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危机》分卷阅读54

    临走前,我还是得给池钰一个面子,不能对他珍爱的弟弟态度过于冷淡。所以我蹲在那个孩子面前,想试着用温柔的语气跟他说再见。

    令我措手不及的是,我刚一蹲下来,他就忽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冰凉又黏腻的奶油蹭了一大块。

    我很久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了。

    [四]

    不过,池钰似乎比我更在意这件事。

    他拐弯抹角地暗示我许多次,大意都是他从没被自己的弟弟那样亲近过,平时抱一会儿都要挣扎着跑开。我对他那些明里暗里的抱怨视而不见,同时觉得有点好笑——池钰在某些方面出乎我意料的幼稚。

    差不多一个礼拜过后,他跟我说他父母正式离婚了,一拍两散,听起来很遗憾。人们为了确认喜欢,总能找出无数条理由,但分开的借口,只要一个就足够。

    我礼貌性地表示出遗憾。实际上,我以为池钰会难过好一阵,这样他就没空再来骚扰我了,为此我还暗自庆幸了半天。

    不过没想到,他妈妈放弃了那个孩子的抚养权(当然也可能是儿童自己的意愿),他们兄弟二人因此没有分开。池钰这下子好像意志更坚定了,决心要当个可靠的兄长,哪怕是错误的溺爱,也不能让家里的小朋友受一星半点儿委屈。

    我看着他为了重视之人努力的样子,觉得相当碍眼。

    或许是我天生嫉妒心重,看到别人心灰意冷郁郁寡欢时,我才能感觉到生而为人的幸福。可惜,这世上更多人拥有化悲痛为力量的天赋,甚至还有人连“被爱”的资格都与生俱来,实在都比我幸运得多。

    池钰还是废话连篇,和他相处越久我就越没耐心,连敷衍的力气都懒得提起。他嘀咕累了,就叹气问我:“你怎么没反应啊?”

    “你要什么反应?”

    “好歹表示一下喜不喜欢……不对,等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话?”

    就算被他发现走神,我也无所谓:“是啊,你再说一遍吧。”

    “哎你这人真是……”他虽然抱怨,但还是耐心地把刚才的话题重复了一遍:“就三班的那个谁……算了,说名字你也不记得。就是上次在操场看见过一个头发超级——长的女生,你有印象吗?”

    他停顿几秒,非等我回答才继续说下去。

    “她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没兴趣。”

    “真不要?很漂亮的。”

    “既然漂亮,那你怎么不去认识一下?”我反问他,在他开口前我又立即补充道:“别拿你女朋友当借口。”

    他一脸为难:“你往我身上扯干嘛,我还不是怕你整天怪寂寞的。你也不爱跟大家多玩,最近看起来心情又不好,我还不敢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想跟别人说,那就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换换心情呗,比如谈恋爱啊什么的,反正你学习好,老师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

    原来我低估了池钰察言观色的能力吗?也有可能是我在他面前经常忘记管理好表情,才让他认为我是“心情不好”。其实我的情绪还可以,只是池钰这个人整天太啰嗦了,还总在与他无关的事情上有极强的责任感,烦得我不得不对他冷淡一些。

    一个话题聊不下去,他就开始找新的问题:“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我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只好说:“你女朋友那种类型。”

    “不、不不不行!你重说!”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根本就对女性没兴趣啊。

    [五]

    虽然把性取向直白地告诉池钰也无妨,但是为了避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先把它当成一个秘密好了。

    我第一次对自己有这样清晰的认识,大概是在刚升初中的时候。父亲的书柜里除了一些昆虫雕塑,就是小型人体模型——准确地说,是一堆色情意味明显的**人偶。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避讳这些东西,我刚记事那会儿或许还拿起来玩过,男性和女性都有,体态不一。可是我逐渐长大,越看那些女性模型的**就越抵触,后来听到母亲在浴室里洗澡的声音,心里都开始很不舒服。

    但就算认清了自己,我也很少能遇到让我兴奋起来的身体。毕竟,**只是生理本能,而愉悦却要心意相通。

    在这一点上,父亲和我似乎存在共鸣。

    他最近回家的次数多了,偶尔几天我会撞见他的情人。

    我知道他其实没那么需要发泄肉欲,只不过母亲离开后,他缺少了一个能完美取悦他的人——一个甘愿被他占有、支配,乃至蹂躏的人。他的心里恐怕因此空了一大块,急需别人痛苦的呻吟与啼哭填满。

    卧室门紧紧关上了,我翻找耳机,想把他们那边隐约传来的声音隔绝掉。很快想起来,耳机之前借给了池钰,一直忘了要回来。我现在只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别被父亲那里的声音扰乱思绪。

    写完作业后我还没有困意,又继续背了几页单词。到了半夜,外面渐渐安静,我想他们应该结束了,就把书收拾好走出房间。

    父亲没在屋子里待着,他正坐在沙发上收拾他那些盛装“糖果”的工具。听到我的动静后,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一团温柔又莫名的情绪。

    我偏过脸不再看他,去饮水机旁倒水。

    “雁回。”他忽然叫我,语气比平时更懒散。

    他很少直呼我的名字,通常是用语气词使唤我。

    “你当初生出来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

    一不注意,几滴热水飞溅到了手背上。我条件反射松开手,那杯水“咣当”一下子洒满地。

    他语气暧昧不清,继续说:“那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疼爱你的……谁让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呢。”

    他的声音像是梦呓,但每个字却都清晰有力地刺向我。

    接着,我听到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我背后。

    还好在他的手掌搭上我肩膀之前,我已经把口袋里的东西摸出来指向他了。他看到明晃晃的刀尖时一怔,笑着问我:“你一直带着,就为了防我?”

    “不是。”我摇摇头,随意口吻道:“为了杀你。”

    我当然没有这种准备,只不过这刀子很轻巧,池钰当初送我的时候我就开始随身携带了,平时主要用来挖空蔬菜水果的死角,非常方便又锋利。

    但在父亲眼里,我似乎是真的敢杀人的孩子。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这么敏感干什么。我又不像你,对男人有兴趣。”

    我很意外他居然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关于性向的事我只对母亲说过。

    他应该困了,打了个哈欠就转身回房间,末了还戏谑地笑着:“哎呀,你可真够恶心的。”

    门一关,寂静的客厅里只留下我一人。

    过了半晌,我捡起杯子,重新接满了水缓缓咽下。

    我和父亲应该是同一类人,与取向无关,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继承了他最恶劣的缺陷。

    [六]

    升入高三之后,我每天要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练琴,在学校有空时也会背诵一些理论知识。池钰以为我是因为喜欢音乐才选择艺考,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为了考上师范大学的音乐学专业,毕业后可以稍微顺利地当教师罢了。

    我不会像父母那样漫无目的地活着,闲暇之余我会规划自己的未来。声乐和钢琴我从小就擅长,但至今没有对它们产生依恋,关于音乐方面我也不感兴趣。社会中的职业那么多,思来想去,还是假期充足的音乐教师更吸引我。

    而且跟心思单纯的学生们打交道,总比和成年人交往更轻松纯粹。

    我只挑父亲不在家的时候练琴,这两天他心情不好,饭几乎不吃,面容非常憔悴。我不与他交谈,每天把他的那份晚饭准备好后,就回房间专心复习功课。

    直到某天半夜,我听到玻璃器皿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才忍不住出去看看。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侧卧在床上,半睁开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地面,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在肩头。这个样子我只瞧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伴随着片刻诧异,我感觉到我的血液开始沸腾,惶遽与兴奋在体内不断交织,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我才走上前确认他的状况。

    我冰凉的手掌慢慢发热,怕在这周围留下什么痕迹,我又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我不可能入睡,睁着眼睛等待黎明到来。

    今天有月考后的家长会,班主任喊到我名字时,教室里却没有哪个家长应答。

    我在楼道里等待,过了一会儿老师出来问我为什么联系不上家长,我只好对她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解释道:“我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提醒过我爸的,可能路上堵车吧。”

    等到家长会召开到一半,我的家长当然也没有出现。更晚些时候我碰到了池钰的爸爸,之前我们见过几次面,他认定我是池钰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对我很热情。

    他好奇我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我紧皱眉头告诉他情况。

    “来,电话借你,”他很贴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快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安全。”

    我摆出焦急不安的样子,但我知道无论拨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又打了家里的座机,无人接听后慢慢把手机还给了他,同时喃喃道:“也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见我如此担忧,他主动提出先送我回家,如果今晚仍与父亲失联,他会直接联系单位调查。

    我十分感激,刚道声谢,池钰就从我背后冒出来了,要跟着一起去我家。当着他爸爸的面我没办法拒绝,只好在心里盼着池钰别乱说话。

    到达后,池钰第一句话就是感叹我家房子够大,平时看不出我家境这么好。

    这栋房子也只是个虚壳罢了,它是父亲过去辉煌过的印证,就像是他最后的的尊严,即使后来经历了最困难的日子他也不肯把房子卖掉,执拗得让人无法认同。

    没关系,反正他所有遗产都会到我手里,我会挑个好时间,把它们全部处理掉的。

    我带他们进屋,打开灯,然后去厨房烧水。

    他们父子俩坐在沙发上,我给他们倒水时,池钰问我:“阿姨呢?”

    我说:“几个月前回老家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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