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冬同人)林花落》分卷阅读91

    “八百?”梁冬哥觉着有点小贵。这年头,三块钱够穷人过一个月,省政府委员的月工资也才五百。可他自然也清楚,八百对于这房子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只不过故意试探试探。

    八百?八百还不够买那张真皮大沙发呢!刘英内心忍不住咆哮。

    “八千?”梁冬哥见刘英一脸便秘,眉头皱地更紧了。现在又不是没有房子,搞这么贵的干什么?

    你是买房子不是买厕所对不对啊梁秘书!

    梁冬哥睨了刘英一眼,直截道:“我也不为着你的话使劲往低里猜价格了,这样吧,我看这房子,乍一看扎眼,但仔细看看也就那样。你看这个雕花,制式粗糙,啧,这几子,都长虫了。还有这些个破铜烂铁,摆着晃眼,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合合起来,刨除那些旧了的不能用的,再扣掉维修整新的费用,也就三万不到。看在你是军座同乡的份上,我给你凑个整,就三万好了。”

    刘英真的要哭了,这房子,当初那人转手要现金,一开始开口要二十万,后来降到十万就死活不肯再降了,刘英知道那人着急要现金,凭着手段用五万现金外加价值一万的金条给搞来了。那可是金条啊!他想转个八万给陈怀远,结果被梁冬哥压成三万,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都说带兵打仗的来钱快,这么这个梁秘书能抠成这样?这房子,虽然真正值钱的家具都让自己倒手卖了,但就这样,放谁手上心理价位都不只三万,这梁秘书眼睛也太毒了,一眼就看到那些自己后来摆上去装花的东西,说是“破铜烂铁”。

    刘英心理在嗷嗷哭,但看梁冬哥那架势,就知道他不是个能唬得住的人。这要是陈怀远在,他都敢往十万以上的报价。

    “哎哟梁秘书,我这房子可是十万块钱从人家那里转来的,要不是人家急需现金,也开不到这么低的价。我跟你们军座是同乡,以前也欠过他人情,这才想着要还人情跟你要八万……”刘英不死心地絮絮叨叨。他哪里知道梁冬哥当年跟着她家母亲大人置办过本家姑娘的嫁妆。那价格,心理熟得很。有些东西,什么价位是往外说了好装富贵的,什么是价位是宰暴发户的,什么价位是内部价,什么价位是成本价,虽然说不上门清,但心里多少都有数。

    “得了吧。刘处长,咱明人不说暗话,三万你都是挣了的。这房子最值钱的东西,可不在眼前了。”梁冬哥又不是眼瘸了,哪里看不出来刘英早把值钱的东西都倒腾过了。要不是看在地段好,且换了的家具都还合用靠谱的份上,他连一万都不会开给他。

    等过完了手续,找人打扫房间,把那堆“破铜烂铁”和看起来“闪闪发亮”的没用的东西给清理了,家具又重新修过,扔一些买一些,再重新添置一些用品。最后倒给梁冬哥整出了个干净雅致的环境。只是进到主卧,看到那张大床,梁冬哥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失落。仗打完了,念先完军校回来了,念平高小毕业了,念安也要转到上海来上学,到时候他们,甭管真假,总归是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也就没他梁冬哥什么事了。

    梁冬哥走到书房,看着满架子的书,又不禁好笑起来。想这房子的旧主也是个附庸风雅肚子里没墨水的家伙,这书的摆放全凭书的大小颜色,内容上完全不着边际。上一本论语,下一本就是海国图志,接着就窜出一本什么大上海流行歌曲集锦,有些“书”甚至只是一堆稿纸和不相关的小册子订在一起。梁冬哥这两天没事,也就理书架玩了。

    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黑色封皮的书,封面上写着“天演论”。正想拿到另一边的架子上,忽然,一张纸片掉了出来。纸张有些旧了,折叠在那里。梁冬哥把书放在一边的桌上,蹲下去把纸捡起来展开,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挤成一团:“一个幽灵,一个**的幽灵,在欧洲大陆徘徊……”这些文字实在太过熟悉了,他甚至能把这张纸片上的所有句子都背出来——没错,这是《共`产党宣言》。

    梁冬哥当年翘家从军的时候,就立志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但是这点心理建设和思想准备在漫长的戎马生涯中是极其脆弱的。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亲友而产生的孤独,因为个人背景与整个部队气氛甚至包括陈怀远在内的格格不入,还有受命潜伏后精神上的压抑和无助。而与陈怀远的感情,更是加剧了这种压抑和无助,他一方面情不自禁被吸引,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去抗拒。

    马克思笔下关于欧洲大陆的革命于他而言是遥远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向往那种澎湃的热情和天赋的使命感。在寂冷彷徨的夜晚,只有通过默默地背诵这些文字,或是慷慨激昂的号召,或是铿锵有力的反驳,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迷茫,不要踟蹰,要坚强起来。就是做梦,都不敢让自己有一丝的放松和纵情,只因为害怕睡梦中会说出实情。

    和陈怀远在一起是一个危险的游戏。梁冬哥对陈怀远的感情充满了不确定性,不知道对方眼中温柔的眷恋什么时候会变成杀人的刀。他甚至觉得,相互结合所带来的巨大的痛苦,有时候更像是一种能够赎罪的鞭笞,仿佛**上的痛苦能带来精神上短暂的安宁。

    梁冬哥小心地折好纸片,回身看向桌上的黑皮书。他抱着一丝奇异的期待,随手翻开一页——“资本家的话,岂是可信的?不仅如此,舔资本的屁股的现代庸俗经济学家的话也不是可信的”。

    伪装书皮是很常见也很低端的一种伪装保密方法。这家主人在收书的时候,大约并没有顾上内容,就让这本《资本论》混成《天演论》,在书架上跟《红楼梦》在一块儿呆了许久。直到遇上梁冬哥。

    梁冬哥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不知是为这书的命运,还是为自己的命运。

    那年,他看的《资本论》,还是田愈忠借给他的,里面夹着尚际方的读书笔记。他怔怔地看着摊开的黑皮书,渐渐地陷入回忆的漩涡,那里是陈怀远所不了解的世界。

    ……

    陈怀远回老家处理完事,回来却跟梁冬哥说王玉玲准备在家带孩子,娘儿仨都不来了。听得梁冬哥一脸狐疑。

    “咳,没骗你,玉玲说这边铜臭,不要来。”

    梁冬哥心里,一时间也说不清什么滋味,转而道:“念先军校毕业了,我让他去部队当警卫营营长。”

    “警卫营?怀秋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军座,话不能这么讲,陈念先毕竟是你儿子。”梁冬哥难得义正言辞地“批评”陈怀远,“在身边呆着也好看顾他训练他。现在比不得先前打鬼子,要还想着跟怀秋一样故意打压了让念先从基层做起,别说对念先不公,到时候就是你儿子让人当鸡给杀了儆你这只猴!”

    陈怀远原本就想把陈念先带在身边调`教的,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晓得梁冬哥比他还敏感,之得连忙讨好:“对对对,你说的对,就让念先给我当警卫营长。”

    陈怀远之前就跟梁冬哥提醒过,说现在部队里要尽量让自己人上位。优劣暂且放一边,等以后再慢慢说。梁冬哥平时热血正直得很,但在这件事上却比陈怀远还上心。陈怀远看在眼里,暖在心里,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做安排,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还有一件事,军座。”

    “说吧,什么事?”

    “苏行廉的儿子,记得吗?叫苏子童,初中毕业,投奔我们来了。我看他年纪小,准备让他跟着念先在警卫营带着,到时候也好照顾。终归他爹当年也算有恩与军座。”

    陈怀远眉头一皱:“那小毛头,个子还没念平高呢。”

    梁冬哥笑着解释:“苏子童这几年可窜个儿了,我见到他的时候都没认出来。”

    “比咱都高?”

    “那没有,不过也没矮太多。”

    “有陈矮子高么?”

    梁冬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比陈矮子高多了。”

    “那就好。”

    没多久,陈怀远又跟这个陈矮子闹起来了。这一次不为别的,为的正是陈怀远在柳州时从美国人手里搞来的武器装备。

    当初要跟美国人要装备的时候,梁冬哥就给陈怀远打过“预防针”说要当心被人抢食。梁冬哥的直觉历来都很准,但陈怀远当时不以为意,觉得自己毕竟是卓有军功受到重视的一员将领,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是要给他小鞋穿,也不会过于苛待。战利品谁抢到了就是谁的,这种事情天经地义。哪还有再被抢走的道理。

    直到战后打扫收编整队,陈赐休说这些武器装备要收归国有,当然了,所谓收归国有就是收归他的土木系。陈怀远当然不乐意,给了你老子喝西北风去啊?加上想起梁冬哥当初给他打的那剂“预防针”,越想越气,于是在会上拍案而起,跟陈赐休一通呛,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陈怀远治军有名,指挥有名,臭脾气有名,不混派系有名,混到如今的地步,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对他想除之而后快的当然后,但以他为榜样马首是瞻的也不少,在**中也颇有几分名望。如今他不服从调配,开会开到一半就话不投机拂袖而去,对于陈赐休来说,这比当年当面拒绝他的示好更加打脸。这已经不是面子上过不过得去的问题,而是陈怀远现在对着他已经胆敢公然抢占资源不服从指挥了。

    梁冬哥自然乐于看陈怀远跟陈赐休等人的裂痕增大,但也担心他这样会招来祸事:“军座,即使是真的不想在军中呆了,现在也不是能跟他撕破脸的时候啊。”

    梁冬哥当然不可能想办法弥合陈怀远跟陈赐休的矛盾,只是陈怀远现在正跟蒋介石讨要一个省主席的位置,要是这时候陈赐休横插一杠从中作梗可怎么办?梁冬哥的言下之意是,等要到了省主席的位置,再跟陈赐休撕破脸也不迟。到时候主管一省,陈赐休就管不到陈怀远头上了。

    陈怀远明白梁冬哥的意思,满不在乎道:“我跟他总有撕破脸的时候,与其被暗地里穿小鞋,不如早点说开了挑明了,他反而不敢拿我如何。否则旁人都道他气量小,为私怨。”

    “他气量本来就小。”梁冬哥嘟哝。

    陈怀远乐了:“大伙儿都知道。”

    另一边,陈赐休越想越气。他眼馋那批美军装备眼馋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借着战后收缴的档子把武器收归,却不想早被陈怀远抢了先。

    “陈怀远现在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贺敬章和万荣举躲在背地里肯定笑得牙都要掉了!”陈赐休对着自己的心腹咬牙切齿地抱怨,“仗着自己有军功,肆无忌惮!给他当兵团司令不要,让他进国防部当厅长也不要,一开口就提要求说要中原省省主席的位置!”

    那心腹道:“中原省的位置这么重要,就是给,旁边的胡东昌也第一个不同意。”

    “胡东昌也不是什么好货!”陈赐休一听这名字,也内伤得紧。蒋介石最爱玩力量制衡游戏。贺敬章势大,他便扶持自己对抗,这几年自己也渐渐势大,他便扶持胡东昌分自己的权。总之蒋介石的独`裁欲`望强烈,绝不容许一山有二虎。胡东昌这几年在西北经营地盘,也打起了“西北王”的旗子来,身边又拉拢了一大批黄埔同学将领,俨然军中另一大势力。

    “得想个办法,把这些人都拉下马!”陈赐休虽然没有谋夺天下的野心,但一点也不想被人分权。

    “这……”心腹有些犹疑,“那胡东昌风头正盛,陈怀远又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这两个都不好办啊。”

    “胡东昌现在受宠,正是老头子想扶植的重点,而陈怀远有功不赏,老头子对他也颇为亏欠,确实不容易搞下去。”陈赐休冷笑,“但别忘了,老头子的死结在哪里。你手里的那几个政治犯,也该物尽其用一下。不光他们俩,如今正好趁机在内部搞一搞清洗,老头子现在对共`党磨刀霍霍,他会感念你的。”

    田愈忠被押出牢房后,马上被一阵强光刺激得即使扭过头去。他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室外的光线。

    一边早些被押出来的石豪,怔怔地看着广场上十几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志,忽的想起十年前。十年前,他从北平风尘仆仆地南下来会见工作和战斗在在南京的同志们,也是在南京的近郊,也是在一个僻远的院落里,也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那时候来迎他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旧长衫,架着眼镜,斯文却稚气,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儿,眼中饱含着激动和喜悦的光芒,笑得比什么都好看。田愈忠,字雨山,浙江上虞人,那时还在在央大念书。

    然后被捕了。

    石豪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捕了,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大意,让十年前那个斯文稚气的年轻人,变成了眼前这幅苍白羸弱满身伤痛样子。

    石豪从来都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淡,成王败寇而已。被捕后,他从不否认自己就是共`产党,但不该说的他绝不会张口。他只晓得这场游戏,他只是输掉的一个棋子,但这盘棋还没完。他等着,只要国民党还留着他的命,他就等着,等着看这盘棋最后谁输谁赢。他是谁啊,他是石豪,他去过苏联他看到过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真正强大起来会有如何恐怖的力量!虽然他对党内那堆说什么“农村包围城市”,什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嗤之以鼻,但这这种内部矛盾不妨碍他对共`产主义的狂热信仰,他要冷笑着看国民党和党内那些修正主义者们最终穷途末路……只是他如今看到田愈忠,不知怎么的,忽然无法再保持他冷艳高贵的姿态淡定下去了。他不想这么无所作为的在牢狱里浑浑噩噩地等到不知何年何月,他要救这些年轻人,让他们逃出去,回到自由的世界去,回到同志们的革命队伍中去!他忽然明白,只要怀着必胜的信念,又何须惴惴不安地等待结果?只要无产阶级能摆脱剥削和压迫,只要这个国家能回到大多数人的手中,农不农村特不特色没有关系,什么方法都没有关系。

    宪兵们没想到自己手上这个奄奄一息的痨病鬼,忽然一下子发起疯来。甚至因为毫无防备,被他夺去了枪。

    石豪拿到枪后发了疯似的毫无章法地乱开枪,没有经过射击训练的他,被枪支的后坐力震得险些拿不住。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要换别人,早就被守卫的宪兵打成筛子了,可这回这些政治犯很特殊,宪兵们被交代过没有命令不能轻易杀掉,便有那么点犹豫。但这点犹豫,很快在有人趁乱逃出去而造成的巨大的压力中结束。

    石豪感觉到身体被弹穿后的剧痛,这种剧痛对于麻木冷漠了多年的他,像烈火一样让整个人都为之燃烧起来。他在疼痛中抽搐着,发狂地嚎叫着扣动扳机,直到生命的烈火燃烧殆尽。他最后的目光,掠过围着他的宪兵,看到他的同志们,看到很多人在看着他。田愈忠在看着他,那些在牢中不愿与他为友的人都在看着他。

    啊,那道路,尘雾迷茫,

    遍地荒芜风霜,充满动荡。

    有谁知道自己的命运,

    也许就在这草原,雄鹰折断翅膀。

    乌鸦啊,这不是你能飞翔的地方。

    ……

    石豪的死,没有让田愈忠逃出来,但却让另外三个人逃了出来。这三个人最后死了两个,还有一个终于和地下党取得了联系。想特科报告了近期国民党内部有大规模排查清洗的情况。

    陈怀远阵子正跟陈赐休吹胡子瞪眼,这种事情,他最有嫌疑也最没嫌疑,倒是梁冬哥的一个不小的掩护。而胡东昌身边的鹿彚茗更加敏锐地察觉到状况不对。

    梁冬哥收到中央特科的警报后,想了一下,做出了坚决的回复,表示愿意继续坚持,并且在必要时刻牺牲自己掩护其他同志。

    陈怀远,如果杀了我是一个向国民党表示忠诚的机会的话,我希望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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