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来了？”抑制住见到贺司潇的惊喜，陶聪磊镇定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有些不舒服，就想到你了。”贺司潇抬起头，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不舒服了？第一次发生？现在还难受？哪里？程巍知道吗？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所有的问题一连串从陶聪磊的口中蹦出来，说的时候，脖子上的听诊器已经按上了贺司潇的心口。
“聪磊哥，你要我先回答哪个啊！”贺司潇呵呵笑出了声，显得更加纯良而诱人。
“先别出声。”陶聪磊一脸严肃认真。
“隔着那么多衣服能听得清楚吗？”贺司潇说着推开陶聪磊握着听诊器的手，扯下脖子上的围巾，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留下领口大开的白色针织毛衣。胸口那道疤痕若隐若现，疤痕的粉色在雪白肌肤，纯白外衣，以及那几颗浅浅的小草莓的衬托下，变得有几分调皮。“现在可以了，听吧。”
陶聪磊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尽量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听诊器重新放回心口。
冰凉的东西贴上热乎乎的皮肤，贺司潇本能地颤了一下，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咝”的一声。
“冷了？我把它先捂捂热。”
“不用，很快就适应了。”贺司潇抓住陶聪磊握着听诊器欲离开的手。“听吧。”
耳朵里的心跳很有节奏，怎么身体里的反而乱了？那只凉凉的小手还握着自己的手，那水水的大眼睛还盯着自己看，宽宽的衣领打开，怎么也藏不住那两根漂亮的锁骨，那白皙柔嫩的雪肤，还有散发着禁欲光芒的诱人的深浅不一的点点吻痕。这个人，真的不一样了。
“怎么了，我的心跳得乱了？”贺司潇问道，语气柔柔地。
“没，很好。”陶聪磊抽出自己的手，把听诊器连同自己的手塞回口袋。“这么冷的天，怎么穿那么少？要是再感冒，程巍又要急死了。……我……也会很担心的。”
“聪磊哥。”贺司潇轻唤了一声，顺势靠倒在陶聪磊的身上。“我觉得……我的心里……空空的。”
没有办法把身上的人推开，理智推着，却使不上力。感性期盼着，想这样的时刻更久的停留住。手不自觉得钻出口袋，搭上身上人的肩，轻轻拍打，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怎么会空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聪磊哥。”
“聪磊哥。”贺司潇抬头看了陶聪磊一眼，那眼，含着泪，含着委屈。
“到底怎么了，小家伙，你不要吓我。”扶着无力的人，扶上那一样凉凉的脸蛋。
“没什么。”贺司潇耷拉下脑袋。“那个……就想来看看你，如果你忙的话……我就在这坐坐就好。”
“我不忙，要不……你靠下休息休息。”心疼了，怎么这个人丢个眼神，自己的魂就跟着跑了呢？为他才转来e城的吧？就想离这个人近一点，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立刻出现在他的身边。有爱的成分，还有愧疚的成分，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美丽的人儿，自己的那份承诺，被自己的私心敲得粉碎。
贺司潇听话地在沙发上躺下来，头枕在陶聪磊的腿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
陶聪磊拉过贺司潇的那件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揉了下他额头散乱的头发，这个孩子，那么安静，那嘴角微扬的睡颜，那么熟悉，又那么无望。不是第一次见到，还是那么让自己震撼。
你现在，到底是谁呢？
现在很多行为，贺司潇自己都给不出原因，只是听着内心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做，自然而然地说，也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小琪是为了生存才去伪装，而自己，就是本质如此。
知道那次在卧室，小琪是有机会杀了自己的，那一刀下去，他，还有他，就都解脱了。跟在华清昊远走他乡，即使心里会有遗憾，也还是有机会抓住幸福的尾巴。毕竟华清昊是确定爱他这个人，那个实在的真实的敢爱敢恨的mickey。唯一的一次心软，蜕掉了他那黑色的魔鬼外衣，却反而要了他的命。
“失去爱情和失去工作是常见的两个刺激点，通常都可以归为这两项。”
夏程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从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到一个嗜杀的连环杀手，都有刺激因。
“那小琪呢？他没有失去工作也没有失去爱情啊？”
那么现在的我呢？两样都没有，所以我的退化，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并不认同关于存在天生杀人狂的观点，也不认同人的嗜杀与遗传基因有关，像你说的，一个人成为什么的存在，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选择做一个坏人，是没有任何借口的。”
“我说的话……可靠吗？”贺司潇没有敢看夏程巍眼睛，低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夏程巍衣服上的纽扣。“真的是可以选择的吗？不是环境逼我们的吗？真的有成为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人的机会吗？”
“相信你相信的，宝贝，我们都有选择。”
抓住那挑拨的小爪子，拉过泄气的小脑袋，一下吻上那嘟起的不服气的小嘴。
不反抗，不退缩，直接迎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所谓的爱我的方式。
我，也是你选择留下的，也是你选择了没有办法爱的吗？爱那个像mickey的我，最主要的是这个mickey，不爱华清昊。你这样选择了，我还能选择什么呢？连活下来都是你们说了算的事情。
不爱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我呢？留下我，为什么不爱我？
贺司潇睁开眼睛，傻傻地看着俯视着自己的陶聪磊。
“不睡了？再睡一会儿吧。”陶聪磊边说边揉着贺司潇那细细软软的头发。
“爱我吗？”
陶聪磊愣住了，揉着贺司潇头发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
“爱我，就证明给我看。不是说了吗？说我爱你是很简单的事情，难的是对这份爱的证明。不能证明的爱都不是真的爱，都是借口，把一个人占为己有，把一个人拐上床的借口。”
“小家伙，你……”停留在发迹的手移到了光滑的额头上，没有一点瑕疵的美丽额头。脑海中闪过那红色的枪眼，流淌着鲜血的红色穿孔，看着自己，直直地看着自己，就像现在这双一样空空的眼睛。
“愿意吗？”进一步的追问，不给你再逃避的机会，就这一次，说，还是不说。
“我……很喜欢你，小家伙，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
“你比我大，经历的事情比我多，见过的事情也比我多，那么你告诉我，人们……是怎么证明是不是爱的？”
“也许……是眼泪。”陶聪磊迟疑了一下，手滑到了那双正望着他的开始闪现光泽的大眼睛。
“眼泪吗？”贺司潇闭上眼睛，任由陶聪磊在上面抚摸。
“你……幸福吗？”哆哆嗦嗦的手转到了高挺的鼻梁上，沿着弧度摸索到人中，再抚上丰满的唇瓣。
“你认为呢？”眼皮再次抬起，眼里已经没有了开始的乖巧和温顺，就像一头初长成的小豹子，带着挑衅。
手指被咬在口中，四目相对，没有再说话，没有谁再动。
曾经有人说，治疗爱唯一的方式，就是加倍地去爱。我们，做得到吗？
ii 复仇 —— 22
陶聪磊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贺司潇送回他和夏程巍的家，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
夏程巍打开门，他已经等陶聪磊很久，从贺司潇的手机里听到陶聪磊的声音时，他就有了预感。
贺司潇是被抱进来的，他靠在陶聪磊的怀里沉沉睡着，根本就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手臂到是紧紧地勾着陶聪磊的脖子一点没有松开的迹象。不爽，超级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他怎么了？睡得和小猪一样。”夏程巍没有接过贺司潇，跟着陶聪磊往他的卧室走。
“他说不舒服，我就让他留下观察观察，结果小家伙睡着了，我也正好要下班，就直接给送回来了。”陶聪磊把贺司潇放到床上，紧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是被夏程巍掰开的。“他似乎很累，不会是你的原因吧。”
“我觉得我会不顾他身体随取随求吗？”夏程巍脱下了贺司潇的鞋。“这样睡会感冒，我帮他换下睡衣。”
陶聪磊没有明白夏程巍的意思，站在边上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儿。
真像个天使。而第一个让他那么想的人，并不是贺司潇，而是码头上的mickey。
“你渴吗？自己去客厅倒杯水吧，我帮宝贝换好睡衣就出来。”夏程巍起身碰了下陶聪磊的胳膊。“还发呆？”
“哦，理解了，我在外面等。”陶聪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
真是不想和夏程巍计较，小家伙的身体他又不是没见过，当然，只是上半身，只是开始的例行检查，和夏程巍的性质确是不能一概而论，可如果他愿意……想想小家伙在办公室里的模样，陶聪磊就觉得心里痒。
不过和男人，他倒是真的没有尝试过，那么如果是小家伙……
不可以，还是不可以。摇着头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要清醒清醒。
“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们还是保持现在的朋友关系吧。”抽出被咬的手指，陶聪磊说道。
“如果你不想只做朋友了，也告诉我，我……都会懂。”贺司潇又是甜甜一笑，侧过头闭上眼睛睡了。
“好好睡吧，像程巍那次说的，等你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但是天空还是蓝的，太阳还是暖的，月亮还是阴晴不定的，今年的新年还是按时回来，而你……还是我的小家伙，还是程巍的宝贝，还是莫源的小东西，还是你父母的宝宝，还是我们很多人的你。睡吧，醒来就都过去了。”
这样的话，贺司潇在朦胧中听夏程巍说过，他只是不想睁开眼睛回应，就像现在这次也是。
如果我不再是我，那么一样蓝的天，一样暖的太阳，一样阴晴不定的月亮，一样来的新年，一样说爱我的你们，对于这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贺司潇装着睡觉，后来是真的睡着了，做了梦，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不知道小琪存在，但小琪也确实在，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慢慢长大，在那个未来还有无限可能的时候。
夏程巍熟练地帮贺司潇换着衣服，他知道他应该有点意识了，只是不想醒过来而已。记得刚开始康复阶段时，夏程巍第一次要帮他洗澡，贺司潇怎么也不愿意，后来他还是趁他半睡半醒的时候直接下手的。
“你脸皮真是很厚的。”贺司潇不去看夏程巍，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你有什么我没有的吗？”夏程巍打趣地说，手上的动作很温和。
“懒得和你白费口舌，反正你自个儿乐意，我也就当是享受。”贺司潇转头瞟了夏程巍一眼。
“早该这样了。”夏程巍说着轻拧了一下贺司潇的胳膊。
“哎呦！你占了便宜还打击报复呢！”贺司潇直接往夏程巍身上泼了把水。
“中气很足啊，看来是全好了。呵呵。”夏程巍不管贺司潇给了他一个怎么难看的脸色，都笑得和中了头彩一眼。本来么也是，谁叫确实是他占了人家一个大便宜呢？
想了就忍不住笑，脱下毛衣后，看着还赖在自己怀里的人缩了缩身体，赶紧把睡衣给他套上。
“很享受吧？”夏程巍算是自言自语，因为贺司潇压根不打算醒来睬他。“就知道你喜欢，以后和自己老公就直接点好了，知道吗？……宝贝，要换裤子了，睁一下眼睛。……好吧，你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