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13

    苗景扳动银杖,磕磕两声,拐杖摇身变作一柄三尖两刃的长戟,舞将起来,如白龙闹海,无人能近。唐门的人先是空手,见他手执利器,也纷纷取了兵刃来战,苗景见敌人增多,又扳动机扩,长戟对折分成两把异形长刀,劈砍挑刺,钩斩绞缠,其他兵器莫能匹敌。

    纪天久也已赶来护住三个孩子,商荣见苗景的银杖变化神奇,后来竟化作一条一丈长的钢鞭,飞蛇游龙般穿梭制敌,更能形成坚固的屏障抵御敌人进攻。他早听说天枢门是武林中与唐门齐名的‘制器’大家,唐门擅长造暗器,天枢门却对研制兵器最在行,凡是他们制造的兵器都功能多样,穷妙极巧,今日一见,果真大开眼界。

    苗景和纪天久都是身经百战的强者,有他们当关,唐门人无法轻易得手,商荣也严防死守,靠长剑数次退敌,力保身后人的安全。赵霁怕到极点,却又觉得这是生平未有的新奇经历,浑身热血涌动,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与商荣等人并肩作战,内心跟坚定了习武的决心。

    双方激斗一阵,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四叔公恐吓苗纪二人:“苗门主,纪堂主,这本是唐门的家事,你二位执意插手,是存心与我唐门为难吗?”

    苗景凛然道:“苗某病残之躯,本已与世无争,然男儿以信义为第一,今日纵然一死也不敢有负好友重托。”

    纪天久也严郑告诫众长老:“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堡主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对待他的儿子,难道不怕外面的人说你们听谗惑乱,薄情寡义吗?”

    三叔公唐默一直从旁喝止,无奈那些动手的都是其他长老的门生,不受他辖制,好容易双方停战交涉,他急忙跃入阵中,严肃劝阻道:“纪堂主说得对,此事不弄个水落石出,唐门定会沦为江湖上的笑柄,你们真想让别人骂我们老糊涂吗?”

    四叔公气急败坏道:“三哥,我看糊涂的人只有你一个,唐门开基上百年,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今日不争一口气,明日定会有更多鼠辈上门来欺,祖宗的脸面何在!?”

    说罢喝令众手下:“这两人都是贵客,拿看家本领招待他们!”

    因苗景和纪天久历来与唐震交好,神农堂又是共居青城县的友帮,即使发生冲突,唐家人也没用最拿手的暗器对付他们,否则二人武功再强也绝难久撑,眼下四叔公急于求成,竟不顾情分道义,预备动用毒辣杀招以求速决。

    唐默心知他们这一出手就将与天枢门、神农堂结下血仇,往后定然难断干戈,便奋不顾身挡在唐辛夷这一边,双手间分别多出一丛钢针,大声疾呼:“谁敢在我眼皮底下放暗器,我就送他一根钻心针!”

    唐默是唐门排行第二的家长,暗器功夫出神入化,钻心针是他的独门绝技,一旦中针,不管射在身体哪个部位,那细若牛毛的钢针都会顺着血管迅速钻进心脏,快则一时三刻,慢不过半日,必定丧命,因此又称为“阎罗追命针”。

    唐门的人都知道厉害,威胁立时奏效,那些已扣住暗器的人乖乖撒手,不敢越雷池半步。

    四叔公却不信邪,公然指责三叔公:“三哥,你真要胳膊肘朝外拐!?”

    唐默也难以忍受他毫不掩饰的野心,怒斥:“老四,我看你没安好心!”

    “那就对不住了!”

    四叔公杀心高涨,当下抢先动手,他的“天罗地网”也是出了名的夺命于无形,数百粒小钢珠快到肉眼看不见,且力能穿石,挨着了也难活命。

    唐默本拟与这歹人玉石俱焚,眼前陡然闪出一片蓝雾,接着狂风大作,将那些钢珠尽数收去。大部分人根本没看清这一串风旋电掣的变化,眨眼就见一位宽袍大袖的蓝衣道人伫立在唐默身旁,赵霁听商荣惊喜地喊了声:“师父!”,知道那凭空闪现的道人就是玄真派掌门陈抟,盯住他颀长的背影,急于目睹其相貌。

    唐门中有很多人认得陈抟,不认得的也久闻大名,料想他也是来当不速之客的,今日的乱局看来更难收场。

    陈抟气定神闲立于阵中,和和气气笑劝四叔公:“唐四老爷乃当世豪杰,今日想是为唐堡主之死痛伤,一时激怒乱了分寸,还请冷静冷静。”

    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抖动双袖,袖口里噼里啪啦下雨似的落出许多小钢珠,水银般流泻满地。

    四叔公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自己的暗器,果是名副其实的顶尖高手,顿时如临大敌,不能做声。

    另一位长老出面接应,向陈抟拱手道:“陈掌门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敢问阁下此番有何贵干?”

    陈抟抱拳还礼:“贫道来青城县会朋友,听闻唐堡主遇难,特来吊唁。”

    长老说:“既是来吊唁的,请先去灵前上香。”

    陈抟请主人家领路,等他一转身,商荣欢快地收了剑迎上去,亲热地牵住他的袖子,赵霁猛盯住陈抟打量,见他年岁比苗景略轻,也生得风神俊爽,气度清朗,脸上笑意常驻,看不出一丝戾气,必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

    纪天久和苗景也喜笑颜开地来向陈抟见礼,纪天久握住陈抟的手欣慰:“贤弟,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愚兄怕是栽定了。”

    陈抟笑道:“小弟听说纪兄近日诸事不顺,特来探望,不想正赶上这出变故。”

    纪天久压嗓犯愁:“方才的情形你想必都看到了,此事该如何是好?”

    陈抟小声回他四个字:“以静制动。”

    赵霁看他始终从容不迫,一副履险如夷的自信姿态,给人莫大的安全感,又见商荣的紧张神色已然消弭无踪,明显对师父信心十足,于是跟着有了主心骨,握紧唐辛夷的手,以微笑传递鼓励。

    一颗心刚刚落地,尚未放稳,灵堂上忽然传出鬼哭狼嚎,众人都被惊动,争相赶去查看。赵霁人小,只能站在人堆外面,听见里面人迭声大骂:“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让开!”

    唐默等长老到来,人群破波裂浪第让出一条通道,商荣跟随师父趋前,赫然看到灵前的棺盖已被打开,死者衣衫碎裂,赤身**,胸前破出一大一小两个窟窿,从伤口判断,小的那个应该就是爪力造成的致命伤,大的却是一条平滑的刀口,由左肋下切开,从中掏走了死者的心脏,两条黑乎乎黏答答的血管拖在伤口外,情状甚是骇人。

    人们惊悚震怒,纷纷向堂上的守灵人诘问原由,原来刚才长老们和苗景等人在中庭对峙,留在灵堂的人也忍不住站到门口张望,有人趁机潜入,偷开棺盖,盗走了唐震的心脏。唐家人察觉时,贼人已经逃走,目前已有七八人前去追赶。

    那人说完不等众人追问,脸红筋涨地怒指苗景说:“弟子看得清清楚楚,那毛贼就是与这人同来的小丫头!”

    第10章 少小相识之探疑

    适才苗素悄悄请求纪天久帮她引开众人,方便她去查看尸体,纪天久看她胸有成竹,便应承了,却不曾想她如此胆大妄为。唐家人本就对苗景怀怨,听说后更咬定他是故意来此寻衅的,苗景急得面如白纸,向众人颤声致歉:“苗某教女无方,此刻更不敢诡辩,待寻回小女,自会给诸公一个交代。”

    唐家人以为他借故脱逃,岂肯放行,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相似。陈抟为免双方再起争斗,出面向唐门交涉:“可让苗门主在此等候,贫道替他出去寻人。”

    苗景五内如焚,上前低声求告:“陈掌门,我那九丫头虽然顽皮,却不会胡作非为,此事定有隐情。”

    陈抟安慰:“苗门主放心,贫道定会将令爱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几拨人先后出发搜寻,亥时前陆续返回,长老们听说陈抟极力保护苗素,不令唐家人近身,既没伤到那小丫头分毫,也没夺回丢失的心脏,不禁勃然大怒,卢氏又借机诬蔑玄真派也是唐辛夷找来的帮凶,弑父后还有辱尸,大恶迷天罪无可恕!

    唐辛夷一言不发,僵直地跪在灵前,望着父亲的灵柩,时不时一阵颤抖。

    今夜现场每个人都是一股身不由己的激流,被命运的漩涡交汇,黑夜展现出空前强大的力量,灵堂上的灯火不过是在反衬它的威势,同人们的内心一道摇晃挣扎。

    不久,陈抟带回苗素,唐家人见了这丫头,个个切齿,恨不得扑上去生吞活剥,无奈有陈抟严密护持,找不到下手间隙。

    唯有唐辛夷跌跌撞撞冲过去,途中射出一枚柳叶镖,直取苗素眉心,暗器犹如寒星掠空,尖啸刺耳,却最终在陈抟的指尖止步。

    “唐公子,稍安勿躁,苗小姐有紧要话说。”

    唐辛夷嘶声暴吼:“她毁我父亲遗体,形容杀父之仇,我不杀她誓不为人!”

    苗素身在龙潭虎穴仍是一副行若无事的散漫姿态,公然嘲讽唐辛夷:“你若杀了我,就真没人帮你报那杀父之仇了。”

    她言辞玄虚,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卢氏在旁边泼骂:“你这小妖女必定也是受了谁的指示在这儿造谣生事,死到临头,还不闭嘴!”

    苗素冷笑:“你叫我闭嘴,是在心虚吗?那我偏要说,唐堡主并非死于外伤,而是另有原因。”

    话音未落,满堂皆惊,苗景怕唐家人耐不住行凶,先严肃警告女儿:“素素,此事非同小可,你莫要胡说!”

    苗素正经起来:“爹爹,女儿没有胡说,唐堡主真正的死因就藏在他的心脏里,方才这些人追我追得太紧,我没机会验证,已将事情告知陈掌门,陈掌门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得先征求唐门同意,于是带我回来了。”

    唐默见她口齿伶俐夷然自若,不像寻常小孩,惊异下也想看看她有什么发现,便问:“我们堡主明明是被丁阳那厮的饿鹰爪所杀,当时有多人做见证,你凭什么说他另有死因?”

    苗素落落大方回答:“据我所知,事发时除了这位卢夫人,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唐堡主是如何死的,还听事后到场的人说,唐堡主死后身上盖着棉被,现场也没留下多少血迹。我就奇怪,堡主受了那么重的外伤,怎么可能不大出血?是以先前偷偷开棺查看尸体,发现堡主胸前的伤口积满淤血,相信诸位都知道,人死后半个时辰内血液就会凝固,这时身体再受外伤,也不会像生前那样大量流血。而且我听说那凶手武功不在堡主之下,高手搏命往往两败俱伤,可我并未在堡主身上检查到其他外伤,这岂不又是一个疑点?所以我推测,堡主在受伤前已经死了,胸前的伤口是在他死后弄上去的。”

    关于这点,其实唐门内部也有人存疑,因门下暗流汹涌才明哲保身一直缄默,此时正好借这一契机追查,当场有多个人出声质问苗素:“你说堡主受伤前就死了,那他是怎么死的?”

    卢氏听了苗素的话,好像被鬼掐住脖子,两眼发直地叫骂:“别听她胡说,老爷身体向来康健,今早还好好的,不是被人打死,难道是教人毒死的?”

    又有一些人赞同:“是啊,除了暴病而卒,就只剩毒杀了,可是我们堡主自己就是毒、药行家,世上恐怕找不到能下毒暗害他的人。而且他常年修炼避毒内功,早已百毒不侵了。”

    苗素点头称是:“若是下毒自然早被唐堡主识破了,所以凶手没用毒、药,是对他下了蛊。”

    群情汹汹,她自有证据,举起手里的黑布袋说:“我刚才说堡主的死因就藏在他的心脏里,众位想必都知道,中蛊身亡的人,蛊毒会凝聚在心脏里,遇火也烧不化。现在我们可以现场点火烧一烧,看我说的对不对。”

    这建议引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一方以卢氏为首极力反对,理由很充分,不能让唐震死无全尸,唐默等真心追凶的却急于验证苗素的说法,双方大吵大闹相持不下,此系唐门家事,陈抟等人也不便介入。

    唐辛夷死死盯住苗素手里的布袋,脸上涌现杀伐决绝之气,突然快步上前跪倒在布袋下,凄厉地叫了一声:“爹!”

    尖锐的嗓音仿佛一根针,插、进混乱的中枢,化解了胶滞。

    人们一同看向他,发现这文弱男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表情,对众长老说:“辛夷恳请众位叔公做主试验这丫头的真伪,若说法属实,辛夷必将揪出真凶为父报仇,若结果证明她在撒谎,辛夷立刻自裁谢罪。”

    说着拔出匕首顶住喉头。

    他得知唐震的真实心意后深深追悔,生前未能向父亲尽孝,听了苗素的话,便一心查明父亲的真实死因,当场做出以上两种打算。

    人们不禁佩服起他的果决,除了卢氏,其余反对者都哑口无言,唐默出列郑重询问他:“辛夷,你可想清楚了?”

    唐辛夷决绝点头:“心意已决,绝不反悔。”

    “好,这才是我唐门子孙,今日三叔公便替你做一回主,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同生共死。”

    唐默拿性命担保,“不”字便在唐家人口中绝迹了。

    赵霁却深为忧恐,跑到唐辛夷跟前劝说:“糖心,这丫头惯会捉弄人,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命陪她开玩笑啊。”

    唐辛夷毅然决然道:“小霁,这是我唯一向我爹尽孝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即便是条死路,你也不必为我难过。”

    又红着眼睛警告苗素:“你若撒谎,我死后定为厉鬼,取你性命!”

    赵霁劝不住唐辛夷,也大骂苗素:“死丫头,你要是胡说八道害死糖心,我也不会放过你!”

    苗素讥叹:“我刚想夸奖这小子有长进,不再做胆小鬼了,他却也又婆婆妈妈起来,说到底还是没出息。”

    她叫唐默拿来火盆木柴,就地生火焚烧布袋,浓烟和焦臭弥漫厅堂,却没有一个人回避,大家都凝神屏息注视那跳跃的火焰,忐忑地预测它最后会焚出真相还是毁灭。

    一顿饭的功夫后,柴火逐渐燃尽,站在近处的赵霁突然蹦跳欢呼:“你们快看!这心脏真的没烧化!”

    靠前的人闻声涌上来,忍住灼热的炭气细细观察,架在火盆中央的心脏已化作黑色的焦炭,上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确是罕见的异状。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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