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冬同人)林花落》分卷阅读82

    “你说什么?!”

    梁冬哥低头不语。

    陈怀远盯着梁冬哥看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以后这话放肚子里。”

    第七十一章 夜思

    过江的预五师,其实只是胡滔和李驿的一部分部队,人数两万不到一些,并非全部。而陈怀远此时能为预五师做的,除了要求军政部任命胡滔为预五师师长外,也无能为力。

    陈怀远一直在为预五师的官兵谋划将来的出路。他很早就定下自己卸任后让胡滔担任预五师师长的主意,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

    预五师剩在东岸还没过江的部队,只能眼睁睁地被早就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陈赐休借口吞走。

    梁冬哥知道消息后直嚷嚷“欺人太甚”,扬言要去八十五军司令部找潘成翊单挑。当着众人的面,陈怀远一句“梁秘书,别任性!”就把才冲出门的梁冬哥给提溜回去了。

    梁冬哥看的明白,陈怀远不是个任人揉捏的主。陈怀远在得知消息后,直接用陈赐休收编预五师残部进嫡系新编作战部队的借口,仗着自己八十五军副军长的职位,越过军长潘成翊,把彭珏许魏文等人的部队划拉进了八十五军。一系列动作下来,梁冬哥还以为陈怀远这是愈挫愈勇,在八十五军培养自己的势力,誓要跟陈赐休和潘成翊的硬扛到底呢。没想到他跟军政部申请调完兵,回头就扔下八十五军甩手不干说自己头疼要好好养病。

    陈怀远现在,已经对蒋不抱什么幻想了。回到重庆,啥正经事也不做,白天看书听戏,晚上喝酒打牌。仿佛打仗的事情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似的。

    这天,梁冬哥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一脸不乐意地坐在陈怀远对面,绷着脸给陈怀远倒酒,倒到一半,把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放,扭过头去背对着陈怀远,“要喝酒自己倒,我不干了!”

    陈怀远也不反驳,苦笑着给梁冬哥也倒了一杯,递到他跟前:“那就陪我喝点?”

    梁冬哥看陈怀远这般,越发为他心疼和不值,心一软,原本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怀远只喝酒,也不说话。

    心疼归心疼,但见他这样,梁冬哥心里又不由地生出些恼怒和不耐。他嚯的站起来,从陈怀远手里夺过酒壶,一气之下,仰头把酒全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香醇晶莹的酒液,从梁冬哥的嘴角漏出,沿着修长白皙的颈子蜿蜒而下,一直没进那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子里去。

    “冬哥?”

    梁冬哥这几年在军队里呆着虽然酒量见长,但也经不住这么“豪饮”。陈怀远见梁冬哥一下子喝得太猛,喝完脚都软了,忙起身把人搂住。

    “好了,酒没了。”梁冬哥把酒壶扔到一边,拉住陈怀远的袖子,红着眼睛,“现在不喝酒,咱好好说话……他们如今这是要明着要夺兵权了,但好歹,好歹您也是八十五军的副军长,到底,只要肯回去,兵都还是在您手上……”

    陈怀远揽了人抱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梁冬哥的背,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早前我让您开了我,结果您没有,反而把我调成私人秘书……私人秘书,行啊,我认了!总归,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师什么军的人了,我只能跟着您走。但要以后都是这样整天不是听戏看书,就是打牌喝酒,那我还不如当初就去武冈当助教……”后面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没一会儿,梁冬哥就在陈怀远怀里彻底醉过去了。

    陈怀远知道梁冬哥看他现在这样意志消沉,这是故意拿话激他。可这激将法也确实有用。谁让梁冬哥的话句句都扎中他的痛处呢?

    陈怀远恃才傲物不喜众游,总觉得什么什么就是自己该得的,看不起才能不如他的,更不服才能不如他地位却比他高的。是以所谓的这个“傲”,没了官禄权柄做底气,在他人眼里就成了轻狂无知小气妒恨,为人所不喜。如此,也使得陈怀远平时极其注意这方面的个人声誉,哪怕心里再不乐意放权,也决不能让别人有说他对官位权柄有所留恋的借口。

    陈赐休在九江之后摘了预五师的桃子,利用的就是陈怀远的这个心理。这次预五师被扔到对岸当炮灰,陈怀远最后只捞了个八十五军的副职挂靠,也是蒋介石看中陈怀远的这个弱点,知道只要理由够正义堂皇,陈怀远就不会向他讨要兵权。

    梁冬哥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翻译一下就是说:“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要么你直接开口去跟蒋要兵,要么就去八十五军好好干。以你陈怀远的能力,只要陈赐休的脸皮不是太厚,潘成翊被挤走那是迟早的事。别在这干些让我瞧不起你的事!”

    陈怀远心中微叹,把醉倒的梁冬哥抱到里屋,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上,又出去打了水拧了毛巾回来,给他解开衣领脱掉外套,轻柔地擦拭掉身上的酒渍……比起梁冬哥往常的细致周到,陈怀远知道自己毛手毛脚的,但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小心翼翼的温柔了。

    清理罢,陈怀远拿了书在床上坐下,才翻了几页,扭头见枕头上沾了酒,便扔去一边,扶了梁冬哥的脑袋上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

    落日西斜,金红色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落进来,给房中的人都镀了一层金。

    梁冬哥这是真喝多了,睡得极沉。

    只见他的鬓角干净清爽,双眉有着上好的弧度,眉间光洁舒展,带着极为温柔宁静的神态。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轻颤着,睑缘上露出平常看不怎么到的一道浅痕,是内双——陈怀远第一次这么毫无邪念地仔细观察梁冬哥。他以前单就只觉得梁冬哥那双眼,不是单眼皮也不像双,带着恰到好处的阴影,眼波流转顾盼神飞的,既深情又清亮,有股子说不出的风流劲儿。

    梁冬哥的颧骨和颌骨的线条很柔和,显得没什么棱角,脸颊丰满,嘴角肉肉的,此时枕在陈怀远的腿上,毫无防备的睡相,看起来更加稚气未脱。这会儿他许是梦到什么了,轻嗯了一声,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睡。

    陈怀远看着梁冬哥孩童般柔善无邪的睡颜,只觉得心头被清水洗过一般,出奇的单纯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暗下来。陈怀远怕把梁冬哥亮醒了,便只点了床边桌上的小油灯,映着这点昏暗的光线,一页一页地翻书看。

    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陈怀远见王玉玲进来了,忙放下手上的书,朝她使眼色示意安静。

    王玉玲见状,立时放轻了脚步。只见她进屋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在梁冬哥身边的床沿上坐下、

    “我就知道你闲在家里不会有好事。”王玉玲慈爱地伸手抚摸着梁冬哥的额发,朝陈怀远小声埋怨,“瞧你,好好的,自己折腾也就算了,怎么把冬哥也给带醉了!”

    陈怀远毫不正经地“认错”道:“夫人教训得是,以后喝酒我偷偷地喝,绝不让冬哥发现。”

    王玉玲白了陈怀远一眼,见梁冬哥就只穿了件衬衫,领口都开着,怕他着凉,回身拿了一边的毯子给他盖上。

    “玉玲啊,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陈怀远劝她,“冬哥这里我陪着呢。现在外面路不好走,你要回娘家住,明天天不亮就得出门。”

    “我知道。”王玉玲终究不是铁石心肠,陈怀远的关怀也是感受与心,“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说出来跟大伙商量着拿主意,别老自己一个人憋着。”

    “嗯。”陈怀远点点头。

    王玉玲看着陈怀远,许是因为屋里灯光昏暗的缘故,觉得他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像是年轻了十几岁。想起过去,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红:“怀远,这么多年过来,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可大家也都……总之,之前的事,你别怪冬哥,要怪就怪我。”

    “你这是哪儿的话?我知道,你和冬哥都是为我好。”陈怀远说着,叹了口气,“说来,是我对不住你们。”

    陈怀远低头,看梁冬哥天塌不惊地睡着,夜色暝暝灯火摇曳,空气中是早上刚晒过的被褥的气息和香醇的酒味,暖融融的,令人在乱世中体味着少有的安心和暖意,也让人升起一股想要保护和守候的愿望。陈怀远此时心明似镜,以前想不通的事,忽的都想通了。他抬起头来,对上王玉玲的目光:“我位卑言轻,讲不得这其中的一二三四,但该是我的,我总要去挣。再说公道自在人心,这天下人心所向之事,再高的官位和权柄也不能把持。”

    王玉玲未必清楚陈怀远这话的全部意思,但看他那样,也不像是要坚持去撞南墙,便点头道:“你只要不跟那些大人物钻牛角尖就好。”

    两人有轻声说了些琐碎。等王玉玲走后,陈怀远看了几页书,可脑子里还想着王玉玲和梁冬哥的话,终究是看不下去,眉宇间透着股怅然。

    面对蒋介石,以及陈赐休贺敬章万荣举他们,拉拢也好排挤也好扶持也好打压也好,该争什么,不该争什么,值得,还是不值得,一时间陈怀远也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得失。投军从戎十几年,到底是为了争得什么呢?当初年少一腔热血报国抗敌反侵略反封建,如今为人世故老成升官得禄战功荣誉吃战争饭……他不认为这是堕落,信念和物质,他自问都无愧于心。

    对于陈怀远而言,战争就是他的事业,他的野心,他改造世界的艺术,他用铁血塑就荣誉勋章的舞台。但他知道自己和日本军人的差别在于,一个是保卫家园守护亲人的战士,一个是窥觑他人财富的强盗和侵略者。英雄碑和耻辱柱,一开始就立好了位置,看你要把自己的名字往哪个上面刻。

    陈怀远还记得,那年他拉着预五师上衡山整训,仲春杨花如雪,被夕阳照得好似漂浮在空中的光絮,梁冬哥跟着他在校场上跑步,白白嫩嫩热气腾腾的跟刚出炉的年糕似的,少年稚气,追着问他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他当时回答说等赶走小鬼子天下太平的时候。梁冬哥那时听了,笑得脸跟个小包子似的:“等赶走了小鬼子,天下也未必太平。”

    “那就打!打到天下太平为止!”

    “给蒋家王朝当开国功臣么?”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现在是文明社会,不搞那套封建**。这天下,是我中华民族的天下,干他蒋某人何事?”

    陈怀远当时只以为梁冬哥是进步学生热血单纯,在学校里听了某些言论的宣传对蒋介石心怀不满。他并不知道梁冬哥是在探他口风,更不知道他这蒋家王朝的党国肱骨多年后却成了共和国的开国元勋,但有一句话没说错——这天下,是我中华民族的天下。

    陈怀远最后竟就这样倚在床头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整条左腿都麻了。他看梁冬哥醒来一脸内疚,笑着揉着他的脑袋:“给我当私人秘书还是有点好处的,去当助教可没人给你当枕头。”

    想怎么做是一回事,具体做了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梁冬哥想激陈怀远不假,但自己昨天喝醉了,具体怎么个激将法,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听陈怀远这么说,还一脸茫然。

    陈怀远见梁冬哥这般,也只笑笑,不多说什么。

    陈怀远一直都知道梁冬哥是个极有想法的人,梁冬哥想他做什么不想他做什么,他其实都能察觉得出来。可陈怀远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一般所谓被人控制和诱导的不便和违心,因为梁冬哥对他从来用的都是你明知是套但还会主动往里钻的阳谋。而且你回头会发现好的坏的都是你自己干的,他是顶无辜的那个。但是,你就是无法拒绝他,还得感谢他,而且不会讨厌,只道他心直口快是个藏不住心思的……甚至,有时候会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

    陈怀远皱眉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想了。

    “冬哥。”

    “嗯?”

    “我怎么觉得你去老家养了一趟伤回来,酒量没见长,脾气倒见长。不让喝酒就算了,居然还跟我抢酒喝。”

    陈怀远刚打趣完梁冬哥,外面门房回报,说张家九小姐来了。

    梁冬哥正给陈怀远扣外套扣子,听说是张冰,放着陈怀远不管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陈怀远怔怔地看着梁冬哥撒丫子跑出房门去,半晌,才抬起手来给自己扣扣子。一边扣着,一边不禁摇头哂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此间亦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说高兴吧,骗鬼呢!可说难过吧,他倒是觉得,自己表面上也是有家室的人,不好单就这么误着梁冬哥。两人这样终归不是个事,冬哥如今不介怀两人之间的荒唐事也好,与其将来自己老了被讨厌怨怼,不如现在就散了这筵席,或许还能成全一段交情……

    你说这人啊,心境不一样,想法就不一样。当初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时候,陈怀远对梁冬哥可霸道得很,别人盯着多看一眼都不乐意,吕梦娜更是没少被他黑脸。如今被削兵权失意落魄了,他又开始自怨自艾萌生退意。越是觉得梁冬哥的好,他就越自惭形秽。这时候张冰来插上一脚,陈怀远就马上开始在心里伤感忧郁故作洒脱,还自以为崇高忍让做出了牺牲想要成全对方。

    梁冬哥哪里知道陈怀远此时那九拐十八弯的肚肠里装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毫无重点的东西。

    “梁哥,给,这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治头疼的偏方,药材都照着方子抓了十贴。先吃着,看看效果。”张冰把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梁冬哥怀里塞。

    “这么一大早的你就送东西过来……”

    “别跟我客气,我下午有个聚会,赶早了去做头发,顺道就来这里了……还有,这个袋子,里面是我让刘婶做的绑腿棉套,有十几个呢,衬的是紫貂皮,可暖和了。我爸说这种伤病最要注意被整成老寒腿,否则老了就只能做轮椅了。你让陈叔戴腿上试试,要是大小不合适,你再让我带回去改。”

    “吓,紫貂皮?也太破费了,只不过是想做些棉布套而已。”梁冬哥有点咋舌,心里嘀咕着这位张高参哪来那么多钱啊不是贪污受贿了吧。

    “没事没事。你不知道,我家那刘婶爱卖弄手艺,其实都是旧帽子改的。里面还不一样填的都是棉花么。”张冰笑着解释,“对了,还有这袋。这袋是给你的。”

    梁冬哥不好意思:“我?我又没什么需要的。”

    “就两条围巾和手套罢了,过冬用。”

    “本来托你弄这弄那的就够不好意思的了,你还给我带东西……”

    “喂,臭小子,不肯娶我也就算了,这点东西都不肯收下,不给本小姐面子啊!”张冰淑女不了一会儿,假小子本色又露出来了。

    梁冬哥笑笑:“那好,这次不跟你客气,下次请你吃饭。”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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