋。

    马叔正坐在屋檐下发呆,穿着一身黑布短打,腰上捆着白麻,沉浸在对主人的哀思中,见三个少年来访,强打精神迎上来接待。

    商荣见面便抓住他的手臂问:“马叔,那天你载了一车白蜡烛回来,是替谁买的?”

    提问有头无尾,由不得马叔发懵。

    赵霁为强调紧要性,补充:“马叔,这事和风门主的死有直接关系,我们需要你出面作证。”

    苗素怨他多话,悄悄踹他一脚,马叔就像被蛛网黏住的虫子,只剩眼皮还能簌簌抖动,见商荣温和地动了动嘴,重复发问,他的表情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弯腰写道:“吾自买。”

    三人惊异,商荣忙问:“真是你自己买的?”

    马叔用力一点头,镇定得趋近麻木。

    当商荣追问他买那么多蜡烛做什么时,他撇脸走进茅屋,两爿门扉哐当合闭,仿佛一张缄默的嘴。

    看这回避的态度,他无疑在撒谎,究竟在为谁隐瞒?动机又是什么?

    少年们轮流敲门数次,守在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猜疑也越积越深,苗素对商荣说:“我看马秋阳有问题,他明显在包庇那个叫他买蜡烛的人,我们别跟他耗着了,直接抓出来审问吧。”

    商荣也不想浪费时间,点头说:“进去以后先好好说,他不配合我们再另想办法。”

    赵霁喜欢马叔,觉得此举太莽撞,当二人撞门时他选择留在屋外观望。

    商荣苗素破门入户,逼近坐在床边的老人,马叔见他们强行闯入,仅有的反应是紧闭双眼,切断交流途径。

    苗素认为审问已是多此一举,冷笑:“荣哥哥,他这等于不打自招了,我们还客气什么?动手吧!”

    不待商荣回应,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电扑上前扣住马叔左肩。马叔肩头本能一颤,避开穴位,也出右掌拍她左肩。苗素左手蛇翻缠住他的手腕,右手再次出招,与马叔左掌相击。内力碰撞,霎时狂飚乍涌,排云激浪,床铺应声塌断,周遭的轻巧物件都被刮跑,屋顶也被吹出几个窟窿,漏下一束束饱含扬尘的天光。

    马叔无意伤人,只出了三成功力,被对方强势压制,身体后仰,倒在断裂的竹床中。

    赵霁闻声抢进,见状高呼“住手”,商荣看马叔出手就知老人并无敌意,劝阻苗素:“苗小姐先别用强,再试着问问他。”

    说着近前扶起马叔,先抓住他右边胳膊轻轻一拉,一截干瘦的臂膀从袖管里滑出来,手肘窝的位置有一颗豌豆大的菱形黑痣,商荣随意瞄了一眼,目光集中到对方脸上。见他面色惨变,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情绪促成。

    苗素不准备客气,揪住马叔衣襟,强迫他看向自己,阴狠发笑:“我只道‘八臂金刚’马秋阳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竟勾结歹人残杀恩主,赶明儿我就到江湖上散播消息,让那些仰慕你的后辈看清你的真面目!”

    马叔嘴唇挤成一条黑缝,满目悲愤无奈,商荣诚心劝告:“马叔,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人不能在大是大非上出错,你再不说实话,必将晚节不保啊。”

    赵霁比他们都急,凑进来嚷:“马叔你再不答话他们就要把你当坏人了,你不想说点个头也行,那些蜡烛是不是风元驹让你买的?”

    一直以来他有好感的人基本都不坏,所以迷信直觉,生怕人们错怪马叔。苗素不明就里,气他一再误事,狠推一把骂道:“你是不是猪脑袋!这么审他会招才怪!”

    说话就想揍他一顿,马叔手出如箭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比出制止的手势。一双昏黄老眼与其余六只年轻明亮的眼睛逐一对视,慢慢松开苗素,走到小桌前,食指往茶杯里沾了水,在桌面写字交涉。

    “夜来,吾当与尔白。”

    三人看了交换意见,苗素首先反对:“咱们这一走,他准会逃跑,到时上哪儿找人去?”

    赵霁自愿担保:“你都说马叔当年是条好汉,我看他现在也不坏,昨天得知风门主死讯,他那种吃惊着急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哼,那他为什么不肯招供?真对风鹤轩忠心,就该积极帮他伸冤报仇,而不是包庇嫌疑人!”

    “他肯定有苦衷,我们给他一点时间,晚上再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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