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下)》分卷阅读14

    “若大雪封山,白雪岭与外边隔绝,里边发生何事,死了几人······再传出去的消息,便是经过生者悉心编造的。白家冤屈便只能埋在这层层雪下,越盖越深。”阿魄的声音敲在邱灵赋的耳膜上,邱灵赋觉得浑身燥热,不安地挣了挣。

    邱灵赋的反应看在阿魄眼里,他盯着邱灵赋泛红的耳根,忽地笑道:“杀段家两兄弟算什么报仇?若白家洗清了罪名,孔雀滨人人喊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如湘水宫那般。”

    手中针一亮,正要往阿魄不老实的双手扎去,阿魄却早就反应过来,飞旋着潇洒落在别处,任是那邱灵赋拼了劲也追不着,像个气人的无赖。

    想来自己曾经捉弄那邻里街坊,别人看着自己,也是这幅模样罢。

    明明耳根红着,可神色却嫌恶着:“要是再碰我······难道你不在乎沈骁如的性命么?”

    阿魄看着他,对此威胁像是不以为然:“我自然在乎。”

    这听着不知为何,邱灵赋却更是恼怒,话里还多凌人了几分:“那便不要碰我!”

    说着便走了出去。

    阿魄问道:“你去哪?”

    “不是去说书么。”

    阿魄悄悄跟着那道背影走了出去,拐了几个道,却看那邱灵赋直奔的地方······竟是那花红酒绿、莺声燕语的青楼。

    第13章 煽风(二)

    他早该知道,这人只要没被逼到份上,就算是有事必须去做,也得先满足对吃喝享乐的贪求,才舍得动身。

    若不是自小便沉迷于这种衣食无忧之上的乐趣,又怎么会生得这样恶劣自私的性子——承受不了疼痛和挫折,又对他人的痛苦和爱无情漠视。

    那青楼里传来的男男女女的嬉闹之声,路边方圆六七丈听得清清楚楚,带小孩的人都把孩子拉得远远的,过路的没几个不朝那稀奇地瞧上几眼。

    邱灵赋走到那门口,步子没有一丝犹豫,很快就被簇拥而来的香粉美人拥住。

    阿魄盯着他,等那人完全埋没在千娇百媚的身影之中,他立刻像是与自己赌气,坚决背过身走了。

    可这每走一步,心中便沉鸦一分。

    心里很明白这份压在心头的阴沉从何而来——他与邱灵赋最大的区别便是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

    邱灵赋对女人的天生喜爱,与出入青楼的其他男人有别——与妓-女玩耍嬉闹,大肆捉弄她们暗里厌恶却不敢明说的嫖-客。

    他在淮安早已见识过。

    在青楼之外的地方,无论是与男人或是女人,邱灵赋未必能够玩闹得这样开心。毕竟这人喜爱挥霍着别人对他的好意,久了,邻里街坊避他远他,哪还愿意与他一道?

    那些避他远他的行为,在他心里又像是从没有留过痕迹似的······只是非要把人捉弄得更狠了,不得不与他一道玩耍。

    如此往复,那青楼便才是个好去处——自小常在花雨叶生活,与世俗框条之外的女人打交道,可比与男人擅长许多。

    纵使知道这般那般缘由,可想到这楼中与淫-欲脱不了干系的声色犬马,心中便险恶自私地不能忍受,握紧了拳头也不知该往谁砸去!像是小孩子被夺去了喜爱的东西,便只能大哭大闹,只能向空气发泄伤心。

    阿魄在这阴暗之处,看那青楼的灯光,融融一片。

    苏无相教导阿魄三人,身在沟渠鼠巷,纵览极卑极微,方可心正眼明。

    自此教导之后,看过的卑微都是他人的苦,而自己的苦好似从来看不到,也从来无知觉。

    可此时便像是身处自己的沟渠鼠巷,看到了自己的极卑极微。

    正明的并非心眼,而是属于自己的、却被邱灵赋惹起的人的贪欲。

    一到这花天酒地的青楼,邱灵赋就浑身痛快。

    听着女子温柔的娇声细语,又被温柔香软地簇拥着,像是季节又回到了那百花齐放的春日里,整个人活了过来。

    以往邱灵赋都是穿得体面,大老远便被当做贵客对待。在淮安的小春楼更是常客,多金嘴甜有趣,比那些肥头大耳满脸淫欲的客人也更讨姑娘们喜欢,见着都是笑面相迎。

    这次穿着布衣来到陌生之地,这人的热情怎么看也缺了几分。

    邱灵赋刚被阿魄烦得忧心,此时怎么也嫌这热闹不够,懂行地从怀里便拿了点银子,老鸨果然喜笑颜开,姑娘们也高兴,嬉闹着拥着便进了房间里。

    “你们愿意陪那些烂醉的疯子,也不愿陪我。”邱灵赋坐在那舒服的软榻上,生着闷气也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会!”身旁女子看邱灵赋是个好说话的,又没有像别的客人那般一坐下便动手动脚,便也试着开起玩笑来,“公子比那些油头满面的生得好,是女子都得多看几分。”

    这说着,其他三个女子都或是爽朗或是含羞地笑了起来,这青楼之外的女人,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接上邱灵赋这样直白话。

    这笑赏心悦目,邱灵赋心里开心,又多掏出了一些钱来,姑娘们眼睛一下子亮了,一人拿了一些好好地收了起来,喜上眉梢。

    唱着玩着又吃喝了一会儿,几个人皆是高了兴致,那些青楼女子也都大致懂了这邱灵赋是个什么玩法,可都觉得稀奇——哪有男人来这里,不猴急着扒衣服摸手亲嘴的,给这么多银子非要听嫖客的糗事。

    “这崇云往北走个不远,有个白云岭,岭下山谷叫做厚土,你们知道那么?”邱灵赋喝了些酒,说起话来也放声了几分。

    几个姑娘对视,其中一个掩嘴笑:“邱公子说的是白家吧,最近也听来这里的客人提到,有人喝高了还说要去那觅宝呢。”

    这里的女孩子大多也是二十来岁,对那白家确实没什么印象,说起来的都是最近听到的,关于宝藏和财富。

    “在我十岁被买来这的时候,就听说白云岭有宝贝了,可到现在还没人寻到。”几人又悉悉索索笑了起来,都是些不出楼道的妓女,看到无知的也能嘲讽几句。

    邱灵赋听她们说得得意,也兴味道:“那是,非要找什么宝贝,还不如在这楼里找。”

    “邱公子真是有意思,来这里花这么多钱财,就是为了听这些东西。”放开了说话便是百无顾忌,身边的爽快一些的青楼女子指着那坐远了的女人,“絮儿看着邱公子一个劲脸红,怕是在责怪邱公子不去摸她的手呢。”

    嬉闹声,那叫絮儿的女子看了几眼邱灵赋,只嗔怪那人:“别瞎说!”

    青楼里说话都毫无规矩,更别说是遇到了邱灵赋那样好说话的。

    一人道:“我们还不懂你么,不拉上床你哪来的钱养你那泥里滚的臭小子!”

    “少说几句吧你!”

    邱灵赋听了只问:“絮儿难道要攒钱赎身嫁人不成?”

    “哪啊?男人都死了,要不怎么会来这里!”同僚说话也不讲究,想来私底下也是开够了玩笑,“邱公子年纪轻想得美。我们做这个的,赚的都是看着容易来的脏钱,哪还想着嫁人,赎身的钱还不如攒着自己用。出去了能干什么?还不是给男人欺负。”

    那一定是养孩子了。

    “邱公子看着今天好像没那种兴致,絮儿今日的怕赚不到舒服钱了,还得找个胖子伺候。”几人笑作一团,在这里也就遇上邱灵赋这样的能闹一闹,别的时候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情换点好果子吃。

    “长得好看的也别以为我们多瞧得上,有的也是徒有其表的败类,还是不为了荷包里的钱······哪有邱公子这样好的。”

    邱灵赋玩得高兴,扁嘴道:“好像我就没钱似的。絮儿拿去,但得让我亲一下。”

    那絮儿怕被抢似的连忙收进了怀里,旁边的人还羡慕地要抢来看那碎银,又是一阵嬉闹。

    絮儿媚笑:“还以为邱公子不爱这种事呢,只亲一下哪行,今天包你爽快!”

    “絮儿昨日被那粗暴的刘老汉折腾得起不来床,邱公子可得温柔些。”一旁几个人也不走,这楼里淫-乱的事多的去,谁会在意这些,还在一旁要看笑话。

    推着搡着,那絮儿坐到了邱灵赋身边,邱灵赋本想逗逗她与她开个玩笑,可看着那唇,不知怎地便想起了阿魄那薄薄的唇,想起了阿魄渐渐不稳的气息和心跳,想起那桃花林后混乱而旖旎的交合。

    那股酥麻劲头便上来了,扰得邱灵赋心烦意乱,内心竭怒又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发泄在这些姑娘身上。

    这还未反应过来,那絮儿便在邱灵赋脸上,香香甜甜亲了一口。软软的,邱灵赋看那絮儿笑得可爱,像是儿时被含嫣亲的那一口,亲着被亲着都像是玩闹一般。

    正要在起哄中拉下邱灵赋的脖子,一声响动却吓了絮儿一跳——有一人从那窗外轻巧翻身而入!

    那人落了地,眼睛就只看着邱灵赋,邱灵赋一对上那眼睛,便有些心虚。

    几个姑娘尖叫着躲到了一旁,可见那人却只是扫了几人一眼,并不像是要来寻滋衅事之人。

    他只是看着邱灵赋脸上那抹鲜红的唇痕,人虽未有什么举动,但眼里沉沉地像是真的气恼了。

    那絮儿靠在自己怀里的柔软像是还留在自己身上,邱灵赋下意识站了起来。

    阿魄朝邱灵赋走了一步,邱灵赋便后退一步。

    那唇痕看得阿魄碍眼,他硬是伸手不让邱灵赋再后退,用手背往那抹碍眼的红抹去,只心平气和问道:“你不是说去酒馆茶楼么?”

    这阿魄进来的时机这样巧,明眼都能看出这是在一旁看了许久,说着话却像是才发现邱灵赋在此处似的。

    邱灵赋目光炯炯盯着他,避开了阿魄的手。

    阿魄扭头对那边四个呆站在一旁的青楼女子道:“我找他有事,请几位姑娘出去。”

    絮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男人看自己像是多看了几眼——绝非善意,可此时该不该走,可不是自己说的算。

    “别出去,你们可是我花了钱找来的,怎么能听这乞丐的。”邱灵赋立刻遏止。

    阿魄看着他,从怀里一扯,拉出一个包叠整齐的粗布袋子。

    这邱灵赋当然认识,里面有几张银票和碎银,那是阿魄身上所有的钱财。

    阿魄把那袋子整个丢给了那些人:“走。”

    这送得爽快,邱灵赋看着都觉得有些许不妥——倒不是因为这些钱财真的有许多,只是想到这是阿魄所有的金钱,便不可思议。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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