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分卷阅读3

    李家实在不堪其扰,托人撒了玄法帖,薛竹这两年修真突飞猛进,自然也就看到了城门口隐住的告示。

    沈抟眨了眨眼问:“然后呢?”

    薛竹骚骚头:“什么然后?”

    沈抟翻白眼:“白去呀?!”

    薛竹明白了,圆润葱管似的十指,在二人眼前翻了两翻:“四百两!”说着从身后的衣服领口摸出一方椟,打开,朝沈抟推了过去,说:“你看,这次超度的钱,让我全换了这个,没打眼吧?”

    沈抟伸头望了望,盒子里有两颗黄橙橙的矿石,还有些许碎的,正是难得的巽荧石。

    沈抟常炼丹药,平素师徒二人观宅看相,风水堪舆,所得七八尽皆换了各路天才地宝。常备的阳骨丹现魂水自不在话下,什么健体的筑基丹,明法的储灵丸,也是想要就有。薛竹知他爱好,自己却不炼。只捡剑道,符咒,驱鬼去邪的法门学。沈抟从不强迫,学什么教什么。

    可俗语道久病成医,薛竹也是久嗑成仙,各路针石汤药天才地宝,自然不会认错。他这身子根骨稳健,精气外露,跟从小吃药脱不了干系。

    沈抟眯了细眼,浑似两条长缝。手里掂了掂那块大一点的巽荧石,道:“这玄法帖上的钱,不大好挣啊。晚上问问老萧的信儿。”

    萧老头也是道修,就只不过薛竹想着,他还是做个比丘的好,别的不说,卖相就好!头顶一丝不烦恼,脸上半点没怨愁。点上戒疤披上直裰就可以出去骗人不是度人了!

    萧老道每次一到,便要支使着薛竹端茶倒水煎炒烹炸,好在他总有看风水算财运做法事的消息带来。沈抟看在孔方兄面上,好歹没赶出去。

    薛竹散了些热气,觉得好些。回头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仍敞着心口,道:“这老灯干嘛总缠着你。不是蹭饭就是蹭药的。”

    沈抟手臂伸过小案,拽了一把薛竹掉下肩膀的衣服,道:“你小子不也总缠着我?”

    薛竹嘻嘻笑着,倒在榻上,道:“你把我的典身契还我,我这就滚蛋,好不好?”

    沈抟起身揶揄:“郁离子道长,现下少年有为,声名远播,还在乎那张纸?”

    薛竹连忙滚下榻来,嬉皮笑脸,作势搀扶:“不敢不敢,恕罪恕罪。”

    沈抟:“我画的都是擦屁股纸。”

    薛竹:“师尊息怒,我画我画,以后不劳师尊动手。”他装模作样,打躬作揖,伏低做小,沈抟终于憋不住朗声大笑。

    沈抟画符不灵,卜算倒有些火候,晚饭这一摆上,萧老道便悠然踱来。坐下就吃,拿起就喝,一点不客气。

    沈抟和薛竹修仪恒道,讲究的就是既稳且静,不动不伤不惊不惧。崩山覆海面不改色是为最高。因此上都不饮酒。算准他来,特为他备了些果酒。

    萧老道酒三菜五,摸了摸秃头,道:“你们是想问曲州的事?李家一门三进士,家门敦厚温淳,阴宅风和水敞,绝不会结下什么恨鬼仇魂,冤亲债主。所以大可以去一趟啊,打得过,四百两,打不过,走为上。”

    沈抟又与他说些别来无恙去去便回等语,袖子里顺下一个小玉瓶,放在桌上。请他自便,带着薛竹回寝院去了。

    “师父,太热了,我睡你这外间行吧?”薛竹探头进来问。厢房不通风,他不惧寒冷,暑热却是难熬。

    “啊,来吧。”沈抟答应,又嘱咐一句:“别赤着身子还灌凉茶,夏不贪凉,好多着呢。”

    “得令!”薛竹只拎个枕头,散着头发,趿着鞋,往正房外间的矮榻上一滚,把茶案挤到角落,自己睡了。

    不多时,内间也暗了。

    第4章 巫释道围斗无端鬼

    沈抟挽高髻笼道冠,轻袍缓带,还装模作样的抚了一把拂尘。

    薛竹与他一般打扮,自己的长剑斜背在后。怀里仍是抱着沈抟的剑。这剑吞金含玉古意盎然,名唤南冥。

    只是现在,二人确是有些尴尬,李家门厅里外,挤满了人,僧道俗家,宝器巫灵。乌央央摩肩接踵。这个说是目犍连转世,那个说是灵宝天尊下凡,你有佛舍利,我有道德经。还有萨满教的说,文王鼓在手立刻就请姜子牙上身

    须臾,李家贴出张告示,言辞恳切,不失礼节。但结其总意,只有两条比较重要。死伤自负,还有事了得钱,不管饭!

    薛竹看得直揉眉心,低声道:“师父,难不成咱想进门,还得排队?”沈抟转了转眼珠,手掐剑诀,一声:“去。”南冥剑嗖得越过影壁墙,飞悬正堂门框内,倒转剑柄,轻轻敲了两下。

    立时便有人奔出,询问这御剑者何人。

    众位修能者见了,恍然大悟,各显神通。一时间,门房前院仿佛开了场子卖艺,水火遍地,法器满天!

    薛竹一巴掌拍在脑门,说:“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没别的办法吗?”

    沈抟勾勾手指,南冥插回剑鞘。抿抿薄唇:“哎,小道长你这脸皮不过关啊,赚钱么!抓鬼和卖艺什么不一样?”

    薛竹眉毛跳了跳:“脸皮的确不如师尊!”

    一场闹剧下来,统共留下四队人。除了沈薛,还有两位大和尚,一位阴阳散修,一位巫师。

    余者罢了,这巫师似乎有些能耐。因为他只有一人一鼓,竟是咸祝一体,请神上自身。

    李家派位管家出来,讲了诸如仰仗各位驱鬼退魂的话,便请各位商量如何办法。

    原来这些邪物虽然时常出现,却没什么规律。地点时辰不定。只得请四拨人,各顾一片,逡巡游走,遇上便算。

    各人也没什么点子,俱都应了。领了方位,各自散去。

    沈薛在东,找了间空房暂住。薛竹挠挠下巴:“师父你说,会是什么东西呢?”

    沈抟十指敲着桌面,慢悠悠的分析道:“现在我们知道的太少了,不过是能现人形,能写会画,出在室内,是不愿见三光。”

    薛竹补充:“有的还能吟诗唱曲,有心志,该是鬼吗?”

    沈抟摇摇头:“不能武断,妖也能说话啊!而且有七八个,轮番出现,岂不更像妖族群居?”

    薛竹摸摸鼻子:“妖的话,每天就琴棋书画?而不吃人?这还是群雅妖啊!”

    沈抟道:“这一点也是我最奇怪的,不管是什么邪祟,总要有点目的。他们是什么目的呢?除了冲撞上的几个下人,病了一场。竟一没出人命,二没夺人魂。他们干嘛来呢?”

    薛竹看了看沈抟:“我们在这干想,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转转去,没准遇上就知道了呢?”

    沈抟起身自己拿了剑,点头道:“走吧,小心着。”

    二人转了半晌,并没什么异动声响,阴邪之气。子时一过,却听西边吵嚷起来,应当是两位比丘有了消息。二人对视一眼,迅速赶到。

    这是一位姑娘的绣房,出了事,姑娘并大小服侍人等立刻躲了,两位大和尚与这邪物打了个照面。

    “阿弥陀佛,”一位为首的法号慧明,道了一声佛号:“贫僧两个,见到一位年轻女子。”

    慧明言讲,这位女子确实像家人所说,上身清清楚楚,连衣衫纹饰都一丝不差。下身么,灰蒙蒙一团。二位僧人见了,立即念动真经,结卐字手印,步步逼近。谁知这女子浑若无事,又画了几笔,嘻嘻一笑就不见了。

    另外二位亦已赶到,一起进了屋子。探查一番,薛竹先问:“这阴阳平衡,正常吧?”

    沈抟看看他:“当然不正常,太多了。”

    薛竹点头:“师父说的对,这么多的气息,哪像个姑娘的卧室,说是集市才合适。”

    阴阳先生看了看女子留下的半副画,连连摇头,其余人不太明白,只听他说是笔意古朴,素雅绝伦,本该是绝品,格局却小,笔者气量狭隘云云。

    巫师确实有着漠北人的粗豪气,一见跑了。无心探看,一沾即走。

    众人看不出所以然,只好先散了。

    边往回走,薛竹边奇道:“我这脑子浑成一片了,这邪祟竟不怕经文?也不打斗,见人就躲?”

    沈抟袖着手:“既然不怕珈蓝梵音,她干什么躲?继续画呗!”

    转到天光有亮,府中人陆续起了,打火动水声大作,暂时无碍,四方巡者也便歇了。

    有话长,无话短。当晚这二位比丘又中奖一次。

    慧明掌心竟被对穿,僧袍俱是血迹,上面布满小洞,他师弟慧净也是一般。

    慧明捉着一只手掌,佛号也不念了,沮丧的说:“诸位同修,贫僧二位学艺不精,恐怕是不能传法度人,这邪祟即仰仗各位了。”

    说完互相搀扶着出府去了。

    这次,遇到一精干的老者,年岁五十上下,同样是坐于桌边,正在画筹算账。

    慧明二人早知佛经超度不得,一见了,立时便迎上相斗,一掌取其头面,一掌取其胸口。谁知这老者竟未起身,右手笔纂倒握,向前只一探,便把慧明的金刚掌捅了个对穿。左手一拍桌面,飞起无数算筹,钢钉一样射来,慧净大惊之下收招不及,只得双臂一圈,拼命拨打。还是有无数算筹击到身上,登时血迹斑斑,眼看着是斗不过。可这老者并未追击,不多一会,又匿了。

    剩下三人进入室内观瞧,阴阳先生还是看字,仔仔细细看了账本上的蝇头小字,忽然一拍大腿:“原来真的是一个人!这笔迹不就是昨日画画的小姐?”又说些果然执心沉重,意境狭小等语。

    沈薛二人还是望气,今日薛竹不知怎么,抚胸皱眉一副透不过气的样子。

    沈抟看看他:“怎么了?不舒服?”

    薛竹深深吸气:“师父,我觉得不对劲,说是阴阳作怪,又好像不是。我似乎把从小到大所有的委屈事都想了起来,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沈抟凝着眉,环视屋中所有角落,仔细探查。除了气息太过充足,没有任何疑点。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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