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程巍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也不离开老头子，是单纯地想要报复，想要利用他所有的资源吗？报复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说报复？他和老头子本质上难道不是一样的吗？自私妄为，试图控制一切，把所有人都倒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从中得到满足得到慰藉。心是如此是空，他会不理解？他理解，就像他也一样理解他。
“是吗？”贺司潇垂下头，靠在夏程巍的肩膀上。我善良吗？善良到和你这个凶手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还睡在一起？这是善良吗？带着自己亲弟弟的心在这里苟延残喘，是善良的表现吗？
“我的导师，也就是杜明明，他告诉过我。人的善良，不是因为他看不到邪恶的存在，不是因为他看到邪恶最终被消灭的情景。而是，当他看到邪恶，看到邪恶不是每次都会被消灭，看到善良受到迫害时，依旧有一个信念去信仰善良，不去做一个邪恶的人。”夏程巍吻了吻贺司潇的头发，闭上眼睛把脸靠在他头上。然后整个书房就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那一刻的安静，就如同这一刻在包厢里。夏程巍和老头子，真是很像的人。
贺司潇抽回自己的手拿起筷子，为老头子夹了菜放在他那个空空的盘子里。
“点了不吃，又浪费，又不尊重辛苦的厨师，还对不起勤劳耕作的农民伯伯。”贺司潇笑盈盈地看着呆呆的老头子，真是不像那个威风的ju爷，那个有些猥琐的无良老板。“我是天使，你们说的。……快吃吧，是你喜欢的，如果以前你没有骗我，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退化，这应该是每次你吃得最多的菜。”
“好，一起吃。”老头子恢复过来，开始给贺司潇夹菜。“最近有忙什么吗？”
“我是一个闲人，巍开了家心理诊所养着我们，也许我还会去帮忙。”贺司潇看着正大口吃菜的老头子。“他是爱小琪的，他却不知道，不过我告诉他了。……而你，也是爱小琪的吧，你自己知道了吗？”
手中的筷子悬在了空中，笑容从脸上褪去，这个孩子，真的，不一样了。
“那你爱他吗？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怎么会不知道夏程巍爱谁呢？老头子模糊自己的感情容易，却模糊不了自己看人的敏锐。
果然是自己看中的孩子，聪明，是真的聪明。只是，漂亮的孩子，为什么还要聪明呢？笨一点，也许就能获得尘世间所有人能想到的幸福了，为什么还要看得那么透彻呢？
“他是你的孩子吗？我是说……亲生的孩子。”
“我希望是。”笑容重新回来，菜也重新入口，有点凉了。
那么像，却不是你的孩子。贺司潇觉得有一点遗憾。
“我们通向幸福的路，好长，怎么也走不完，怎么走也走不完，要是到死也走不完呢？”
“至少这一路，你们同行，不是吗？孩子，求所不得是人之常情。但是，人，要有所求，才会有得。”
“ju爷，你……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老头子大笑了两声，又很快平静下来。“我是人，不是魔鬼，即使是魔鬼，他也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其实，上帝也是如此的。”
“你啊……永远把自己和那最厉害最不合理的去比。”贺司潇笑了，像是回到了以前，和无良老板出来吃饭的时候。虽然心里常常骂他无良，欺负自己，不过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光，还是轻松的多。
“那么……改一下，其实，所有的存在都是这样的。”
仿佛和一个孩子在一起，同时就拥有了两个孩子。老头子不后悔了，也许还真没有后悔过。留下贺司潇，也留下了mickey在身边，而留下mickey，一定不能把那个可爱单纯的贺司潇留下陪自己说话。那么终于，为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找到了最好最合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借口，也没有关系。
看到老头子那熟悉的笑容，贺司潇心里满了又空，空了又满。那剧烈的震荡中，物体完成重新组织了吗？
“ju爷。”贺司潇轻轻叫了一声，灵动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流露着令人无可抗拒的祈求。“帮我一个忙。”
“你说，任何我可以做到的。”老头子抬手抚上那洁白柔嫩的脸颊，手感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好。
好温暖啊。贺司潇笑着往掌心里靠了靠。这么温暖的手，却让那么多的身体冰冷下来，再，暖不回去。
在诊所的夏程巍，不会知道白天的贺司潇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下了什么决定。他只要知道，当他下班回到家，他的宝贝会为他开门，会用甜美的笑脸迎接他，有时候还会热情地送上自己香柔的小嘴。他的宝贝会安静地依靠在他的怀里，温暖着他的心。
我们走遍世界，寻找一个人，这个人愿意为我们放慢脚步，愿意为我们驻留在某地，愿意把自己的一只手交到自己的手中，愿意睁开眼睛第一个被自己所看到。然后……我们就幸福了吗？
ii 复仇 —— 20
贺司潇和莫景东距离圣诞节那个化妆舞会后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大街上。贺司潇刚从宠物店里出来，为花小乖买了新的小床，原来那个买小了，快装不下疯狂长大的花小乖，一定是夏程巍买的猫粮营养太好，或者是自己每次喂得太多，总之，花小乖有成为加菲的潜质。
“小贺？”莫景东则刚从一家酒店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他低着头，看似很害羞。
“景东哥哥？”脱口而出的称呼，没有任何的准备，这个人，自己那么叫，已经习惯了。
“是我。”莫景东笑了笑，看了眼他抱在怀里的宠物床。“你……养宠物了？”
“嗯，快有一个月了，是只小花猫，长得可快了。”贺司潇眯着眼睛笑呵呵地开始正儿八经地讲诉。“以前的床睡不下，它就爱往我床上跳，白天晚上都是，巍说不好，就……就出来给它买个新的了，不然……花小乖的屁屁就要遭殃了，呵呵，花小乖是它的名字。”
“那我下次来看你时，还可以多买包猫粮。”莫景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开心谈论宠物猫的贺司潇。难道是人格分裂？夏程巍不是心理医生吗？“你还要去哪里，我送你吧，正好我有空。”
“好啊，不过……”贺司潇看了眼莫景东身后那个他不认识的男孩。“你朋友……”
“他……”莫景东想起了身后的人，顿时感到有点尴尬。“你先回去吧，晚点我会联系你。”
那男孩点了下头，看了贺司潇一眼，转身跟在另一位明显是保镖的人一起坐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好了，我送你。”莫景东走到贺司潇身边，揽过贺司潇的肩膀，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不耽误你的事？我就是来帮花小乖买张床，不是为自己买。”贺司潇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感觉怪怪地。
“你的事，从来不耽误我。”莫景东若有所指地笑了笑，指着停他们不远处的宾士。“上车吧。”
进入狭小的空间，贺司潇觉得胸口闷闷地有点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空调开太大了吗？要我把窗打开一点吗？”莫景东轻抚上那红红的发烫的小脸。
“那就开点吧，有点闷。”贺司潇转了下头，避开了莫景东的手。“其实不开空调也不是很冷。”
“那你脱掉件外套吧，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你家呢。”莫景东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一刻不离身边的人。
“也行。”贺司潇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莫景东笑了笑。
“喝点什么？酒，饮料都有。”莫景东说着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塞进贺司潇的手里。
“谢谢。”贺司潇瞄了眼前排认真开车的司机。“你真会享受啊。”
“那当然，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才对。”莫景东抬手按了颗按钮，阻隔了驾驶室与后座间的贯通。
贺司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体，谨慎地盯着靠向自己的莫景东。
“我喜欢你叫我景东，小可爱。”莫景东就着贺司潇的手握起他手中的那罐啤酒，替他打开。“喝吧。”
“谢谢，但……我不是很渴，”贺司潇抽出莫景东握着自己的手，把他往外推了推。“那个，这样不安全。”
“你不诚实啊，小可爱。”莫景东摇了下头。“还记得圣诞节的那个化妆舞会吗？在露台上。”
贺司潇垂着眼皮，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心里乱哄哄地，这里空气又不好，越想脑子里越乱。
“不要再逃避了，小可爱，我知道你在矛盾什么。”莫景东说着一把抽走贺司潇抱在怀里的外套，扔到了身后。“你需要的，只是一点点的鼓励，去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记得以前陶聪磊来找我时我就对他说过，谁留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留下来的那一个幸福起来，对吗？”
“你也认识聪磊哥？”贺司潇睁大眼睛盯着离自己才几公分的莫景东。是这样的吗？你们围坐在桌子边，商量着我和小琪的未来，商量着怎么剥开他的胸膛，把那颗心脏塞进我身体里。幸福？不是很可笑的词语吗？我们的幸福是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小琪的幸福，是你们在餐桌边可以商量出来的吗？
“我认识他，我以为你知道。”莫景东没有注意到贺司潇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只是觉得那现在带着水雾的眼睛格外骚动人心。忍不住再次抚摸上那张此刻像是被蒙上了□色彩的美丽脸庞。
“景东。”贺司潇坐起身，更近地靠近莫景东，嘴角挂上坏坏的笑。好啊，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给我心，那么，连同你们的一起，都给我吧。一颗不够，两颗，三颗，我都照样收进来。
“什么？小可爱。”抚摸在脸颊上的手慢慢往下，用手背摩擦过颈部，上面还有淡淡的紫色印痕，钻进棉质t恤宽宽的圆领里，里面更是火热，只是这样有限的爱抚，已经让自己兴奋起来了。“你太撩人了。”
“是你自己想多了吧。”贺司潇举起手中的啤酒，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也不下咽，随即拉过莫景东的头，将自己的唇送上去，然后把口中的啤酒全数灌进对方的口中。“好喝不？”
嘴唇被滋润地散发着光泽，嘴角挂着的啤酒顺着下颚流淌下来，滑进衣领。迷离的眼睛，微微翘起的眼角，展示着无法抗拒的性感。向后仰起的脖子，带着滑动的喉结，让人体内一阵燥热。
“没有你美味。”
莫景东没有再犹豫，双手扶住贺司潇的腰，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下，整个人覆上去，吻住刚才那淘气的唇，肆无忌惮地啃咬吸噬，仿佛要把口中的甘甜全部一次榨干。手从腰部往上窜，一下袭住胸前的两点樱红，用手指轻揉着，很快就感觉到它在自己指尖挺立起来。呻吟声不绝于耳，更是大大鼓励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从胸前转移手掌，慢慢滑到腰部，摸索到那恼人的皮带扣，一下将它扯开。
底下的人儿微颤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口中溢出更加让人沉迷的呻吟，微微睁眼看着身上那迫不及待的人，嘴角扬起，像是默许。吻再次落下，含住那不断发出刺激自己神经的低吟的小嘴。扯下碍事的长裤，正要覆盖上那潜伏的宝贝时，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抓得很用力，甚至会觉得疼。
松开紧贴的唇，重新打量身下的人。刚还浮现在脸上的□已经荡然无存，还有的只有那慑人的犀利目光。
“想要我？真想要我？”贺司潇抓起莫景东的手拉到胸前，没有料到此时的贺司潇力气如此之大。
“想得发疯。”诚实地回答，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啊，不过……不是现在。”贺司潇猛地一下推开没有防备的莫景东，拉起滑落的长裤。
“怎么说？”躺坐在后座前的空地上，无辜而郁闷地望着正得意的贺司潇。
“要我，先要能留住我，让我心甘情愿地爬上你的床，你……做得到吗？”贺司潇往前移了移，用双腿环住莫景东的腰。“景东，是真的想要我，还是……只是把我当作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孩？”
“他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我的小贺，我的小可爱。”哼，这和夏程巍口中的宝贝有什么区别？
“要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那为什么夏程巍他能……”
“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贺司潇搂过莫景东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咬了一下。“记住了？”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信。”莫景东抱住挂在他身上的贺司潇。“我想你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景东，谢谢你。”
车子在贺司潇住的小区口停下来时，两个人穿戴齐整地坐在后座喝着饮料聊天，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司机礼貌地开门，莫景东暧昧地牵出坐在里面的贺司潇，握着的手不舍松，留恋的眼神不肯离开。
交易，不是只有生意人才做的，但生意人，一定会做交易。
ii 复仇 —— 21
不是复诊的日子，贺司潇出现在了陶聪磊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等巡房回来的医生。护士小姐没有阻拦贺司潇的进入，他是陶医生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这点，大家似乎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