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公爵之妻》分卷阅读79

    “那个妖僧祸乱宫廷,他诱惑了陛下!”侍女们小声地议论。

    奈特还是听见了,他不在意这些小人的排挤,他不介意,他不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同,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只是孤独,高傲地享受孤独。

    那天晚上,奈特做了一个噩梦。对巫师而言,梦境是未来的预兆。

    外窗透进银色的月光,树影印在被子上。他惊醒,惊恐地按着自己的脖子,好像不按着,动脉就会大出血一样。来到更衣室,他反常地挥手,把镜子前的香油扫到地上。银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圆形的盖子在地面滚了好几圈才停止。

    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奈特心烦意乱,他撩起袖子,汗水湿透里衣,而他的手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该死!

    他惊魂未定,盯着镜子,他的嘴唇干涩起皮,而额头上满是密密薄汗。他用湿毛巾擦去汗水,冰凉的水好像要渗进骨子里。

    他不想回忆,却无法控制自己,他看见梦里那些愚蠢的人类抓着他,挑了他的手脚筋,把他关在满是老鼠的废弃屋子里。他们用下流的粗话羞辱自己,在发泄欲`望后,将自己分尸残害。

    他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腕,确信自己还是完整的。那过于真实的噩梦让他恶心。

    胃里有什么在蠕动,如火的酸液在腐蚀他的脏器!有什么蠕动的东西好像要沿着喉咙爬出来!奈特抓着水池呕吐起来。蠕动的黑色物质从他的胃里滑出来,粘液里还有红色的血丝。他看见金色的眼睛——那些邪灵——在消失,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属于自然之灵的力量正在流失,它们正在死去。

    奈特的头脑还算清醒,但是身体失控地痉挛,全身乏力。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子,用放血疗愈自己。可是他割开自己的手臂,才真的感到绝望和恶心。

    疼痛,却没有血流出来,肉里是密密麻麻如线虫般蠕动的红色生物。它们在夺取自然之灵的寄生权,它们在杀死黑色的孢子。

    奈特满头大汗,咬着下唇,握住手臂上面用力挤压,他想挤出一点儿血来。

    可是没有血。

    杰拉德的毒药是斯特尼戈伊的孢子,它们在夺取奈特的身体。

    奈特的头脑仍旧清醒,他知道自己遭受了怎样的诅咒。毒药确实不会杀死自己。那只是让他成为斯特尼戈伊寄生的傀儡。该死的自然之灵误导了他,它们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使尸体变成吸血女妖的斯特尼戈伊有更多秘密,这才是莎罗将它盗取的真正原因。

    75

    黑夜就像一首诗。

    幽冥里的人感觉有未知的东西望着自己。但是没有,事实上望着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自己的眼睛透过黑暗,却像穿越了一面魔镜。

    原来是他自己在深渊之中孤苦伶仃,无力,最后死在窗外静伫的乌鸦眼里。

    靠在墙上,奈特用绷带把手上的伤口包扎好,冷汗湿透衣物,而内热汹涌。生命的本能被唤醒——食欲、性`欲、占有欲,在他的身体里纠缠不休。

    是那东西在唤醒他的欲`望。

    是那东西!它在身体里,它使自己变得怪异!

    血在诅咒他。他渴望一切红色的东西,身心不得安宁。他的意志还在,他很是清醒,但是身体和心灵遭到强制性分离,他能控制自己的头脑,却不得不被饥渴支配。那种毒性随着时间渐渐变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完全转化。而那些被神化的黑暗邪灵对此无能为力。

    奈特甚至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无力选择去拒绝什么了,他只能接受,并且,对自然之灵和嗜血的斯特尼戈伊有了新的认识——它们是矛盾的、对抗的,一方是精神性的,另一方是物质性的。

    一声敲击——有人敲着玻璃。

    奈特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敲着镜子。他的镜像渴望逃出这具被诅咒的身体,可他怎么敲击也无能为力。他把手放在镜面,他的镜像也是如此。他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他的镜像发疯地用指甲抓毁面部。

    红色!那诅咒之红在密密蠕动,异化的不死之肉里充斥着欲`望的叫嚣,他渴望的却不承认的东西被暴露在外——

    镜子里的人变成了卡罗尔·克莱因。

    她说:“并不存在什么‘毁灭人类的伟大使命’,这只是最凡俗的丑恶。你只是嫉妒而已。”

    那是奈特永远不会承认的!他嫉妒享有父母、丈夫的爱并且心存博爱的少女,他嫉妒她的善良、高贵和独立,他嫉妒她的自我和影响他人的能力。

    奈特感觉被羞辱了,他珍藏的丑恶被暴露在外,尽管这里只有他一人。他觉得无数眼睛已经看见了。

    这是他头一次渴望逃离这副可悲的巫师身体。

    直到太阳出现,光洒在他的身上,被欲`望操控的感觉才消失。

    寄生在他体内的斯特尼戈伊在光照下会失去活力。但是羞辱感不会消失。

    奈特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用火烧干净。

    他回到镜子面前——还是卡罗尔。

    他的欲`望被幻觉满足,可那是表层的满足像是给婊`子立了牌坊,他知道自己还是那个的婊`子。在残留的幻觉中,他感觉自己变了,他心里有个女人,在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借助他的身体复活。他自`慰,去找女人,去找弗兰茨,在床上证明他还是个男的。

    但是她在他的身体里,渴望复活。

    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他又来到墓地边上的府邸。里面没有人,也没有吸血女妖。

    房子里有种神秘力量在抗拒巫术并掩藏真相。那种力量的来源是斯特尼戈伊的本体,但是失去了自己身体里附着的邪灵,奈特就不知道它在哪里。

    他去了夏洛特的房间——他丝毫不介意闯进少女的闺房。为了线索,他能做任何事情。

    窗帘上铺了厚厚一层灰尘,一碰就落,一个微笑的布娃娃被放在窗口,望着外面,像是望着它的主人。

    别扭,非常别扭。他觉得闷闷的,像是被人用枕头扼杀在柔软的床上。

    他跑出去,大口喘气,看着那个布娃娃,他感到窒息。

    死鱼和烂木头随发臭的泡沫浮在水面上,码头边上的河水一直很脏。但是今天上面多了一个大东西——发胀的肿块,烂肉,破布,合在一起,好像快要爆炸了。

    人们打捞起已经发胀的尸体,却查不到她的身份。

    “也许是外面飘进来的,城里没有这个人!”卫兵说。

    流浪汉只是看着他们带走可怖的女尸,然后送出处理,他知道那是一只吸血女妖。

    入夜,吸血女妖就会出来,她们在挨门挨户进屋翻找,好像要偷走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带出来。

    流浪汉跟踪她们好几天,发现她们并不想杀人,她们只是找东西。在那些女妖中,他看见了自己的老熟人。

    汉娜长相美丽,但身患顽疾。主教并不知道她得了瘟疫,与她私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市井女人能被主教看上,汉娜生前说,那是偶然的机遇。

    流浪汉跟踪吸血女妖——她们翻墙进入别人家的院子,他也跟着翻墙进去。这家人的外墙上青苔很多,白天下了雨,上面很容易踩滑。一不小心,流浪汉没抓住墙上的凹槽,顺势滚到地上摔了一跤。

    声音惊动了吸血女妖,她回头。夜色里,眼里红光慎人。汉娜看见了他。

    吸血女妖只是单纯的活尸体吗?不,她们的心理也会斗争。她们的记忆不完整,但是仍记得生前的爱——家人之爱,朋友之爱,恋人之爱……那份发苦的情感在血之孢子的腐蚀中染上肮脏的野兽本能,他们渴望杀戮,渴望血液,便不得不与生前的爱做斗争。

    她们是活死人,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人性,她们会因为对血肉的渴望丧失神智,但是因为爱和理性,她们不至于沦为野兽。

    流浪汉又一次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没有。他太幸运了。汉娜出门前吸了足够的血,现在她很理智,不至于因为活人气息发狂。

    “别再跟着我,除非你想死。”她站得远远的,张嘴就呼出一口寒气。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流浪汉在发抖,他想着拔腿就跑,但又忍不住询问这个有人性的吸血女妖。

    “……”

    那声音像是枯槁的白骨在搔刮腐烂的木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说完,望着前面——

    那疯汉已经翻墙逃出去了。

    马车沿着山路走,车轮在碎石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这是一辆陈旧的马车,上面的零件随着山路摇晃,要掉不掉的。

    督学琢磨着怎么去找消失的罗德里克,他觉得他还活着,他相信他还活着。他与罗德里克非亲非故,只是单纯地相信他,因为他是卡罗尔·克莱因的丈夫。那个被烧死的女孩心中有种美好而坚定的信念,就像他死去的挚友——莎罗·杰拉德夫人。这是没有退路的赌注,他看见光——仅是昙花一现——就愿意孤注一掷。

    马车驶上山头,在一个弯道剧烈颠簸。之前下过雨,山路很滑。

    马车太旧了,因为这个颠簸,车轮变形,扭曲的车轮扛不住车厢,整个马车重心不稳,加上地上潮湿的苔藓,瞬间,马车倒下。马儿摆脱了缰绳,长啸着抬起前脚,加速逃跑。而车厢翻滚几周,才在泥地上面稳住。木头断的断,塌的塌。

    变形的车门夹缝里流出一点儿血,督学还活着,他受了伤。满手都是血,他的头也破了,但一种信念支撑这副又老又残的身体,使他爬出这该死的车厢。他走不动,只能用手肘撑着身体艰难爬行。血水和地上的淤泥贴着他的脸,凝结在一起,使他看不清。他只能摸着大地,抓住一块石头,像是抓着希望的稻草一样,死死不放手。

    没有人会来救他,马车的车夫死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老督学叹气,伤口里进了泥,痛得扎心。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还是想多撑一下。这种本能的求生欲在痛苦中被深化了,他想活下去。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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