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同人)【启副/楼诚】血荐轩辕》分卷阅读45

    张启山被他唬了一跳,却很快听到了接下来一声声艰难的呓语。

    “佛爷……”

    “……呼——家主……”

    交叠在一起,揉满了委屈与忍耐。而每当日山试图发出那似“科”的声音,便又很快会追加一句“不许喊”。

    张启山忽然怔愣的呆坐在椅子上,他听懂了。日山之前说的不是“科”,也不是“个”,而是“哥”。

    启山哥。

    阿诚随口就可以唤出的称呼,家中相熟的亲兵逢年过节也会没大没小冒出的字句,日山却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张启山甚至是期盼过的,但长沙的布防官、棋盘张的家主拉不下这个脸儿来主动要求,也就只以为日山是叫惯了“家主”与“佛爷”,甚至是“首长”。自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之后,连“大少爷”这个原先还有几分密厚的称呼也很少听见了,自己还道他是敬重。

    原道是避讳与不敢么?

    因为自己在“成亲”那时的粗暴,他便觉得他自己下贱,大少爷这个还有些亲密的称呼只有极致的情动才会含含糊糊的叫出,“哥”更是不曾听过的。张启山忽然想起阿诚对他说过的,不是日山不想叫,而是自己不允许。

    什么时候不允许的?他竟想不起来了。

    张启山抱着脑袋痛苦的思量,幸而与日山少年时的交集较少,现在想起来居然还都记得。真的是太少了,他错过的太多——日山为自己怀胎八月的时候、学习治理内宅的时候、少年初长成变声的时候、第一次放野下斗的时候、偷偷期盼自己到来的时候,不知道他小时候见过自己的照片没,应该是见过的,那时候父亲总会让摄影师来给自己拍照,洗出来给自己的却没几张,想必都是寄给日山了吧?

    然后他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

    日山看起来对自己极好奇,又带了几分熟稔,像是见过自己的照片,然后将自己从性格到喜好揣测了千万遍,瞧见真人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对比、印证,试图讨好,还傻傻的让自己将他捆起来试功夫。自己那时候说什么来着?

    张启山的心脏在幽暗的地下世界中“咚咚”地狂跳。那时候他还是个刚满二十的傻小子,因为不满父亲与家族的擅自定亲,去老宅就是找日山麻烦的。他捆他、呵斥他、羞辱他,然后义正辞严的告诉他——

    “谁是你哥?!”

    自此他就再没听见日山喊他一声“哥”,从不曾出口。最初许是因为傲气,但更多的应该是他对他毫无底线的依从与尊敬。张大佛爷的话,就是张副官前进的方向。所以不许喊哥,不许示弱,不许明言爱意。或者又说,日山打心眼儿里,觉得他自己不配,因为张启山呵斥过,他的爱廉价,说他只不过是张家的傀儡。

    铁骨铮铮的汉子猝然红了眼眶,张启山有些哆嗦的抓紧了日山的手抵在了自己唇边,他缓缓亲吻爱人的手背,最终忍不住坐到床边去吻对方苍白的嘴唇,慢慢的诱哄——

    “日山,喊哥,叫声‘哥’给家主听听。”

    昏迷的青年并没有回应他。

    阿诚还是将张启山从里屋换了出来,张启山急需休息,他们一路行来,这个dom也同样绷得太紧。大哥说的很对,因为太过于在意彼此,反而有些灯下黑了。

    明楼递给张启山一支烟。

    张启山接过了夹在手中,狠狠吸了一口,他沉气让烟丝过肺再狠狠吐出。“明楼,这几日让你和阿诚……”

    明楼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如果躺在里面的换做是阿诚,我也一样。”

    张启山便不再多言,静静将一支烟抽完。他冷静下来调整心绪,出了房门,他就还是那个能扛起天下的张大佛爷。

    明楼果真有事要说,他领着张启山转了几个弯抵达了一间房,宗政正在等着他们。

    “请坐。”宗政比了个请的手势,在明楼与张启山都落座之后让凤鸿看了茶,随后除凤鸿外屏退了左右,“张夫人的事,在下还要和佛爷道歉,当时不明就里,也是为了自保。”

    张启山其实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真正伤了日山的是尹新月。

    明楼望向这里的族长:“尹新月还是没头绪?”

    宗政摇头:“已经让下面的去找了,但是这里千年来已经被开凿的十分巨大。她变异以后又十分迅捷,至今没有找到。”

    张启山想了想问:“那天的爆炸究竟是这么回事?”

    宗政抬了下眉宇:“他们那一群人下墓后就开始了肆意的践踏与破坏。宓妃娘娘对我族有恩,所以我们世世代代都供奉尊重于她,面对尹氏暴行自然不能姑息。两方产生冲突她射杀了我的几位族人,盛怒之下我们将其全员抓捕,打算将他们都炼成尸奴。已经搜遍全身缴械,却没有想到她身上还藏了火器。”

    “女士手枪。”明楼用指尖扣了扣桌面,“我听说洋人不久前研发出来的,九毫米口径的女士手枪。小巧轻便可以藏在衣服中。如果你们行事太过君子,只收走了她的行囊,很大可能她将手枪藏在了身上。”

    “按照新月饭店的财力物力,她确实有可能弄到那种枪。”张启山附议。

    “我在大堂中的时候听到枪声,随后才是爆炸。所以她应当是在蛊缸内挣脱束缚开枪逃脱。”明楼认真回忆了一下。

    宗政叹息着摇摇头:“如果她不这么干,她不会变成那样的。我们一族不杀人,所以塞入蛊缸炼成尸奴也就是让她为我们服务二三十年赎罪,最后抹了记忆再扔出去。如果她没因为爆炸割伤皮肤让蛊虫与药剂进入身体,根本不会变成怪物。”

    张启山抓到了重点:“怪物不得不除,她现在变成这样还有办法对付么?”

    宗政思考片刻,缓缓道:“奴蛊是让人迷失神智,增强身体能力的。但半成品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我推断,她会变得速度飞快、可在黑暗中视物、并且对她记忆最深的东西保留执念,至于智力,她逃出来的时候理智全失,但能藏匿在黑暗中数日,一切都是未知数……”

    明楼望了眼张启山:“难怪我听阿诚说,她当时叫嚣着要杀了你。”

    张启山显是想到就是为此日山才会替他挨了一爪,皱紧眉宇点点头。

    “至于杀死,用糯米。”宗政给出了结论,“糯米入胃可以让她腹痛难忍,十分钟以后皮肤硬度减退再伤其要害,就可以终结了。”

    “好。”张启山眯了下眼目,敢害日山至此,他定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明楼提点了一句:“日本人快要到了。”他们进墓两日,日山之后又受伤,算一算也就一周的时间那群日本人就会找来。“其实我看这里并没有什么‘宝贝’,日本人想要的可能就是‘混沌’一族的入世。”

    这是很有可能的,“混沌”一族仅凭触碰就可以攫取外貌、记忆、性格,从而化作他人的能力,一旦用好了就是一柄利刃。如果被鬼子掌握,派遣他们潜伏到我军这边,冒充高级军官下达错误指令、偷窃政军高级机密,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宗政皱起眉:“明楼兄,我知道你想说服我族暂时撤离避让,但是很抱歉,我们不能这么做。”

    “为何?”

    “至少要等到冬至,”宗政起身,一族之长身姿挺拔,即便头脸始终被黑雾缭绕也能看出当年气魄。“因为我族密藏的宝剑‘腾空’随宓妃娘娘一同葬在机关匣内。每年只有冬至祭奠时会从机关匣内弹出。如果要走,‘腾空剑’与宓妃娘娘的遗骸是务必携带的。我族人之所以留在此地,除了目不能视强光,皮肤不能见日光,亦有守护娘娘与我族至宝的意思。”

    张启山想了想:“腾空……是《拾遗记》中颛顼高阳氏的那把宝剑?从天而降将敌方克死的神剑?”他面露怀疑之色。

    宗政哈哈大笑:“剑是有这把剑,但是并没有东晋那位王生写的如此神奇。他是我族祖先句芒在与颛顼之子作战时从其手中缴获的。真正的作用,是可以吸人精气。”

    “什么?”明楼骇然。

    “嗯……这要从我族历史说起。我族有两支血脉,纠其始祖为黄帝。第一支源自黄帝之孙少昊之子,句芒。《海外东经》有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即此,亦即少昊鸟国建都之地。而后又有郑玄注解《札记·月令》,句芒,少皞氏之子曰‘重’。句芒是掌管春耕的神明,春天主万物复苏萌芽,所以我族亦有不可杀生的族规。而句芒以其父鸟国为纪念,我族图腾便是‘鹰’,句芒又名‘鹰重’。”

    明楼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地宫中看到的许多“鹰头狗耳”兽,恍然点头。“那么另一支呢?”

    “句芒曾与上古神兽‘混沌’联姻,《西山经》也有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混沌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帝江便是黄帝,但祖先的真实出身不可考,不过我等能够通过摸人来变化的能力就是源自于混沌始祖。”

    张启山听的极为认真:“原来如此,且混沌的本体也是神鸟,但相传亦有狗耳,所以我们才会在地宫上看到篆刻出‘鹰头狗耳’的纹样。”

    宗政点头,对明楼与张启山的见识十分赞赏。“正是如此。我族一向不介入朝局,直到西汉年间。宗政这个姓氏便是由九卿官名所演化。后来我族内乾元复姓‘宗政’,坤泽与中庸皆姓‘凤鸿’。”他觉得扯远了,又忙将话题拉回最开始的问题,“而据称颛顼之子十有九害,当年句芒与其争斗维护生灵,缴获了颛顼的宝剑就是‘腾空’。腾空实际上并不能克死敌人,而是一挥之下剑气所达之处可以吸人精气,将士无力,自然克敌制胜。后来句芒缴获此剑,也就逆转了战局。”

    张启山拧眉,与明楼对视一眼:“那日本人没准也是……”

    宗政点头:“是,而且它还有另一个隐秘的效果。二位可知为何男女之上又分乾坤?”他见二人摇头,解释道:“乾元坤泽最早是人类为了繁衍后代所进化,究其根本其实是精气与信香蕴含的多寡不同。‘腾空’能够吸食精气,所以割破血脉与腺体,再配合适当的信香引导,就可以改变第二性征。古时候就有一次‘腾空’被盗,一将领将敌方魁首拘押,迫其变为坤泽,囚在身边强迫诞子的事故。所以先人追回‘腾空’,勒令切不可擅用。”

    张启山与明楼十分惊骇,立即认同。

    “所以在下不能率领族人离开,我族圣物如果落入外侮手中,将会是一场浩劫。”

    “那你们又是如何沦入地底不能见光的?”明楼奇道。

    凤鸿正在添茶,闻言手中杯盏一晃。宗政侧首望去,示意他莫要担心,既然很快就要协同作战,不如和盘托出:“我等是被曹叡构陷。”

    “宓妃之子曹叡?”张启山疑惑。

    宗政接过了凤鸿的茶盏,顺道拍来拍人手背安抚,才续道:“是,甄夫人身上有我混沌一族的血脉,幼年聪慧。我族在西汉之后其实已经退出朝局,但是因为涉过朝政,只要纷争一起总有帝王想利用我族获得胜利,当时是甄夫人庇佑,我族才能继续在熊耳山中安然度日。后夫人被曹丕那厮迎娶,我族为了帮衬夫人重新出山才露出行踪。不曾想被曹丕知道,野心愈大,甚至以甄夫人胁迫我等为他杀戮。夫人不从……他竟以争宠未有之罪戕害了夫人……”

    张启山一叹,他忽然有些知道宗政为何之前针对他与日山了。恐怕是读了日山的记忆,觉得自己待日山也似利用吧。

    宗政瞥他一眼,暗赞张大佛爷心思机敏,又道:“夫人之子曹叡本是孝顺的,对母亲的死念念不忘,甚至登基以后还追封为‘文昭皇后’下旨牵坟。但是当他探寻到‘混沌一族’的存在之后就变了。和他父亲一样企图利用族人扩张版图,对付吴蜀。如果只是正面争斗帮衬一二未尝不可,他却与其父一样欲让我等尽做些阴司勾当。最后两方僵持不下,他就以母亲迁坟为由,在‘混沌一族’故地的熊耳山内修建了这个地宫。”

    “后来呢?”明楼问。

    “地宫是建好了,但实际上曹叡一开始就没想在这里安葬夫人。这个地宫是他圈禁‘混沌族’的牢笼,当时东周有陆浑国迁入,到曹魏时仍有后裔盘踞在熊耳山东麓,曹叡就谎称我族勾结外族意欲谋反,在地宫快建好之前判处了全族死刑。”他看张启山面露不忍,示意无妨,“他实际上没有想杀我们,主要是不想让外人得知我族的能力,又欲圈禁化为己用,所以判处死刑后实际将我们全族压入地宫,又给我们服用了毒药……”他说道这里沉默片刻,“不知是不是西域得来的异毒,食后我们便肤不能见光,目不能窥亮。而大概是我等体内血统缘故,虽在那之后寿命绵长,脸孔却逐年在这地宫中蜕化,至今居然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样子……”

    屋内一时安静。

    “后来我们抢在曹叡之前偷偷潜入了夫人原先的葬地,将其遗骨带回地宫内安葬。数千年来我们也有族人耐不住寂寞外出,想必混沌存在的讯息就是那个时候走漏到倭寇番邦的吧?”他说到这里拳头攥紧,“但无论如何,我族故地、甄夫人遗骨与‘腾空’宝剑,我们绝不会拱手让人。”

    张启山与明楼颔首。

    却不知,门外站着静静听他们谈话的阿诚。他本是来告诉张启山日山快要醒了,却意外得知有“腾空宝剑”一事,若是能改变第二性征……

    阿诚微微发怔。

    第三十六章、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山中的枯藤与怪石砸落到泥地上,逐渐在坑凹处汇聚成一些小水洼。

    张启山自山谷内一洞口钻出,军靴踩在碎石上,抬头看了看穹顶上的“天窗”,湿润的天光顺着天然的洞照亮这处山坳。混沌一族肤不能见日、目不可视亮,久而久之就在山中发现了这么一处还能透透气的地方,每逢阴天下雨时可以出来。但张启山不是出来透气的,他手中端了一盆换下来的里衣与绷带,寻了处干净的水源搓洗,落了满手腥甜的血味。

    都是日山的东西,但他着实觉着没有什么,往日外出他的衣服都是日山来洗,修长的手指浸在冰冷的水中冻得通红,他瞧见了就会捉过来揣兜里给焐着,日山还总耳根子发烫说越了规矩。后来想想虽然日山总觉得“没嫁过”,但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夫夫?荣辱与共、患难相随,所以替爱人洗洗内衣绷带,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张启山没久留,雨下的不小,洞里头积阴,康健的人都觉着冷,何况是伤患。

    他将绷带和贴身的衣物晾上,洞屋内的青年已经睡得手脚冰凉。

    其实昨天下午人就醒了,但因为还没恢复神智,甫一醒来便怔怔愣愣地伸手往小腹上摸,又呆呆愕愕的红了眼眶。张启山家里头这位是个再疼再苦都从不轻易落泪的狠人,除了这次“临死托孤”。张启山就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捉住人的手在他耳边道——

    “孩子还在,好端端的,你别担心。”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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