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116

    商荣严峻质疑:“你以前都不知道?”

    “……三年前唐门命案爆发后我曾经怀疑过,可阿遥不承认,我以为他至多是被丁阳利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层缘故,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最要紧的是保护好他,于是未再追究。”

    “你是上官遥最亲近的人,对他的事一清二楚,明明一早知道他修炼飞头煞,而丁阳又和飞头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么清晰的线索摆在眼前,你居然被他单方面的否认欺骗,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奇怪,你对上官遥的恶行不管不问,偶尔会阻止,但更多时候是包庇纵容,甚至睁眼说瞎话,拿‘孩子气’这种拙劣的借口为他开脱,你是不是被他下了‘情蛊’,才像当年的唐震一样被迷住心窍?”

    莫松苦笑:“只有女人才能对男人施放‘情蛊’,我至始至终都很清醒,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顺从,商贤弟,拜托你再说具体一点,阿遥他怎会误认自己的身世?。”

    他主动直视商荣的双眼,虚弱的眼神仿佛森严壁垒,顶住了所有疑念。

    商荣不懈怠地观察着:“这点如今只有上官遥自个儿清楚,但我倒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世。”

    听完陈述,莫松的脖子脱力弯曲,一声叹息让逼仄的房间空旷起来。

    “我想保护师父的名誉,坚持隐瞒自己的过去,师父为了保护阿遥,也始终未与他相认,没想到这些隐秘被有心人利用,酿成惨剧,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可是这人算就已防不胜防啊。”

    他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似乎不存在值得参详的地方,商荣最后追问:“你知道身世后一点不恨纪天久?从没想过为家人报仇?”

    莫松头颅微微摇晃,倦怠已极:“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师父救过我的命,又已诚心忏悔,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呢?可是如今看来,这决定是错误的,当年我若是公布身份,丁阳的阴谋就不会实现,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师父,害了阿遥。”

    这些话算是为他没在笔记上为林文顾避讳一事做出了解释,余下的疑点无懈可击,商荣心想他已是将死之人,不必太过纠结,取得开头那个问题的答案后就该离开了。

    “莫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面的提问,你为什么那么信任上官遥,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莫松像是再无力气抬头,又像在认真思索,良久,索然沉吟,无言地躺卧下去。

    他的举止就是明确的解答,商荣想起王玉英,那个为爱疯狂的女杀手不正和眼前这人性质雷同?

    他们都是情毒的受害者,爱入骨髓便迷了本性。

    爱是痴人的杯,日夜泥醉,又是冰冷的黑雨,在脚前汇聚成玄色的潭。

    假如爱的本质就是掠夺自我,滋生罪恶,他定要引为殷鉴,一生远离。

    临走时莫松叫住他。

    “商贤弟,那日阿遥伤口腐烂,不仅仅是受飞头煞反噬,他中了诸天教的‘千机毒’,毒素来自赵霁的佩剑,这种毒极为罕见,至少十几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你知道赵霁是从哪儿得来的吗?”

    “他说是诸天教的薛掌堂私下送他的,他知道上官遥难对付,所以偷偷给剑淬了毒。”

    “千机毒十分珍贵,诸天教内部少有人能随意支配,薛莲行事慎重,恐怕不会轻易赠送外人。”

    置疑激发商荣反感,冷声讥讽:“莫大哥对待别人的话倒很慎重嘛,可是我相信赵霁不会撒谎,他很善良也很心软,不像上官遥只会为非作歹。你也只能再护那贼人一次了,他修炼飞头煞终究要短命,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被人杀死,多的是人想为民除害,包括我!”

    断言下得早点了,第二天,送饭的神农堂弟子打开房门,莫松已鸿飞冥冥。没有人知道他是自己脱逃,还是被人救走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去必与上官遥会合,两恶相济,祸患无尽。

    陈抟将此事传书蓝奉蝶,蓝奉蝶回信说上官遥功体已毁,换头后虽可苟活,但借来的躯体寿命比本体短得多,以后腐烂速度会越来越快,必须长期更换身体才能存活,并且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功力,估计未来两三年都会躲起来疗养,没能力大举害人了。

    神农堂经此一劫人心涣散,此后陷入权位争夺的泥潭,许多有识之士纷纷脱离,德高望重的萧正言也在某天离奇身死,赫赫扬扬的武林药宗江河日下,目睹其起落沉浮的人无不怅惋。

    赵霁依然偷偷为商怡敏输送毒虫,辅助她修炼《万毒经》,也比以前更勤奋地学习武功,他知道江湖上有太多邪恶的眼睛眈眈窥伺着玄真派,若想保护珍爱之人,必须尽快壮大力量,下次危险来临时,绝不再让商荣做自己的盾牌。

    第79章 乐魔之对立

    又是一年春来早,碧草满地,桃柳争妍,巍峨青峰上古松苍翠,茂竹猗密。笔直湿滑的石壁间,一道黑色深缝宛若神将醺醉时劈开的伤痕,岩缝边一个豆大的人影正惯捷地自上而下飞窜,身姿稳如壁虎,轻若云絮。

    上方崖石上爬着一名十六七岁的美少年,一身绿衣,青葱可人,他探身朝下观测,不住向绝壁上的人发出指示。

    “赵师侄,再往下一些,它就在那蓬杂树边上!”

    “知道啦,王师叔!”

    赵霁震衣踢壁,轻飘飘跳到王继恩所指的位置,杂树后的裂罅中一团圆滚滚的毛球微微抖动,是一只刚出生几个月的小貘。

    赵霁伸手一摸,小貘露出蜷缩的脑袋,硕大的黑眼圈里,两颗亮晶晶的眼珠盈盈扑闪,含着满满的恐怯。

    “竹宝乖,伯伯是来救你的。”

    赵霁抱起小貘,左手勾住它胖乎乎的身子,右手撑住凸岩,双足发力一蹬,鸢飞鹰击的跳上崖顶。

    崖上接应的除了王继恩,还有两只成年大貘,是小貘的父母。赵霁将小貘还给它的爹娘,那公貘和妻子挨着儿子亲亲蹭蹭,之后又用脑袋使劲擦拱赵霁。

    赵霁摸着它的耳朵告诫:“二滚,看好你儿子,别再让它到危险的地方玩耍。”

    两年前,二滚的母亲大哥在搭救他时被上官遥杀死,赵霁感念极深,事后为它们建坟立碑,常设供奉,对二滚也特别关照。去年帮它找了个娇憨聪明的大胖媳妇,看着夫妇俩诞下儿子,给这可爱的小宝贝取名竹宝。

    今早竹宝在崖边玩耍,不慎滚落山崖,二滚两口子救援不力,急忙去向赵霁求助。赵霁正在山中砍柴,被二滚衔衣拖袖带到这里,巧遇前来菜药的王继恩,联手将竹宝救了上来。

    他们告别二滚一家,结伴下山。

    近来王继恩越发勤快地到赵霁住处走动,以前四五天见一次,如今两三天便会露脸,赵霁打小受他关照,相看如家人,亲戚间常来常往他是十分欢迎的。

    去岁慕容延钊还乡侍奉母疾,四师伯景兴平孝期服满,重返师门。山上少了一个逗趣的开心果,多了个冷漠刻板的闷葫芦,三师伯谢渊亭比以前更沉迷武学,说话三句不离刀剑,见人就想切磋。因此师叔伯里,能跟赵霁聊得上话的只剩王继恩,物以稀为贵,他看待这位七师叔自然与别人不同。

    况且王继恩对他温柔体贴,日常嘘寒问暖不断,健康心情,事事关怀备至,有好吃好喝的必送来请他尝鲜,就是亲哥哥也没这么知疼知热。

    这会儿听他称赞前日的豆馅青团好吃,王继恩立马在坡地上摘了一大把嫩茵茵的艾草,说回去做给他吃。

    赵霁欢喜感激,抢着替他拿背篓,喜滋滋说:“王师叔你对我真好。”

    王继恩脸浸薄绯,莞尔道:“再好,也比不过你师父呀。”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赵霁把王继恩的话当成玩笑应付,后者却认真考究起来,他一时接不住,傻笑搪塞:“就拿那青团打比方吧,师父的好是面上的米团,清爽滋润,师叔的好是团子里的豆馅儿,香甜细腻。”

    “哈哈哈,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乖了。”

    王继恩被哄得悦耳欢心,笑若灼灼桃花,他哪里知道赵霁的深意,豆馅儿甜美,多食则腻,怎及爽口的米团可以顿顿当饭吃。

    稍后他们路过一处温泉,赵霁想进去清洗身上的尘垢,对王继恩说:“王师叔,你也流了不少汗,跟我一块儿去洗澡吧。”

    王继恩支吾着拒绝:“我要赶回观中料理大伙儿的饭食,不能耽搁。”

    赵霁看看日头:“天还早啊,我们洗快点,耽误不了多久。”

    他顺手拉住王继恩手臂,另一只手去解他的腰带。

    王继恩猛然甩袖挣脱,一口气连退五六步,面如重枣,鼻尖冒汗,惶惶无措道:“我、我还是不要了,你自己洗吧,我先回去了。”

    他如临大敌地古怪反应教人纳闷,看他仓忙凌乱的脚步,赵霁真担心他会摔跟头。

    暮色连天,秀峰施朱,他背着小山似的柴火回到茅屋。

    如今的茅屋模样大改,窗前屋后开辟了四五亩花田,春、色正浓,田间桃红杏紫,李白樱粉,这边芍药烂漫,那厢海棠绰约,簇簇山茶艳冶,丛丛牡丹妖娆,一处锦绣,十里飘香。

    商荣耕耘花田不为附庸风雅,他的目的俗之又俗赚钱。

    一年前山下新盖了一座普贤菩萨的道场,名号万年寺,乃蜀主孟昶亲自捐修,请了八位高僧坐镇,月月设坛弘法,香火比寻常寺院鼎盛十倍。每逢初一十五,寺内仕女如云,旃檀雾霈,那拜神的磐儿竞日声不绝响。

    巨大的人流引来众多商贩,寺门外常常百货杂陈,布棚相望,茶肆书馆,一切江湖杂技人等都麇集在寺外广场上,喧杂中红尘四合,形成兴旺的小市场。

    一日,商荣打那里经过,见买花小贩生意兴隆,一朵玫瑰能卖到五文钱。他这钱串子身随心动,当即买了农具和几十斤花种花苗回家开荒置田,为做成这桩生意,还专门向附近的种花能手取经学习,相关典籍也啃了十来本。

    他做事舍得花心思下功夫,没一样办不成的,不出半年养出满园芳菲,采摘装筐拿到万年寺贩卖,一下子抢尽同行饭碗。

    这占鳌的秘诀不在花娇,而在人美。

    舍得花钱买花的人哪个不爱俏,商荣又恰恰对得上她们的眼。

    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用到他身上也恰如其分,小时候是新蕾含苞,香娇玉嫩,过了十五岁,花期到来,一发光彩照人不可言说,长身玉立站在那儿,连影子都是美丽的。

    善男信女们见这买花小哥貌美惊人,爱屋及乌,觉得他篮子里的花也比别家更香更艳,都争相购买,每每一上市便哄抢一空。

    商荣赚得盆满钵满,乐此不疲地干下去,大有将这一买卖发扬光大的势头。做为他的长工兼苦力,赵霁很不理解他爱财的心态,自打在襄阳收获了第一桶金,龙兴寺每年都会准时送来丰厚的佃租,他埋藏积蓄的地方少说已积了座金山,以他节俭吝啬的习惯足够坐享一生,为何还对金钱孜孜以求?

    八成想做武林第一有钱人吧,以后用金子打棺材,玛瑙凿墓碑,下次投胎好变貔貅。商太师叔明明视钱财为粪土,生的儿子居然这样,估计他爹就是个财迷。

    这还不是赵霁最不满的地方,真正令他闷闷不悦深以为患的是商荣此举招来的桃花运。现在方圆百里都知道峨眉山上有个俊俏如仙的卖花郎,小家碧玉们对他芳心蠢动,时不时寻上山来偷窥打望,一些大家闺秀也慕名神往。有心人打听到他是玄真派弟子,认为出身不错,堪为佳婿良偶,这半年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踩断玄真观门槛。

    陈抟百里挑一,数度想替商荣做主定聘,都被他一口回绝,理由是仇家众多,生死难测,不能让无辜女子成日担着做寡妇的风险。

    陈抟看他情、事未通,也不强求,一一替他推脱了,费了许多口舌脑筋,干脆闭关谢客,躲这些麻烦。

    赵霁担惊受怕好几次,在山中看到陌生女子就心发紧,眼发红,以为是来跟他抢师父的。渐渐地就有些懊憾自己和商荣为什么都生做了男儿身,假如是一男一女,不正好明媒正娶配成双?可惜当年那场冥婚只算做假凤虚凰,不然二人早已定下夫妻名分,哪由得他人觊觎。

    造化弄人是一方面,可恨那冤家的心也似海底针,如今他已习惯和赵霁亲嘴搂抱,每月数次的互撸也不成问题,身体是契合了,心意却没法相通,当初赵霁用“游戏”哄骗他,他就真情实感地把谎话当真,有时赵霁在**时刻后情话撩逗,都被他骂成胡说八道。

    扫兴归扫兴,如果没他这份懵懂,赵霁只能做嗡嗡乱转的蜜蜂,围着这朵鲜花干瞪眼,正因为商荣把他们之间的亲热当成游戏,才会无负担地接受,假若他知悉赵霁的真实想法,说不定会就此跟他断绝关系。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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