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下)》分卷阅读107

    话是好话,可邱灵赋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他已经下决心不再流泪,所以他只会将话引开。他当自己因为颠倒的日子,所以爱胡思乱想。

    他随即又气昂昂道:“这次去找段惊蛰,得不到解药也罢。”

    阿魄看他一眼,也问道:“什么意思?”

    邱灵赋高傲扬起下巴,轻蔑道:“你说什么意思?”

    “驾!”他说着,忽然快马加鞭,奔到前边远处去,让阿魄追也追不上。

    风是自由的,阿魄是自由的。邱灵赋念及此,动荡的心神便更忧虑不安。

    他要做那个不被伤害的邱灵赋,做睥睨爱恨置身事外的下棋人。把想掌握的都掌握在手中,谁也不能离开,谁也不能靠近。被剪去翅翎的鸟也要继续起飞,被伤了脊骨的猫也要仰起头。

    别以为我喜欢你,便能凌驾在我之上,别以为只有你能用离开来伤害我!他心中鼓着一股自己都认为幼稚的傲气,像是两人已经开始要用离开来伤害彼此,他为了在其中一较高下,甚至开始幻想着用死亡来获取胜利。要是能让阿魄为了他的死痛心疾首,自己变成鬼魂都会觉得快乐。

    邱灵赋沉浸在破罐子破摔的兴奋中,为极端手段换来爱的显山露水而心满意足。

    身后一阵衣袂响动,身下马骤然嘶鸣。马缓慢奔跑着,阿魄轻巧落在他身后,硬是将他搂在怀中。

    邱灵赋心才一软,便觉得眼眶已经沾湿。

    少年清爽的气息环在身旁,两人的心跳交叠在一起。

    邱灵赋控制不住地悸动,他心情愉悦又活气,而苍凉的夜色也格外动人。

    他想要再次硬起心肠,却再也硬不起来。

    从紫域到孔雀滨,快马加鞭也要十日。

    两人乔装打扮,可一路上却难免被发现身份。

    血珠飞溅,阿魄将匕首扬起,翻转一圈,利落收回手里,这些人中最后一人也倒在血泊中。

    他走过去,将扶着树吐得撕心裂肺的邱灵赋搀起。

    邱灵赋甩开他的手,他一手握着剑,剑铮铮颤动,另一只手将指甲死死嵌入树皮中。

    阿魄见他已经不再呕吐,只是在和自己怄气,便硬是一手横过膝下,将他拦腰横抱起。

    满眼的星空映在邱灵赋眼中,他看不到地上血淋淋的尸首。

    他看向阿魄:“阿魄,我的剑是不是废了?”

    阿魄却道:“剑废了不是什么坏事,我这匕首轻易开了血刃,这才是坏事。”

    邱灵赋听了这话却笑了,他伸手朝阿魄下巴摸去,轻柔又缓慢,像极了挑逗。

    阿魄低头咬住他的手指,笑道:“怎么?”

    邱灵赋好似坐轿子那般慵懒,他看着阿魄的眼睛:“我喜欢你。”

    只要阿魄为自己放下原则,他心中便莫名感到兴奋,比如交欢时的失控,杀人时的果断。

    阿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能知晓他话里的喜欢,心里的兴奋。他嗤笑道:“你真恶劣。”

    看着阿魄的笑,邱灵赋只觉得一身懒骨,什么坏事都不愿想。

    阿魄看他放松下来,又道:“你真是一粒恶种,让全天下的江湖人,都在那座山上看清了彼此。”

    邱灵赋听他说“恶种”,竟像是被夸奖那般。无论是爱好捉弄人的无赖,还是爱好说书的人,哪个不想当一个一呼百应的恶种?

    他眼里兴奋:“那你看清了你我吗?”

    阿魄瞧他勾引自己,只觉得浑身少年气血燥热,他低头在邱灵赋耳边,也诱惑他道:“不把衣服脱了怎么看清?”

    邱灵赋迎着阿魄的呼吸在他唇角上一吻。

    每到一镇就换马,这许多日极少停歇。

    方才那场血腥的冲突中,一匹马死在剑下,两人轻车熟路,阿魄把邱灵赋抱到马上。

    马奔跑起来,邱灵赋看着往后倒去的树影,问阿魄:“你说我们快,还是我娘快?”

    阿魄将邱灵赋抱着一紧,笑道:“那要看是你更爱她,还是她更爱你。”

    “她带着一个讨人厌的孔汀,没有我爱她。”

    阿魄口中“驾”的一声,骏马疾驰,惊飞一双夜鸟,掠天而去。

    邱灵赋仰头看着那双夜鸟,他眼一掩,小心转过身子面对阿魄,又抱着阿魄的肩膀,挺着身子将阿魄的头绳咬开。擅自将阿魄的腰带解了,贴着身子自己温存起来。

    这一路比去崇云城那一路更辛苦,因为追杀的人不只是孔雀滨。要是不幸遇上了一次追杀,那么下一次追杀便不会太久。有时一日才能嚼几块硬饼,还得在冰冷的湖泊中洗澡,但邱灵赋竟然对这种日子甘之如饴。

    他放纵着自己对阿魄的炽热,既不感到卑微,也不会感到羞愧。

    他不再费劲心思遮掩自己,既不想着算计,也不想着自保。

    此刻也忙里偷闲,用湿热的吻在阿魄脖子上触碰,身体贪婪晃动。

    阿魄稳稳驾着马儿,粗重的呼吸却拂过他的头发。

    这时身边草丛一阵声响,阿魄忽然抬起手,指间一粒石子划空飞去,只听一声野兽的哀嚎,接着是踉跄而逃的声音。

    邱灵赋差点从马上坠下,只得杀去一眼,阿魄浅浅笑了笑。

    他与阿魄似乎调换了个角色,如今因为风吹草动而浑身戒备的变成了阿魄。

    邱灵赋喘气道:“你有事瞒着我。”

    他专挑此时问他,并将耳朵贴近他的胸口,企图将他看得透彻。

    阿魄轻轻笑道:“没有。”

    从胸膛里传来的浑浊声响,逗得邱灵赋浑身酥麻。他也笑道:“你骗我。”

    阿魄却道:“我怎么骗得过邱小少爷。”

    邱灵赋又问:“我的毒把你的复仇搅搅成一锅乱,你不怪我?”

    阿魄低头咬住他的耳垂:“怪你。”

    说着身下便用了劲,邱灵赋颠得不得不用指甲狠狠刺入他的背,喉咙压抑着声音。

    阿魄喘气道:“说书里的都叹人之渺小,顾此失彼,复了仇就要失去所爱。我本就是无能为力的乞儿,暂且放弃复仇来抱你,却又要被你怀疑不合情理。”

    邱灵赋沉浸在□□的汹涌里,神志不清:“我帮你复仇。”

    这人自己生死未卜,还扬言要帮自己复仇。

    阿魄笑着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不必,你帮我好好开心就行。”

    雀城全在孔雀滨的监视之下。

    踏入这座城,便是踏入了交织的密网之中。

    此夜星辰黯淡,无月无光,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连夜翻入城中,在傲视这座城的屋顶上纵越。

    阿魄逮住一浑身酒气的醉汉,问了那孔雀滨的位置,便与邱灵赋一同过去。

    孔雀滨如衔璧说的那般,四周丛林环绕,虫蛇密布,只有一条严守的直道通往大门。像是一个拒人千里的刺茸草,仅用最危险的爪牙警示来人。

    两人从那阴森的虫蛇暗道小心穿梭,阿魄眼尖手疾,一路劈斩了许多条暗窜的毒蛇。

    邱灵赋跟着阿魄的脚步,喘气道:“有这般不友好布防的,一般是黑道。”

    阿魄回头看一眼,只见邱灵赋满头汗水,吃力得紧,便时不时拉一把他。

    直到阿魄跃上高墙,邱灵赋脚下一滑,阿魄将他拉扯进来,这才注意到邱灵赋的手正发着抖,他心中一寒,又看邱灵赋嘴唇苍白,头发已经浸湿了一半。

    阿魄将他扶在角落里坐下:“毒发作了?”

    邱灵赋本想着咬牙隐瞒过去,可阿魄一问,他却觉得胸口更疼,忍不住点了点头。

    第94章 毒与药(九)

    连绵的湖泊与水道铺在这土地上,土是湿润不堪的泥沼,地是黑色碎裂的天。

    早从树里听闻孔雀滨地处湿润肥沃之地,水泽环绕,可邱灵赋从未想过会在如此漆黑的夜里见到它。如墨的黑水从一旁林中流出,映得人脸苍白。

    邱灵赋小心躲在暗处,他根据那明处弟子往来的方向与数目,便能轻易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奇怪的是,孔雀滨的防守不似衔璧说的那般处处森严。这个门派像是在短暂的时间里便耗尽了所有元气,如今像是一个衣不蔽体的人。

    邱灵赋的脚步就往那遮蔽得最严实的地方而去——平澜院。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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