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分卷阅读15

    沈抟沉默。

    薛竹聒噪了一路,终于发现,沈抟大概是情急之下,自然反应。并没有一下子恢复。不过大半年过去,沈抟总算开了金口,还是够薛竹高兴一阵子。一会抓着他手,一会绕着他转,一会在前倒着走,盯着沈抟傻笑。

    沈抟呆呆的一路走回怀安观,自顾自的洗漱宽衣。从他能自理,薛竹便歇在外间。今天看他要睡下,薛竹赖到他床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担心错过他下一句话。

    沈抟安静的躺在床上,并没有再说只字片语。薛竹照例画了个安魂符,与他贴在胸口。沈抟便不动了,不多久,呼吸也渐渐轻细悠长。

    薛竹给他放下帐子,正打算去外间。忽然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拦在他腰间,稍一用力,把他整个人拖进帐里去了。

    过了夏至时,已堪堪一年。

    沈抟渐渐清明,变得愈发听话。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二人已经在观里闷了一年,薛竹锁了观门,打算出门转转。

    许久不做道装打扮,薛竹扎起袖口,照例背了两把长剑,回过头望着沈抟。

    沈抟高挽道冠,轻袍缓带,面目平静,似喜非嗔一如初见。

    薛竹便倒退着走,问道:“师父,你现在能占卦吗?”沈抟点点头,轻声说:“能。”

    薛竹笑起来:“我写个布番举着好不好?就写铁口直断!周易八卦,无所不通?”

    沈抟摇摇头,认真的说:“不行,我卜算源自金篆,太乙。于周易上不大通。”

    薛竹哈哈大笑,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在他面上啄了一口,道:“师父你怎么这样有趣,我只是想来,一路无事,我们给人算卦玩嘛!”

    这半年二人同住同行,薛竹初时羞涩扭捏,强自隐忍。可亲近几次之后,沈抟从不拒绝。仿佛薛竹牵他手,亲他脸颊嘴唇,搂他肩腰,抱他入眠,实在是理所应当之事。薛竹渐渐放肆,颇有欺他心性未复,抓紧妄为之感!

    沈抟不但不躲,还不怕人看。有时人多,薛竹不敢乱动,他倒站着等不亲不走

    第18章 太乙卦直断醒心神

    “火雷噬嗑,震为雷。妻财午戌勾陈,官鬼酉金,兄弟寅木朱雀。阳爻九,阴爻六。”沈抟左手拇指,飞速的戳点另外四指的三节,共十二段,代表十二地支。右手起了一个梅花卦。

    边算边把卦象念了出来。

    石桌对面的男子一脸迷惑的看着薛竹。薛竹老神在在的接过话头:“仙师这不都算出来了!你六岁时离兄弟,十五岁别父母,六亲眷属如冰炭。二十一岁午年方才娶亲。”

    算卦的面色惊愕,冲沈抟连连拱手:“仙师神了啊!!一点不差。”沈抟斯文的欠欠身。

    薛竹又道:“公子你一生财星高照,最宜为商。只有戌年易破财,可要注意了。”

    对面连连点头称谢。

    薛竹瞟了一眼沈抟:“啊,别的就没什么了。这个,卦金五钱。”

    近则投宿,久则打尖。七月流火,及到中秋。沈薛二人真的一路走,一路卦。山水分付,借月支风。

    眼看算卦的走了,沈抟转而看向薛竹:“他一生口舌不断,三十六岁财败亲眷。四十五岁妻死子散”

    薛竹忙摇摇手:“我们是算卦,不是讨骂。这不能说!”

    沈抟似乎不甚明白,便闭了嘴,不再问。

    不一会,又有官人服色的男子,携一五六岁男童,在石桌前坐好,问道:“这二日听说外地,来了位批卦极准的仙师,给我儿看看。”说着从袖子里顺出一串铜钱。

    沈抟依言盯着男童看了一阵,又接过生辰八字。只一眼,便摇摇头,把桌上铜钱推了回去,道:“印绶过旺宫杀丁卯,不算。”

    薛竹赶紧在桌下拉住沈抟,抢着说:“啊!那个,小少爷八字硬,面相阳刚。他有庶出兄弟是吧?”

    对面的官人听沈抟说的不像好话,面色不善,见问,便点头说:“确实有一兄一弟。”

    薛竹点头说:“那就对了,他呀,容易方克兄弟,让他们离远些就好了!最好,别见。”

    这官人一脸不屑领男童走了。

    沈抟又看薛竹。薛竹猛摇头:“他丁卯年早夭,死于兄弟之手!我听懂了!但这个更不能说,这个容易挨打!!”

    沈抟发了一会呆,忽地一笑。细雨和风,朗月幽星。薛竹便收拾桌上纸笔铜钱,拉着他的手,慢慢走了。

    得到黄昏,走到一座陈旧的小道观,薛竹便向前扣门,好一阵无回音。

    薛竹挠挠头:“师父,我们要不走回永济镇去?不然恐怕要露宿。”

    沈抟直勾勾看着他,毫无反应。薛竹踌躇不决,也望着他。沈抟细眼微不可查的眯了眯,把脸颊侧了侧。薛竹一愣,转回身稍稍低头,嘴唇贴了一下沈抟的脸,哭笑不得道:“你高兴什么呀,我们这要没地方住了。”

    沈抟嘴角上弯,抬目看了他一眼。这两年薛竹身形逐渐长成,比沈抟要稍高一些。轩逸明丽,丰神俊朗。

    沈抟手伸进怀里,似乎摸了一阵,掏出两张度牒。并一本南华真经。看看薛竹道:“解剑。”薛竹赶紧将两把剑都解下交给他。

    沈抟把双剑并拂尘,经书。都放在小道观的山门前。整整衣冠,又扣门,高声问一句:“知客慈悲。”不一会,便从观内传出一句:“有礼。”

    薛竹吃了一惊,他以为道观中无人。心说我这半路出家可能真是不行。赶紧低头站在沈抟身后。

    须臾门开,走出一老态龙钟的道修,朝沈抟稽首揖道,说:“请坐。”

    沈抟还礼,席地而坐,正襟袖手。薛竹一见,赶紧跟着跪坐下来,有样学样。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是做什么?借住一晚还得对暗号吗?

    老道修拿起度牒并南华经看了看,问道:“仙修贵上下?从何而来?可曾长住?所修何道?”

    沈抟答:“弟子俗家姓沈,单名抟。从怀安云游而至。不敢叨扰,只宿一夜。道名仪恒。”

    老道修看了看薛竹问:“仙修上下?”

    薛竹不言,沈抟便答:“敝徒薛竹,自小随身。出入孝悌,端方谨行”

    薛竹脑里黄钟大吕,嗡嗡长鸣。被这几个字的评价震得面红耳赤。恨天无雷,恨地无缝。

    那老道修又翻翻南华经,道:“老观规矩,初来背经。‘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沈抟便接下去:“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然后又接了几句,并无凝滞。

    老道修又施礼道:“二位请便。”放下经书度牒,自己回观里去了。

    沈抟站起身,挑着眉毛,歪着嘴角,一脸揶揄,居高临下的望着薛竹。

    薛竹并不敢起身,手足无措,心慌气短。心想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才还亲了他一下!这这这

    沈抟弯下腰,小声道:“不会了吧?这叫挂单!还是太年轻吧,薛道长?”

    一声薛道长,薛竹更是确定,一脸苦涩:“师,师父你,你我。”语无伦次,冷汗涔涔。终于双手捂脸,羞愤欲死:“师尊饶命!”

    沈抟踢了他一脚:“起来吧,装什么尊师重道呢?”

    二人得入观来,找了一间厢房。薛竹习惯性的随他走去里间,忽然一愣,赶紧回头欲逃。

    沈抟伸手,一把抓回来。按到床边坐下,弯腰在他耳边问:“跑什么?上哪去?”声音低沉软糯,沙哑酥麻。

    薛竹顾左右而言他:“师父,你,你什么时候恢复?也不告诉我。”

    沈抟笑笑:“大概,大概在上次,你非得让我跟你去河里洗澡的时候。要不就是上次你非得让我给那条狗算大限的时候?再不就是”

    薛竹想到他竟然清醒着,看自己胡闹这许多天,脸色滚烫,不敢接话。闪身起来,拿起南冥,又说:“啊对对对了,在,在回魂路,我把南冥弄坏了,又不会锻,咱们修修它吧。”

    沈抟接过剑放到一边,点点头:“不妨事,你没事就好。”

    薛竹转过身不敢看他,沈抟伸手抚了抚薛竹的脊背,轻声说:“难为你了”

    薛竹肩膀抽了抽,忽然回身一扑,几乎不把他砸倒。沈抟用力站稳,双手把他圈到怀里。

    薛竹浑身颤抖,将他越勒越紧,脸埋在他颈间,胸口砰砰狂跳。沈抟弯腰抄起他双腿,将他打横一抱,放在床上,道:“今天我睡外边,你放心。”

    听他说你放心三字,薛竹整个人垮在床上,眼圈通红,声音都哑了:“师父,我不想睡,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沈抟笑笑:“何必着急,我们来日方长。”

    转过天来,薛竹跟在沈抟身后喋喋不休,从黄泉路讲到奈何桥讲到崔简容,从凶神讲到饿鬼。

    “师父,唐真君一出场,我当场就哭了!你不知道,我吓得腿都软了!”薛竹说的手舞足蹈。

    沈抟一翻白眼,道:“你已经提了三次唐焕然,要不你找个路口?叫叫他?”

    薛竹摆手,说:“我又没什么事。叫他干什么?一见他我就哭的头疼。”

    沈抟撇撇嘴,问:“还玩不玩算卦了?回去过中秋呀?”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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