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鞘》分卷阅读14

    凌雁迟大概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不受人待见了,她具备男人绝顶不喜的一个素质——聪明。他没想到自己可能不擅长照顾小孩她却想到了,足以见其远见卓识,而且言语周到,只说他会疲惫,绝口不提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并未多说,点点头道了声“保重”就带着翠烟走了,在集市上买架马车,谢过茶肆老板后三人就往辽东去了,他在外头赶车,翠烟和王宁之坐在车里。烟尘在后,骏马朝前,青州一城凉雨就落在了身后。

    已经是四月初,离开青州越往北走越冷,而在广宁的世子殿下不幸中招,染了风寒,北方多风沙,是以这些日子他都没有出门,庭中桃花开的正好,浅粉,纯白,争奇斗艳。

    这天小雨,陈韫玉正勾手倚窗看着雕窗外的桃花,窗外细雨斜飞,捎来凉意阵阵,积多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而下,雨帘不大,他注意到一角的飞檐上还歇着只翠鸟,雨声滴滴,这鸟像是对这檐角十分留念似的,歪头四处打量不肯走,直到另一只和它模样相似的鸟飞来,两只才一块甩了甩脑袋抖落羽毛上的水轻快地飞走了。

    “世子啊,你不是说凌公子很快就会过来的么,怎么半月过去他还没来?”

    “哪有半月,明明是十天又一。”

    “啊……原来世子你记得啊,我都记不清的。”陈念在他身后整理书案上的书籍。

    陈韫玉不说话了,原本他就是脱口而出。

    屋内案桌上青花缠枝香炉里飘出沉香味袅袅,直让人犯困,他索性走到床边准备合衣而眠,突然守卫走到门口见屋子里静悄悄的便在门口有些踌躇,陈念眼尖,出来把人拉到门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守卫压低声音道:“门口有位凌姓公子说是世子旧识,另外还带着一位姑娘和一个小孩,我就先来通报了。”

    “行,我去看看。”陈念心里犯嘀咕,怎么还来了个小孩?难不成凌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儿子了?

    说起来三人来到王府前实在算不上是一帆风顺,才走到端礼门就被门口守卫给拦了下来,幸好凌雁迟随身带着陈韫玉的折扇,扇子一掏,扇面就是一副水墨丹青,落笔陈韫玉三个大字,守卫一见便直道得罪,很快就放几人进去,府内宫殿高耸云集,一片恢宏之势,皆是窠拱攒顶,上画蟠螭,饰以金边,华贵异常,侍卫奴仆皆是步履匆匆,目不斜视。

    三人走了许久才找到地方,站在朱红府邸前安静等候,辽王府三个镀金大字高悬梁下,府前云纹玉阶上有侍卫身着甲胄,持戟而立,一派森然,这才是真正的雕梁画栋,绿瓦高墙,不少桃花花瓣从院墙内飘出来,落英满地,凌雁迟原本准备和翠烟解释下陈韫玉身份的,可这姑娘仅仅在最初时诧异了下,随后竟平静下来,坦然视之,凌雁迟便也放心了。

    只是王宁之怕的不行,小身子一直缩在他身后,眼神警惕,手还死死攥着他衣裳下摆,门口守卫的兵器他认得,先前那伙人就是拿着这些兵器四处抓他。凌雁迟有些痛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裤腰,唯恐被他扯掉裤子,一只手摸着他的额头,口中不住安慰道:“你别怕,这些都是好人,真的。”

    “大哥哥骗人,我认得,这些是戟,它们一下就能把我捅个对穿!”

    “……”凌雁迟无奈的笑了笑,最后干脆弯腰把他抱着,一点他的鼻尖说,“这样不怕了吧。”

    陈念出来后见到的就是凌雁迟抱着一个小男孩,旁边的女人望着这一大一小笑的十分好看,分明就是一家人的感觉。他忙激动的唤道:“凌公子,翠烟姑娘,你们可算来啦!这是你儿子么?”

    凌雁迟一楞,见他是望着自己问的,便把小家伙脸一正,两个人脸贴在一处神采奕奕的问道:“像不像?”

    陈念摸下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不怎么像。”

    “傻不傻,我怎么可能会有儿子!”凌雁迟笑的一双桃花眼弯成了个月亮。

    几人很快进府,陈念直接带着凌雁迟去了陈韫玉的住处,路上小声交代道:“世子近日染了风寒,咳嗽是好了,可还是有些低热,这会正睡着。”

    凌雁迟放下王宁之,啧啧两声,打趣道:“这个人真是的,在应天府时好好的,回到自己家竟还生病了,肯定是不老实踢被子。”

    陈念捂着嘴朝他道:“这话我们偷偷的说,世子是不会承认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里要谢谢凛冬长眠的雷,比心。

    很开心大家能看文。么么

    对啦,昨天没更,吃坏东西拉了一天,有点憔悴,大家等今晚更新哈,两只要见面啦

    第19章 一语中的

    小心推开门,陈念示意三人在外面等,自己先进去,陈韫玉其实一直没睡着,半梦半醒,梦见凌雁迟带他满处偷山鸡,树影纵横的林间,水声哗哗的溪边,云雾缭绕的山间,明明他不知道是哪座山,可心里却愿意相信自己梦的就是凌雁迟小时候待的那座,于是一直不想睁眼,总觉得闭着眼,下一秒就能看到小时候的他。

    陈念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世子,你起来看看谁来了?”

    睁眼的一瞬间,那些峭壁山影仿佛还在眼前,他多想把一个人的影子揉入其中。

    很快他就起来了,念着还在王府好歹没忘了穿鞋,走到门口后他就看到一张笑的十分灿烂的脸。

    “你来啦?”

    “我来啦!”

    突然他后退了步,捂着嘴有些紧张道:“我近日染了风寒,你们离我远点。”

    凌雁迟咧着嘴笑的开心,满不在乎上前一步勾着他的脖子道:“知道自己风寒还杵在门口,我看你是不想好嘛,怎么病了,是嫌在家待的太舒服了?”

    “哪的话,这不是见你们来了么。”他看了眼身前几人人,陈念已经拿一点糯米糕哄住了王宁之,而翠烟的眼神也一直落在小孩身上,他便招呼两人道,“广宁不比应天府,这里多风沙,虽然已经四月中旬,可近日温度多变且干冷,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陈念,不必拘谨。”

    翠烟福身应道:“奴家知晓。”

    陈韫玉摇头不赞成的说:“你既已脱了贱籍就不必自称奴家,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我见你也识得几个字,且教这位……”

    “王宁之。”凌雁迟摸着鼻子插嘴道。他满心只想和他说话,倒忘了给人介绍名字,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教他识字,你看如何?”

    “多谢公子。”

    王宁之被一嘴的甜食糊了牙齿,这会说话都甜了,小声音糯糯的,仰头看着他道:“大哥哥,你长的这么好看,住的屋子又这么大,那你能不能帮我爹报仇?”

    陈韫玉扭头看了凌雁迟一眼,就听这人耳语道:“个中渊源晚点我和你说,你先让我进去喝杯茶,我快累死啦”

    陈韫玉被他闹的痒,缩了缩脖子,灵巧一动就离开他的胳膊,弯腰摸了摸王宁之的头顶,说:“打打杀杀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只要负责好好吃饭睡觉就好。知道了么?”

    “哦……”小家伙有些失落,应了声就被陈念带去偏殿客房。

    虽有十来天未见,可凌雁迟并不觉得生疏,仿佛多年老友重聚,原地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啊……累死了,没日没夜的赶路。”

    “桌上有茶,你自己倒着喝。”说着他就朝里屋走去。凌雁迟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王府一桌一椅都是清一色的金丝楠木所制,上头蟠龙踞凤,雕刻精细,鬼斧神工好似画上去一般,翠珠做帘,内挽金丝薄纱,弧形拱门两端做成巧妙格状,上头放着不少精致玉器摆件,两侧外头各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细颈瓷瓶,瓶上彩绘颜色艳丽,仕女戏猫图栩栩如生,她们手中的羽扇简直像是伸手就能拿出来似的,跨过这道珠帘,靠墙放着个同色的金丝楠木书柜,上头书倒是不多,都摞在了一旁案桌上,好几本边都卷了,一看就是时常翻阅的,案桌一侧斜放着一架四扇围屏,许是嫌它碍事并没有被展开,他脚步不停,直接到案前将沉香灭了。

    凌雁迟看见他动作,一笑,说:“沉香没关系,这个味我闻着不难受。”

    “我闻着犯困,还是熄了好。”说着他走到外头一看,紫砂小壶根本连个边都没移动,想着这人已经懒的没边了,就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随口说,“我以为你早该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雁迟听着这话有几分埋怨的意思,笑意不减,接过茶杯满意的咂咂嘴,好歹是喝到好茶了,上好的紫笋茶,放下茶杯他才说道:“我是想早点来的,可心有余力不足,想必若是世子与我同行也定会与我做出相同的反应。”

    陈韫玉眉头微蹙,道:“路上可是不太平?”

    凌雁迟没有答话,只问道:“世子与青州那边的联系大么?”

    陈韫玉略一思索道:“青州一直是齐王在打理,他那里也不是什么戍边要地,一贯松散的很,是青州出了事?”

    “这个孩子是青州前巡抚王川的独子,而他一家人,现在应该都死了……”

    陈韫玉看着他一脸震惊,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听完具体经过后陈韫玉反而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看来京城这雨是要把整个大陈都淋一遍啊。”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都没有,朝廷这些年小打小闹一直不断,可一直都只是在京城里,现在满地不太平,肯定和太子他们有关……我们辽王府虽有重兵在握,可一直独善其身,好些年都没有参与过这些腌臜事,只是现在各地都不太平,怕是再不能隔岸观火了。”

    凌雁迟摸着下巴道:“那就先观望着,左右现在还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没人敢对辽王动手。”

    “……”一种这人果然不是个好人的想法油然而生。陈韫玉问他,“你把这小孩带过来不是想我帮他报仇的么?”

    凌雁迟咧嘴一笑,“小孩子家家的,报什么仇,先长大再说吧,带他来这不过是想为他寻个庇护,衷良之后,他值得的。”

    “可若我们什么都不干,总归说不过去。”陈韫玉眉头微蹙。

    “就知你心善,可你没想明白这个中关窍,这伙人蹦哒不了几天的,一来流民的事压不下去,总有天会捅到上头去,就看他是什么死法;二来王川的死说到底是上头有人想动他,加之他为人清廉这才无辜遭殃,现在这个新来的不提也罢,你见过哪个巡抚大字不识一个的?还修孔子庙,下一个该修的就是他自己坟,我担心上头派他过来可能还有别的意思,你懂么?”凌雁迟深深的看着他。

    陈韫玉看了他一眼,脸色蓦地凝重,道:“你是说……是有人故意派这个草包搞出一堆事情后再来引我们出手?”

    “这只是我的猜测,就算没有我,青州大乱的消息很快也会传到辽东。”

    陈韫玉烦躁的揉着眉心,确实,以他爹的脾气秉性,会干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这个事情先别告诉我爹。”

    “这是自然。”

    陈韫玉指尖敲着桌子接着思索道:“我不清楚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但是只要我们按兵不动暂且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那两位斗来斗去会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他们两人中没有人是赢家,因为最上头这位还在……”

    凌雁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没有想到这一出。”

    陈韫玉摇头,眉头未展,说:“是你和我说先观望的时候我才想到的。二皇子和太子现在斗的死去活来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皇上还在,且正值盛年,而这两个已经在迫不及待整合自己的势力了,并且好死不死的在京城闹,不得不说,这种行为有些像民间所说的‘作死’,就看哪天皇上心情不好,先拿谁开刀了。”

    凌雁迟看他不住揉着眉心,眼底青色厚重,一脸倦色,便不再说这些烦心事,只是问道:“你这些天休息的不好么?”

    “嗯……经常做梦。”

    “我在马车上也休息不好,只是幕天席地,有星辰做被,风景倒是见了许多。改天我给你调一味香,安神。”

    陈韫玉眼皮一掀说:“……你还有什么不会?”

    “多呢,我爱品茶爱吃美食,可泡茶下厨我却不会。说来调香我也只会这一样。”

    陈韫玉随口问他:“为何只会一样?”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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