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17

    陈抟将信将疑走来,温蔼地问赵霁:“赵公子,是这样吗?”

    这事起因荒唐,赵霁知道据实说出来自己不仅占不到理,还可能引起陈抟不快,便灵醒地配合商荣撒谎。

    陈抟自有看法,不动声色地叫他俩快去饭堂吃早饭。

    商荣目送师父离去,庆幸地舒了口气,认为赵霁这次还挺有眼力见,将功折罪,剩余的打骂便先记在账上,看他眼眶上还糊着眼屎,啧嘴道:“你看你,这么大个人,脸都洗不干净,过来我帮你洗!”

    他用拧湿的布巾替赵霁擦脸,动作粗暴,俨然把他的脸当成了脏污的桌椅板凳。赵霁边躲边喊疼,跳开几步狠狠瞪他,商荣状若无事地说:“瞪我干嘛?肚子不饿啊,走,快去吃饭。”

    见到他朝自己伸出手,赵霁的火气莫名散了,扭捏片刻,到底垂头搭脑地上前握住,走出两步忽然惊醒。

    “忘记正事了,我们到底要不要把飞头煞的事告诉大人们?”

    商荣顿了顿,慢慢扭头看向他,关于这点他已和枕头商量了许久,得出的结论仍是暂时保密。

    “唐门还在办丧事,唐辛夷后娘的帮凶也还没抓到,现在说出去又会多添一层乱,兴许样样事都得耽搁。还是等唐门、神农堂和诸天教正式联合起来追查飞头煞的时候再说,而且得先告诉我师父,让他来定夺。”

    赵霁怕飞头煞又出来害人,焦急地问他还得等多久。

    商荣说:“唐辛夷的后娘已经被关起来了,唐门的人也已出发去抓她的娘家人,事情应该很快会有眉目的。”

    他的预测太乐观,好比一张稀薄的宣纸,承受不起现实浓墨重彩的笔调,中午便听到坏消息——卢氏的娘家人全部失踪了。

    唐家人是早上赶到卢家的,进门已是人去楼空,各个居室都有翻箱倒箧的迹象,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都不见踪影,看样子已连夜出逃了。

    唐门认定卢家人畏罪潜逃,更坚信他们就是卢氏的同党,派出八路人马,分别往不同方向追赶,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也过于乐观地估计了事态,以为卢家多是老幼妇孺,这半天时间里逃不出多远,谁知第二天早上追兵没发回捷报,一条最重要的线索又被掐断:卢氏死在了囚室里。

    初听消息,唐家人都难以置信,卢氏被关在唐家堡最坚固的囚牢内,那是一间钢铁打造的小屋,长宽高各三丈,连地板和屋顶都铺着三寸厚的熟铁板,没有窗户,只在天花板的四角和正中留有五个茶杯大小的通风孔,牢门共有三把锁,钥匙分别由唐幽等三个长老保管,三人同时到场才能开锁,外人绝无机会潜入。

    这么一来,自杀就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现场情景似乎正是如此,卢氏是刎颈而死的,倒在囚室中央,身下血流成河,血泊里浸着一把五寸长的匕首,森冷的锋芒在污血掩映下分外刺目。

    卢氏被关进来时经过彻底搜身,钗环等佩饰都被摘除,身上没有一件能伤人的物品,这匕首显然来自外界,而牢门外日夜有人把守,再说没有钥匙,也无法往里传递东西呀。

    众人又聚集起来勘察分析,长老会严厉审问了昨夜当班的看守,得知他在下半夜曾小小打过一个盹,便一致将疑点聚焦到那段时间上来,磋商后总结出三个推论:

    一、贼人夜间趁看守打瞌睡或者直接使用迷药迷晕看守后来到囚室,通过屋顶的通风孔将匕首投入室内交给卢氏;

    二、这间囚室位于唐家堡腹地,只有熟悉地形的人才能避人耳目顺利潜入,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内鬼;

    三、对方肯定就是协助或指示卢氏杀害唐震的凶手,否则不会前来灭口。

    另外还有一个论断存在异议——卢氏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

    唐默说:“这婆娘顽固不化,胆大包天,我不信她会自杀。”

    唐幽说:“那囚室连只猫都进不去,钥匙在我们三兄弟身上从未失窃,如果是被人杀死的,除非那凶手会崂山道士的穿墙术。”

    “可是他凭什么让卢氏乖乖听话?”

    “有可能用她的家人相威胁。”

    “卢家人不是都逃走了吗?”

    “那凶手或许知道他们的下落。”

    “凶手就是唐家堡的人!”

    “你觉得唐门里谁有可能杀死唐震,目的又是什么?”

    “唐震是掌门,唐门的人要杀他,自然是想取而代之。”

    唐默心直口快说出想法,一时戳中许多人的心病,长老会首先群情鼎沸,争相斥责他:“老三你可别信口开河,咱们唐门开山立业上百年,从来兄友弟恭,绝没出现过篡权忤逆之事!”

    唐默看不起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前为何又相信辛夷会忤逆弑父呢?卢氏花了八年时间养蛊加害唐震,背后的指使者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是觊觎掌门人的位置,我不信他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的最大怀疑对象就是唐辛夷的四叔公唐静,唐静也听出他指向明确,一张紫脸憋成猪肝色,艴然大怒道:“三哥讲话好没道理,唐震虽是掌门,但在坐的唐家人里武功比他好的大有人在,真要取他性命早就动手了,还用眼巴巴等上八年?”

    唐默看他跳出来,当成不打自招,更进一步剖露动机:“要杀唐震是不难,可难在不着痕迹,掩人耳目,这回若不是诸天教的掌堂亲自到场识破卢氏的蛊毒,还真叫这凶手的奸计得逞了。若卢氏不败露,她肚子里的野种这会儿已经做了我唐门的新掌门,当时那些极力支持维护她的人,都大有嫌疑。”

    人们都记得,前日最积极支持卢氏的就是唐静,不消说,唐默这是不顾兄弟情分,当面审问起他来了。

    唐幽身为族长,不能坐视唐门在外人跟前内讧,厉声震住两个弟弟,拍桌苦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争来斗去的,先想想怎么才能抓到藏在卢氏背后的凶手吧。”

    缺乏有效的线索,人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厅堂上的空气像大旱三年的土地,干燥粗砺,割疼人们的呼吸。

    忽然,一串小白鸽般欢快的笑声飞入大厅,打破沉闷。

    又是苗素。

    “爹爹,我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了!”

    她兴奋地投入苗景怀抱,立刻被死死捂住嘴,苗景悄声斥责:“长辈们正在议事,你休要吵闹。”,接着向众人道歉:“在下教女无方,一再令诸位见笑,请多包涵。”

    说完便要领苗素出去。

    唐家人对他这位小姐印象深刻,都知道不是一般孩童,唐幽先开口挽留,诚恳地对苗景说:“令爱智勇双全,利析秋毫,前日助我唐门破获大案,若此番又有新见解,我等还想向她请教。”

    苗景其实颇以女儿为傲,唐门族长亲自求教,他这做父亲的脸上也很有光彩,心里得意,脸却依然板得像块砖,假意告诫苗素:“既是唐幽老前辈问话,就许你说说看吧,可得仔细着,不准胡说骗人。”

    苗素笑道:“爹爹多虑了,唐门长老个个是见地深远的武林名宿,又岂会被女儿骗住。”

    她舌尖嘴利,先让父亲吃了瘪,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唐幽和善地问:“苗小姐,你说你知道囚室的女人是怎么死的,那她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人杀死的?”

    苗素说:“表面上看像自杀,其实不是,而且杀她的方法很简单,你们跟我去囚室看看就知道了。”

    在她带领下,人们重回案发现场,苗素问唐幽要来一根长长的绳索和杀死卢氏的凶器,将绳索绑在匕首尾端,而后说:“我现在模拟凶手杀人的手法,你们呆在囚室门口观看。”

    她爬上囚室屋顶,将绑有匕首的绳索放入通风孔,慢慢垂落到距离地面一人高的位置,开始搅动绳索,天枢门是驾驭器械的高手,那匕首很快在绳索带动下飞速旋转,轨迹形成状似流星胆的圆盘,边缘锋利,挨一挨即可切肤断筋。

    众人幡然醒悟,明白凶手就是用这招杀死了卢氏,又见苗素收回绳索,随后将匕首从屋顶上投掷下来,完整还原了凶手行凶的全过程。

    苗素回到地面说:“诸位可都瞧仔细了?这牵绳舞刀的功夫并不难,相信在场的都办得到,我想那个凶手昨晚来到这里,对卢氏谎称要救她出去,先把她诱骗到囚室正中,再慢慢垂下绳索,因为天黑,卢氏看不到绑在索端的匕首,就这么死在了他手里。”

    唐幽代表唐家人拱手致谢,问她能否帮忙追查凶手。

    苗素想了想,说:“这可难办,我也没有好主意,不过你们可以先用筛除的方法,把案发时间内不在现场的人都挑出来,再挨个盘查剩下的,兴许能找到线索。”

    她的思路很正确,可正确的方法不一定管用,经过三天核查,当时在场的唐家人只有那名自称在打瞌睡的看守,而他又是公认的老实人,父母兄弟都经得起考察,绝不会干出谋害掌门的事情来。

    尽管如此,唐幽依然下令将他关押,此事对内对外必须有个交代,先找一只替罪羊,总能让外界看到长老会查案的决心和态度。

    人们猜想那真正的凶手此时正躲在暗处偷笑,此人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在森严壁垒的唐家堡来去自如,将数百个江湖高手耍得团团转,究竟是何身份?杀害唐震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13章 少小相识之遇袭

    仲夏巳时,阳光灿烂夺目,好似初燃的火苗,舔在皮肤上火辣辣的,只怕再过一会儿就会烧成熊熊大火,烤得人汗流浃背。

    在这明媚的天气里,龙池镇西边的乱葬岗依然固守萧索姿态,横七竖八的土堆如同长在大地上的痈疽,每一座都掩埋着一段凄惨的人生。

    三个少年在墓地里弯弯绕绕行进,小心躲避坟堆,以免冒犯脚下的死者,其中一个坟包前积着一滩小水洼,唐辛夷心不在焉踩进去,雪白的孝服顿时沾上一团污黄,他皱皱眉头,叹息刚涌上喉间,头顶忽然多出一片荫凉,赵霁正为他戴上一只藤蔓编结的草环。

    “日头猛,戴上这个免得晒晕了。”

    唐辛夷看着他的笑脸,苦涩的心田流过一道甘泉,感动道:“小霁,你对我真好。”

    今天是四月二十二,唐震的头七已过,灵柩被送往祖茔落葬。唐辛夷惦念丁阳,想去坟前祭拜,可大人们认为外界不安全,不许他单独行动,赵霁见他悲恸伤神,俨然扒了数层叶片的白菜,只剩一棵蔫弱的菜心,纤纤瘦瘦好不可怜,怕他积郁成疾,便央求商荣与自己一道陪同他偷偷出门来给丁阳扫墓。

    商荣原是不肯的,还将赵霁无理取闹的举动告诉师父,陈抟却反过来夸赵霁善解人意,让商荣答应他的请求。商荣像发酵的面粉气鼓气胀,深恨赵霁滑头,这些天花甜蜜嘴哄得师父开心,老在自己跟前褒奖他。他憋屈归憋屈,但拗不过师命难违,只得再次遂了小流氓心意,硬着头皮做起他和唐辛夷的保镖。

    路上,见赵霁对唐辛夷百般体贴,一会儿喂吃喂水,一会儿勾肩搭背,早觉得百般不顺眼,这时又见他俩面对面站在身旁腻歪,怒气直如火烧板栗,不受控制地炸开来,吼道:“都快正午了还磨蹭!谁有那么多闲心陪你们!?”

    唐辛夷看商荣也像手掌上的第六根指头,多余得很,有他在,自己想跟赵霁说说知心话都不方便,再一聒噪,更恨不得他即刻消失,于是还嘴:“你嫌烦就走啊,好像谁求你跟着似的?”

    商荣二话不说拽住赵霁胳膊往回走,唐辛夷急忙拉住赵霁另一只手,嗔斥商荣:“要走你自己走,干嘛拉上小霁?”

    商荣理所当然道:“他是我们玄真派照管的人,师父命我看好他,我走到哪儿他就得跟到哪儿。”

    唐辛夷听他的口气是把赵霁当成了自己的附庸,登时大怒:“我会保护小霁,用不着你管!”

    商荣讥笑:“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自身都难保。”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唐辛夷说话摸出一枚金钱镖,商荣见状也欲拔剑,赵霁被他们拉扯得胳膊几乎脱臼,这时也顾不得疼痛,慌急地挥舞双手制止:“你们别打架,这里是墓地,高声喧哗会惹怒亡灵。”

    商荣正好拿他撒气:“都怨你,好好地给他戴什么草环,以为是出来郊游呢?”

    赵霁气恼辩解:“天这么热,我怕糖心中暑。”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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