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hium Flower》分卷阅读1

    《lithium flower》作者:芥末君

    文案:

    普通的傻白甜。

    这篇文为什么要叫《锂花》呢?

    诚实地说,只是因为我江郎才尽……

    第1章 he“s a loser

    顾一铭又输了。

    自从国际射联调整比赛规则以来,顾一铭哪怕以资格赛第一的成绩进决赛,也从来熬不到决赛第二轮。末位淘汰的新规对惯于后来居上的他而言是致命的,两年间,连续十多场国内外重要赛事,顾一铭一次都没拿过第七以上的成绩。最可怕的是他的决赛第一枪成绩在逐年递减。从89环到57环,顾一铭最近一次杯赛成绩已恶劣到近乎滑稽。他走下枪台的那一刻,不止本人,不止教练,所有曾经关注顾一铭的队友与对手都明白了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的瓶颈。

    固定靶慢射比的就是控制,尤其以手枪项目要求最为严苛。胸腔每一次起伏、心脏每一次跳跃、手臂肌肉的每一丝颤抖、甚至血液从心脏泵出流向手指时脉搏对预扣和击发的影响——全部必须受控。

    顾一铭曾经是做得最好的那个。他在成年组的正式亮相是全国冠军赛。10米气手枪决赛中,顾一铭以89慢热开场,第二枪是96,从第三枪开始,每一发成绩都在103以上,以令人惊叹的稳定性地拿到了个人生涯第一个全国赛事冠军。那时顾一铭刚刚16岁,初出茅庐,比赛经验近乎为零,体育记者甚至为此调侃顾一铭的慢热是因为忘了打瞄准枪。

    之后的一年里,是厚积薄发也是运道使然,顾一铭在国内的各类比赛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频频摘金,连兼项的50米自由手枪也拿了数块奖牌,从浙江队直接点进了国家一队的大名单,作为新奥运周期的储备人才。也是从那时开始,顾一铭开始转战国际大赛。他在气枪亚锦赛集训队60枪规则的选拔赛中拿到了首位的参赛资格,进入训练基地备战。

    那一年的气枪亚锦赛是规则调整后的第一年,组委会按照国际射联的要求实行了资格赛成绩清零、决赛末位淘汰的新规定。顾一铭以资格赛第一的好成绩闯进了决赛,却遗憾止步首轮,仅仅拿到第八名。这个结果对于首次参赛的顾一铭而言不算太差,虽然未达到期待,集训队教练组也没有求全责备。

    然而,经过重点备战训练之后,次年的世界杯赛马德里站,顾一铭又拿了第八名。之后的两站杯赛,顾一铭全部获得了参加名额,同时出场了一项运动手枪决赛,拿到一个第七两个第八。杯赛的年度总决赛,顾一铭凭借三站分站赛积分拿到气手枪项目的参赛资格,但仍然止步第八。几乎每一次,顾一铭都是以60枪预赛585以上的惊艳成绩进入决赛,却在首枪打出令人震惊的恶劣环数,然后于两轮三枪计分轮结束后的首轮淘汰对决中惨败。

    年底的亚锦赛和今年的世界杯第一站,还有紧随国际射联的要求更新规则后的全国冠军赛和大学生射击锦标赛,顾一铭成绩下滑得更加厉害,亚锦赛、杯赛和冠军赛都没能进入决赛,擦线通过资格赛的大锦赛也仅仅拿到第八。

    规则调整带来的阵痛人人都有,最明显的表现是气手枪决赛的冠军平均环数从103下降到了100,而顾一铭的情况却远比这来得严重。射击队主管教练数次约谈,队里心理辅导资源也向他倾斜,就连顾一铭的助理教练都换了一位。

    没有用。

    射击世界杯第四站,阿塞拜疆的枪台前,顾一铭再次止步决赛首轮。

    秦山说:“小顾,你别多想。回去这两个月找你们祝教练聊几句,啊,没事。”

    这是世界杯集训队返省的第一天。射击队因为要求枪械责任落实到运动员,出门回家的规矩格外复杂。秦山作为射运中心配给射击集训队的手枪项目带队教练,在集训队解散时点了一遍人数,发现唯独少了顾一铭。他在宿舍找了一圈没见到,转道去了训练馆,果然看到顾一铭在整理自己的装备。顾一铭拿枪的时候整个人特别静,像一张影子,或者一座远山。

    秦山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射击比赛偶然性本来就很大,顶尖选手几乎谈不上技术的优劣,比的只是心态。状态不好,去年的世锦赛冠军今年连世界杯分站赛的决赛都进不了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还有决赛规则改制做拦路虎。秦山做运动员的时候也经历过赛制改革,知道这些事对成绩的影响有多大。顾一铭足够勤奋、足够有天赋,但是每个项目走到巅峰都不会缺勤奋又天才的人。人与人之间,往往差的只是那一点机缘。

    也许是听到秦山的叹息,顾一铭抬头朝秦山笑了笑。秦山注意到顾一铭训练时一直戴着耳塞,卸气瓶放枪时枪口都冲着靶位,流程非常标准。气手枪从射程到危险性都不如口径枪种,有些地方射击队上来的年轻运动员嫌安全管理条例麻烦,在确定枪内没子弹之后便不太注意,教练也懒得说。但顾一铭从不偷懒。浙江队推荐的时候说这是他们队最死心眼的队员。

    秦山从顾一铭在浙江队参加u17起就开始关注他,看得出来顾一铭是真心喜欢射击——将一切寄托在射击上、仿佛上个世纪运动员那种全情投入的喜欢。这样的投入在别的项目也许是件好事,在射击上却说不准。但至少天道酬勤,如果规则不改,他说不定已经一路登顶站上了最高领奖台。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意义。竞技项目残酷至此,昙花一现的少年天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顾一铭说:“秦教练,我想出去散散心。”

    秦山一怔,顾一铭在浙江队待了快四年,再加上这两三年在国家队的集训,除了返省放假和法定节假日之外,从来没有主动休假过。他想起顾一铭最近的成绩,心中了然,应道:“也好,我听祝海波说你没休的假都攒满了,一会儿让他给你批个假条。今年的冬训你还参加吗?”

    顾一铭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决定。”

    “那,”秦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就先休一个月吧。回家也行,出去玩也行,你看着办。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十一月回来参加冬训。”

    射击项目赛事多在春夏秋,今年杯赛顾一铭只参加了两站,一站未进决赛,一站第八,积分不够进年度总决赛,选拔赛也没拿到气枪亚锦赛资格。这意味着他今年的赛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顾一铭今年成绩积分其实不够国家队冬训的集训线,应该去打选拔赛的。秦山这样讲,是惜才的意思,要把机动的名额点给顾一铭。

    顾一铭知道秦山是为他打算。他认真地道了谢,内心却没什么情绪:好的不好的,似乎都没有。枪手是最了解自己比赛的状态的人,近一年来的比赛,顾一铭都是在站上枪台之前就知道了结果。他不意外,也不难过,就连面对教练和队友时生发的自责也仿佛已经习惯。

    他空空如也。

    秦山是射运中心的教练,顾一铭得了他的话,又跟浙江队来集训队接人的主管教练祝海冰说了一声。祝海冰给假也很痛快,嘱咐了让顾一铭十一月回来赶上冬训,又劝他好好打明年的各项选拔赛。顾一铭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说尽力。不管是秦山还是祝海冰,他们都知道,以顾一铭最近一年的成绩来看,要攒到能参加杯赛锦标赛的积分很难。顾一铭本人当然也知道。他只是没有别的退路——机动名额这样的好事只此一次,倘若他的状态再没有起色,冬训结束之日,就是顾一铭离开国家队之时。

    顾一铭拿着假条交还了自己的枪和持枪证。他没回宿舍,连东西都没收拾便贸然离开了射运中心。祝海冰原先说开车送他,可顾一铭自己也不知道想去哪里,祝海冰只好把他放在了八角地铁站。

    顾一铭之前在北京待过不少日子,但一直留在集训队训练,除了射击队组织的聚餐之外,这是第一次纯粹为休假而离开射击馆。因为气手枪过不了安检,射击队平时出门比赛训练都不坐公共交通。顾一铭走到售票机前,望着屏幕上蜈蚣似的陌生路线图,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顾一铭随便选了个方向,先进国贸逛了几家男装店,又换四号线到了新中关,临时买票看了半场不知所云的恐怖电影。从影厅出来的时候,顾一铭顺着人流慢慢往外走着,整个人都陷入了空虚。

    没意思……

    他想。但是什么有意思呢?枪已经不是他的得意玩具了。避风港被摧毁,海水是从内部涌进来的。躲在成绩后面逃避社交失去了意义。这里的一切——头顶的灯红酒绿,身侧的繁华闹市,都是似乎是融入社会的必须,而又似乎统统与他无关。顾一铭茫然地站在电影院外的角落里,像一条走失的大金毛。

    隔壁的水吧里,大喇叭翻来覆去唱着一句“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顾一铭听了半天,转身去窗口买了杯冻青柠。他趁着卖奶茶的小哥打冰的时候问来了背景音乐。

    《安河桥》。

    顾一铭嚼着吸管,陷入了沉思。他在室友的歌单里见过这个歌名,北京好像还有个同名地铁站。

    第2章 安河桥北

    安河桥不如歌里唱的荒凉,往北面走是一些外观朴素的居民区,白墙上挂着巨大的房地产广告,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购物中心,跟位于石景山旮旯角里的射击场相比也不差什么。顾一铭在附近转了一圈,感受到一种生活化的冷清,与为了对抗这种冷清而刻意呈现出的吵闹。

    ……非常吵闹。

    射击场也很吵。气枪和运动枪支的击发噪音,再加上室内场地的回声,已经成为射击从业者的职业病源之一,许多长期训练的运动员都会有听力问题。但那种顾一铭业已习惯的背景音和这刻意招徕路人的喧哗刺激是不一样的。

    整层楼的商铺恐怕只开张了一半,就是这一半,每家都在播放着不同品位的流行歌,鼓点与大镲齐飞,中英日韩各国文字轮番轰炸。在这样的场景中,顾一铭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呼声与近在顾一铭耳边的一句高亢的“she“s gone”一齐迸发,令顾一铭怀疑那只是他自我意识过剩的错觉——就好像紧张过头的运动员幻听开始指令。

    直到隔壁音像店一曲嗨到终了暂时安静下来,顾一铭回过头,终于确认了声音的来源:不远处的通道拐角,有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正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看起来是一路追着他跑过来的。青年眼神瞬也不瞬地咬在他身上,见顾一铭回头,还朝他挥了挥手。

    顾一铭踏着音像店切歌后的前奏鼓点走了过去,到对方面前时刚好赶上一句“put on your war paint”。

    鸭舌帽青年站起身后与他差不多高,帽缘露出的发梢染成一种褪色的灰。与杀马特的发色和吊儿郎当的鸭舌帽相反,对方样貌挺阳光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顾一铭回忆了一圈,觉得自己似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他原本想问我们认识吗,又怕对方是他哪个一面之缘的同学,挺尴尬的。

    跟很多到高考才转职业的射击运动员不一样,顾一铭从初中开始就每天只上3节课,下午早退去训练,一路念下来只大概齐认识了班上一半的同学;凭射击成绩勉强考上了本地的大学,又刚好撞上职业生涯出成绩的时候,更是过着三个月比赛八个月集训剩下一个月回家过年的单调日子,一年到头上过的文化课不超过50节。都说同学是最容易成为终生密友的,顾一铭却连这密友候选里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没太。

    顾一铭还在竭力回忆的时候,鸭舌帽青年已然调匀了呼吸。他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枪王顾一铭,真的是你——看你比赛好久了,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看比赛……顾一铭感到惊讶。虽然知道理论上国内禁枪的大环境下也会有射击运动爱好者,但他们这个项目比较尴尬,不像三大三小那么有群众基础,又没有花滑跳水的观赏性,只有奥运首金战能引起一些话题。没奥运的年份里,国内比赛的射击馆根本坐不满,大部分场合记者队友亲朋加起来比观众还多几倍。别说顾一铭了,就是他的几个奥运冠军师兄师姐,也没怎么遇到过在街上被人认出来的情景。

    意外之余,顾一铭还有些难受:对方提到了“枪王”,这两个字还是几年前他把国内赛事屠了个遍时媒体给的称呼。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纠正道:“不是……”

    “嗯?”

    “不是枪王。”

    顾一铭以为接下来将是长篇累牍的吹捧与谦词之间的拉扯凌迟,幸好鸭舌帽青年放过了他。或许知道他最近的成绩,对方很快撤掉了原先的话题,转而大方地伸出右手,见顾一铭没反应也耐心地等着,直到顾一铭后知后觉地伸手与他相握。

    握手的时候,顾一铭注意到对方脸颊上有两个酒窝,一时间走神了,递到舌尖的话也打了个秃噜:“我、你好,我是顾一铭。”

    对方的笑意变得明显,酒窝也更深刻了。顾一铭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所措。鸭舌帽青年笑够了之后,一本正经地回应道:“顾大神你好,我叫方晓。”

    方晓很健谈。或许是身为射击爱好者的素养使然,他跟顾一铭这种不善表达到近乎社交恐惧的人也能聊得来。顾一铭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放松下来,跟着对方进了一家悬挂着大红横幅的户外用品商店,连绕过拐角瞬间重新响起的神曲旋律也没能影响两人的谈兴。

    方晓看过今年的四站杯赛,知道顾一铭只有一场进入决赛,原因显而易见。他也不对比赛的状态和成绩多做追问,随口聊道:“今天队里不训练吗?”

    顾一铭摇摇头:“只有我。”

    他原本想要轻松带过这个话题,却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暂时不训练了……”他望着方晓的眼睛,“成绩太差,休息一阵子。”

    方晓为他的直白怔了一瞬,场面随之冷了下来。隔壁的动次打次还在放,连店门口的长桌都仿佛在跟音箱共振。顾一铭倚在桌上,方晓坐在桌后的塑料椅,两人隔着长桌对视片刻,方晓忽然站了起来。在顾一铭疑惑的视线中,方晓张开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

    顾一铭呆住了。

    方晓收紧手臂贴近顾一铭,凑到他耳边说:“给顾大神一个爱的抱抱。”

    顾一铭不知道该回什么,纠结半晌,郑重答道:“谢谢。”

    方晓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方晓放开顾一铭,重新坐回椅子上:“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吗?”

    “……不回。”

    顾一铭这会儿即使回家家里也没有人。他没打算回浙江,就准备留在外面散散心。但具体怎样才能散心,顾一铭自己也不太明白。除开比赛训练,他基本没有出门旅游的经历。

    方晓听他说完,撑着下巴想了想,提议道:“大神要不要来我们的自驾游项目?”

    “自驾游?”

    方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抬起头,用眼神示意长桌上拉紧的横幅。顾一铭起身去看,见横幅上红底墨字写着“长帆俱乐部陇青藏川自驾游集合点”,旁边还有个手绘涂鸦,大概是俱乐部的标志。

    “不是什么正式的活动……我们五辆车十二个人,全程45天,先到敦煌再到西宁,最后进藏出川回来。大神有兴趣吗?”方晓撑着下巴略带期待地仰头望着顾一铭,看起来不像刚才的游刃有余,反而显得紧张。

    他的眼睛很亮,顾一铭又晃神了。

    没等顾一铭反应过来,方晓先想到了可能的顾虑,打了个响指,补充道:“不是广告,不收团费的。我们食宿景点自理,油费高速均摊,车我包。”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