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冬同人)林花落》分卷阅读112

    晚上,梁冬哥回到住处,坐在上发上摆出闭幕眼神的样子,脑子里飞快地整理最近记下的资料。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梁冬哥警觉地站起来看向大门,见陈怀远风尘仆仆地开门进来,心里顿时一颗大石落地。

    “都还好么?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不回家?”

    陈怀远放下手里的箱子,笑着看梁冬哥上前帮自己拿下帽子解掉围巾,神色温柔,心里只觉无比安宁:“没什么,都好,就是一个人跑出去散了下心。这儿不就是我的家么?”

    梁冬哥帮陈怀远把外套挂好后,正准备去倒水过来,才转身就被陈怀远抱了个满怀。

    “不想知道我这次都见了些谁?”

    梁冬哥往后躲了躲:“也不用次次都跟我说明。之前我就跟着去过一次了,不过是喝酒谈天……”

    陈怀远失落地放下手,不满地打断梁冬哥的话:“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多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别扭呢。梁冬哥暗自翻了个白眼,扭头给他倒茶去。他还能不知道陈怀远那种粗线条是怎么回事么?在外失去联系整整三天,到底怎么散心不好说,但肯定没照顾好自己,这会儿定是又渴又累,说这些话不过是故意逞强。

    陈怀远果然是渴极了,一壶茶他咕咚咕咚就灌了三杯下去,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是上哪儿疯去了?”此时没有什么上下级,梁冬哥也没打官腔用敬语。

    陈怀远一口气喝了个水饱,靠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嘴上却说个不停:“冬哥,你是不知道,我打赌,这几次跟我接触的人里有共`产党。倒没有反感,就是这心里有点乱。当年我也是差点就一脚迈进去了的,我是怕啊。”

    “怕什么?”

    “怕我这回要是一脚迈出去,怕国民党没活路,怕共`产党不给我活路,怕共`产党他里面没有活路。”

    陈怀远这话说得是有些深了,他也不指望梁冬哥能明白,只是自说自话而已。但梁冬哥隐隐约约知道,在共`产党成立的早期,做过很多不成熟的事情,让经历过这些的陈怀远对此十分忌惮。对这方面,梁冬哥是觉得所有事物都在曲折中前进,犯过错了纠正了才不会再犯。而陈怀远则觉得有些事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保以后不会故态复萌。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陈怀远一拍沙发,坐直身体:“得有兵权,否则谈个屁!人家压根不把我放眼里……活路,只有靠自己挣!”

    梁冬哥闻言默默,他大概能猜想得到,大概是某个做思想工作的同志无意间的小岔子,让陈怀远那颗极其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不过,陈怀远这话也很值得玩味:他既怕在两党内都没有活路,又说活路要靠自己挣,可见此时虽不甘于做冷板凳,却也并没有想投过去的心思。梁冬哥原先还琢磨着,到底是先改变陈怀远的观念,还是先说服陈怀远去重掌兵权。但看陈怀远这样,不拿到兵权,他是不可能安下心的了。

    “兵权?先生打算去西安绥靖,徐州剿匪,还是华中剿匪?”

    陈怀远敲着扶手,眼里有些犹疑不定:“不管是西北的胡东昌,还是徐州的刘峙和李宇亭,我都不想掺和。但他们许诺的条件,比万荣举给我的更加诱人。我若要给自己加码,显然留在中原不是个好选择。”

    胡东昌和刘峙给的是一个兵团,而万荣举只给一个军,陈怀远心里当然计较。

    梁冬哥闻言,不禁勾起一丝笑意:“话虽如此,可先生还想像在东北时那样做空降兵不成?”

    陈怀远原本还在纠结,被梁冬哥这话说的,顿时一个激灵:没错,不能去西安和徐州!自己在那两个地方毫无根基,今日他们肯给我兵权,明日便夺了去,从此便只有予取予求身不由己了。

    这时,之前几次三番跟中原省的亲朋故友看似做无用功的交往,就显出价值来了。陈怀远觉得,中原省不仅是自己老家,还是自己的根基!

    梁冬哥眼见自己的暗示奏效,决定再加把火,最好让他今晚就下定决心。

    “一个二十九军自然是不够看。八十五军功高卓著声名在外,恢复建制也是情理之中。正巧国防部最近又是新一波的整军重建……”梁冬哥见陈怀远眼睛一亮,继续道,“先生不要忘了,有一个兵团刚刚战败投降被撤销,但它的编号不可能空着,也不可能让嫡系以外的人掌握。”

    陈怀远顿时心头火热,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第一兵团!”

    “先别高兴得太早。”梁冬哥走到陈怀远跟前,似笑非笑道:“难道你都没注意到我身上的变化?”

    陈怀远回过神,狐疑地打量了梁冬哥一番,终于在他胸口的忠勤勋章上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他们倒殷勤。”陈怀远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们觉得我可靠。”国府历来重视出身,蒋介石就认为,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变,最不容易背叛自己的出身。梁冬哥虽然不是浙江人,但毕竟是世家子弟,没人觉得像梁冬哥这种人会投向打土豪分田地的共`产党。

    陈怀远听出梁冬哥的言下之意,不禁皱眉:“……他们觉得我不可靠?”

    “所以他们来找我,对我说,作为部下,要忠诚,踏实,不唯乡、唯派,一心为总裁效劳。”

    陈怀远沉默了。最唯乡唯派的不就是蒋介石本人么?听话听音,陈怀远明白梁冬哥传达的意思,有人想借他敲打自己,同时拉拢他来监视自己。

    他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越像脸色越苍白。

    他说他怕共`产党,其实他也怕国民党。国民党各个派系之间甚至因为权势交替轮番党清,党内倾轧的残酷一点不亚于国共两党之间的残杀。

    二十年过去了,不去提可能都不一定想得起来,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经历的血腥和恐惧。同样是面对死亡,那是跟浴血战场截然相反。鲜血是冰冷的,信仰是扭曲的,极恶的行为打着极正义的旗号,无论站在那一方,都会成为另一方对你砍杀的理由。同学们,朋友们,长辈们,晚辈们……若在黄埔时他对蒋介石是敬,那么在党清后他对蒋介石更多的则是畏。

    而党清,只有规模大小的区别,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蒋门嫡系的这一层身份若不能保证,别说跟共`产党扯皮要价了,首先自己在国府里就要性命难保……

    “陈怀远!”

    陈怀远猛的回神,看到梁冬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梁冬哥叫了陈怀远半天不见他回神,好不容易把人喝醒,忙问他:“你怎么了?”

    “我头疼。”

    梁冬哥见陈怀远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心疼不过。他伸出手刚碰到陈怀远的额头,就被对方一把拽过去死死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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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府的国防部,前身是军令部。军令部一厅是作战计划厅,但国防部的一厅是人事计划厅,三厅才是作战计划厅。我这边就混着写了。

    第九十八章 撄宁

    梁冬哥见陈怀远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心疼不过。他伸出手刚碰到陈怀远的额头,就被对方一把拽过去死死地抱住。

    “冬哥,我以前以为自己不怕死的,头掉不过碗大块疤,可我现在怕了……”

    梁冬哥本想挣离陈怀远的钳制,闻言不禁停下了推拒的动作。

    “你年纪小,出身好。家里人护得住,后来又一直跟着我在外面跑,没经历过,不懂这些。还记得上海那个共谍吗?后来我去亲手枪毙了他。”陈怀远此时顾不得梁冬哥什么反应,收紧了环在梁冬哥腰上的手臂,“有人想从你身上打开缺口,用对付老张的办法对付我……冬哥,我害了你,会害死你的!”

    梁冬哥轻叹了一口气,想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这些我都知道”,但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僵在陈怀远身侧的手轻轻放下,揽在陈怀远背上。

    陈怀远觉出梁冬哥的变化,好似得了鼓励,接着道:“我就不该抱着侥幸,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了,干什么都不要紧。我不该让你为我跑前跑后……”

    “我不会有事。”梁冬哥忙打断陈怀远的话。

    “你会!”陈怀远固执己见,“老头子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想起我,可到了想起让我去救场的时候,又不放心我。忠勤勋章只是个开始,他们想捏住你,有的是办法!”

    陈怀远情绪激动,开始钻起牛角尖来了。梁冬哥知道陈怀远历来脾气如此,这种时候不能反驳,越反驳越拧巴,只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捏住了又能如何?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是千千万万里的一个。他们就是每一个都捏住,也得捏得过来才行。”

    陈怀远松开手,把梁冬哥拉到身边坐下,掰过他的肩膀,迫使他和自己对视:“你在他们眼里,是千千万万里的一个,可在我眼里,天上地下,千秋万载,只有你一个。”这不是陈怀远第一次对梁冬哥说肉麻话了,可这一次,却带着悲意和不舍。

    梁冬哥没有回话。他的眉眼很美很深刻,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清纯和深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怀远。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陈怀远移开了视线,转而说起以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38年你刚跟着我接手预五师,见我从部队里提拔中下层军官的时候,要求一不怕死,二未结婚,三熟诵步兵操典,四枪法要好。你还问我,说为什么要未结婚,还说师座你自己不就结婚了嘛。”陈怀远说起旧事,想起那时梁冬哥纯稚的脸上露出懵懂好奇的表情,眼底不禁染上一层笑意。

    “其实我那时候也是照本宣科,并不真懂为什么结了婚的会怕死。颂公当年在讲武堂的时候教的,说一个兵,要一往无前,就不能回头看自己背后有什么。有兄弟,能并肩作战,所以不用回头。没爱人,没有让你流连不舍的避风港,所以不必回头。我当年觉得这些老一套,简直俗不可耐。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我胆小怕死,连我亲娘都不行。”

    “东征的时候,羽德和竞青他们这些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我当时虽然难过,但内心并不悲苦,反而激情澎湃。我觉得自己是民主革命的战士。将来国家和民族走向兴盛的血路上,是会有我的一头热血的。北伐的时候我去给老头子和万荣举他们解围,炸弹就扔在我身边,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往前冲。还好那是颗臭弹,没炸开,否则也没有后来。”

    “可若换做现在的我去,我做不到。我不想再为老头子那些可笑的的谎言,做无谓的牺牲。”陈怀远拽着着梁冬哥的袖子,显得很脆弱,“我不相信共`产党的那一套,但是我也不信老头子那一套,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信谁。只是觉得很累,不想打了。”

    梁冬哥知道陈怀远还是信仰三民主义的,只是他在蒋介石身上看不到三民主义的出路,所以出现了迷茫甚至丧失了斗志。但这事,梁冬哥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叫他来看,自然是让陈怀远去信仰马列最好,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这么做。

    梁冬哥只有安慰陈怀远:“既然谁都不信,那就信自己。既然信仰在那些人眼里比不上现实利益,咱也不妨待价而沽。待看好了看清了,觉得谁是值得去信,再做选择不迟。”

    陈怀远听梁冬哥这么说,不禁有些动情:“这种时候,也只有你会对我说这种话。那些同乡同窗同事们,不管是哪边的,都只会用各种借口逼我快点站队。”

    “如今形势比人强,也不怪那些人。谁都看得出来如今是紧要关头。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一两年后,就尘埃落定了。”梁冬哥反握住陈怀远的手。

    “我不在乎什么青史留名!”陈怀远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起来,“我过去是不怕死,可不怕死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当了炮灰?好事没一个轮得上,出事了摆出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让我救场。我他妈不干!我头疼!……好不容易,我有了跟人扯皮的资本。好不容易,你让我尝到了安定下来的滋味。我一点都不想死!我就想以后跟你在一起,日子越长越好。我他妈脑子有病才会上赶着给人家当炮灰!”

    “好好好,先生日后定会长命百岁。”梁冬哥听到这些话,不禁伸手轻轻拍陈怀远的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

    陈怀远激动完了,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忧心忡忡:“可我长命百岁有什么用,你要不陪着我,还有什么意思?他们既然要拉拢你,自然会有控制你的办法。我,我……退一万步说,哪怕我将来投到北边了,你要是没法跟我走怎么办?”

    “我一光棍,就算跟你跑了,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再说,他们也不敢连坐我家里人。”梁冬哥笑笑,“别说我本家,就我母亲的娘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初在昆仑关那回,战地医院那么乱,她都能找人把我捞出来,还想着去军令部改我的档案呢。”

    “那回可真是,把我吓了个好歹……你请缨去救援,我左右都是舍不得,甚至有点希望你不要那么卖力。后来在医院听到龙行的大嗓门,以为你走了,才恍然明白,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每次看到你,就好似自己再活过一遍一样。你要不在了,我也没有了。”陈怀远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龙行也走了有四年了。”

    许是梁冬哥的安抚奏效,许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陈怀远表情慢慢放松,身体也不再紧绷。只是歪下脑袋靠枕在梁冬哥肩上,絮絮喋喋起来。

    “在衡山的有阵子,跟你在一起我老是会想起采娴朝我笑的样子。采娴是个好女人,可我没能爱她,没能回报她,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所以我曾自责,觉得不该把你们俩放一起比较。后来才明白,那不是比较,是采娴跟我道别来了。过去一直是我放不开对她的愧疚,让她不得安宁,一想起她都是她一脸愁容的样子。你来了,她对我笑,真好。”

    “去刘逸雄那儿接防,你主动提出自己去当说客说服周正同。我不让,你还不高兴。我说了一堆你不适合去的理由,还让你相信我,说不会因为私心耽误正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那些话,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知道你正憋闷闹别扭,特地说些大道理哄你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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