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我旧山河/无明》分卷阅读4

    秦舟拍拍脑袋,一骨碌爬起来,就揽过谢饶的肩讨好的笑着:“哎呀!真忘了,你看你这么关心我,不用这些废话了吧,快帮我挡挡阿姐,我赶快回家换身衣裳。”

    说罢他就撒丫子了,根本没给谢饶反应的时间。

    “诶!”谢饶看着这厮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那月今日阵仗布置得颇大,在平坦又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搭起了供人坐下观赏表演的高台,遮阴的帘子是用绸缎制成的,在风中飘扬着投下斑斓的阴影,里面稳坐着几个身份高贵的人。

    在外围也有普通百姓三五成群的站着,拉长了脖子等着看表演。

    在中间被一群人注视着的,个个都是精神炯炯、英姿勃发的骑马少年,背着箭,挽着弓,蓄势待发。

    “那小子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敢给我在这个时候失踪!”领在最前面的少女瞪向一旁的谢饶。

    谢饶顶着巨大的压力,对她道:“一会儿,真的一会儿就来了”

    少女沉住气,先对着看台上的几人乖乖顺顺笑出来个酒窝,乌发红唇,眉目间有股子英气,剪裁合身的白衣白裤把温婉和俊朗糅合到了一起不显得突兀,看起来俏丽极了。之后再侧头冷冷看着谢饶,大有我就看看他到底多久会来的意思。

    谢饶快给少女跪下了,他擦着头上的汗,在心里狂骂秦舟,看台上父皇都在招人询问情况了,到时候他和少女一起也包不住秦舟。

    台上这边也在忙着解释。

    侍女微微弯腰凑到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中年男子旁边,小声道:“陛下,好像是二殿下还没有来大家都在等他呢。”

    坐在他旁边同样举止优雅的美貌女人担忧地看过来,他挥退了侍女,伸手摸了摸女人搭在椅把上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对着一旁宴请的主角,数着手里佛珠专注念着真言丝毫不显不耐的僧人道:“还请上师多等一会,我们这表演出了点需要处理,实在惭愧。”

    僧人停了下来,抬眼看向皇帝,竟是一张清秀的年轻人的脸,他眉眼里的饱经世故和出世感,竟不显违和,看来着实像佛祖再世。他持佛珠的手也抬起,合十,缓缓道:“无碍,辛苦陛下,贫僧才有幸一睹那月风采。”

    皇帝爽朗地笑了笑,“好!上师真是普爱众生,胸襟开阔。”

    他明显对佛教不甚了解,但并不妨碍他潦草夸上几句,反正需要接待的,不是周游列国的僧人,而是陈国来的上师。

    “来了!”这时听见底下人群里有人惊呼,众人齐齐转过目光,一个赤红身影便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们的视线。少年鲜衣怒马,赶来的同时就已抽出身后的箭,搭上了弓,在颠簸中射向了靶子!

    在一群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中,少年的箭还是将将斜插进了红圈边缘。

    众人都欢呼起来,少女向一旁递了个眼神,那人心领神会,端起肚子,甩着膀子敲向面前的鼓。鼓声响起,表演开始。

    “呼,还好,没有失手。”秦舟松了口气,摸摸鼻子,不料后脑勺却狠狠捱了一巴掌。他反应过来,转头就看见从他身旁擦过去的少女潇洒收回了手,“跟上。”

    秦舟憋回自己正要骂出去的话,颠颠地跟在她身后,说道:“阿姐你不要生气嘛,是谢饶故意等宴会快开始了才来提醒我,我才迟到的。”

    谢饶并未察觉有人扣他黑锅,远远缀在他们后面,喊道:“谢淑柳!你们慢点!”

    谢淑柳看着他这幅样子无奈道:“你别老把事推给谢饶,他替你莫名其妙受的罚没有一千也够八百了,我还不知道你?他若不来提醒你,也许今天就根本见不到你这人了。”

    秦舟看谢淑柳心里跟明镜似的,放弃了狡辩,低下头收敛起心思乖乖听训。

    “哦,还有,”她打量了秦舟两眼,“你今天穿什么红衣?罢了,你这样子也更别指望你记得什么忌讳了,到时候被刁难可别怪我没护着你。”

    “什么?”秦舟愣了一下,可谢淑柳已经转过去不搭理他了。

    他也只好先压下这件事,一边重新搭起自己的弓,一边加快速度企图超过谢淑柳。

    两人似乎都默契地忘记了谢饶的呼喊,只剩他还在后面吭哧吭哧追着他们。

    谢饶的速度其实不慢,在其他人里算是个中好手,可遇到了这俩姐弟,从小到大就没赢过。他还偏不服,每次都拿命较着劲儿,两人只好装作相互挤兑稍稍等他一下。

    之后秦舟一箭中靶取得头魁,这时他才知道,他犯的忌讳是什么。

    他站在众人最前面,眼看着那位贵客和皇帝皇后一起从看台上走了下来。

    原来那是一位年轻的僧人,他同样是赤红色的袈裟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庄重肃丽。僧人手持着转经筒,走到秦舟面前,示意要给头魁进行祈福。

    秦舟顺着他的意思跪下,听着念颂真言的声音和转经筒木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同时响起,仿佛已置身到了一片静谧庄严的朝圣地。他恍然扫过两人交叠的衣摆,才发现他们这个样子说是在求亲还合适些。

    秦舟顿时头埋得更下去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同他一样,忍着怪异感在祈福。

    “起来吧。”那僧人低唤了一声,秦舟两相之下觉得耳根发热,起身差点没站稳,他还好心伸手扶了秦舟一下。秦舟抬眼,正好撞进僧人的眼里,也看见了在他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底映出一片红色的自己。

    秦舟没有不好意思,他反而对这个年轻僧人一幅看破俗世的模样感到不顺眼。他忽然扯出个个肆意又张扬的笑来,看着他眸中倒影,说:“有劳小师父了。”

    之后便转身走开,不再去看他了。

    秦舟站到谢饶旁边,谢淑柳见状揪着谢饶和她互换了个位置,不放心的问秦舟:“你刚才对人和尚干嘛了一副欠打的样子。”

    秦舟撇下嘴角,叫道:“阿姐——你别这样,我又不会吃了他。”

    谢淑柳听了他的混话,气的眉毛扬得老高:“瞎说什么?你看看我们今天这排场,是那些个只知道吃斋念佛的和尚担得起的么?他可是从陈一路步行苦修过来的高僧,别随便去招惹,你可得罪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就是个秃驴么,能厉害到哪去。秦舟暗自诽腹。

    ☆、第 6 章

    秦舟他们还在一旁悄声说着话,那边就已经要摆起桌席吃饭喝酒了,几人赶紧过去坐下。

    皇帝皇后坐在主席上,左手边是那僧人,右手边坐着秦舟,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谢淑柳避嫌坐在他了旁边,把谢饶赶到僧人的下面一个位置去了。

    下面的人直接抬上来了一头牛把肉割下来分给了座位上除了僧人以外的人,原本按那月的习俗是要先把牛先献祭给他们的女神巫杜亘,再宰杀献祭后的牛,自己去亲手割下分食的肉感激了女神的恩赐之后再吃的。因为这次客人信仰不同,就一切从简了。

    不过这也让这桌酒席失去了许多趣味,秦舟嫌弃地看了眼对面堆满了的素菜,更觉寡淡,抬头猛给自己灌了两口酒。这时下面不知道是哪个看好戏的起哄,就看见一个和秦舟同龄,面目粗旷,身长六尺,看起来十分健硕的少年站起来,对各位拱手道:“这酒席就这样吃过去实在没意思,我们草原儿郎也善歌舞,不如让今日的头魁来表演一曲,让客人这顿饭也吃得尽兴些。”

    秦舟毫无掩饰地笑出了声,支起手臂撑在桌子上,换了一个更散漫的姿势坐着仰起头遥遥望着他,明明是抬头看别人,却无端给人睥睨的感觉。

    “朝从,你这礼乐回头还得让你那勇士老爹重新教一教。不过你这提议不错,但舞曲嘛,得两个人才有意思,不如同我一道吧。”

    坐在最上面被当了半天空气的皇帝咳嗽一声,看了一眼秦舟,又去询问僧人:“无我上师意下如何?”

    秦舟飞掠了对面的人了一眼,无我,这法号起得倒是贴切。

    可还没等无我开口,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很安静的皇后倒先说话了:“如此也好,让上师见见我们那月的习俗。”

    惹得秦舟和谢饶都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秦舟这一眼没什么情绪,而谢饶似乎是眼底含了些羞愤。

    这下无我也不好推辞了,只得点点头:“劳烦二位。”

    秦舟顺势冲他挑挑眉,支起的手臂放了下去,一下子撑着他整个人翻过了矮桌。

    他的性子向来不爱磨蹭,只挑衅地看了朝从一眼,之后正了正神色就动作起来。

    秦舟眼里透出一股锐意,绷紧了全身,微微弓起身体,作出一个蓄力的姿势。他绷住了几个呼吸,突然利落地舒展开手臂,一只脚同时提起来,是一只雄鹰于空中自如地翱翔。

    朝从这时也转了出来,稳住下盘,耸起肩部,端的一副猛虎捕杀猎物的姿势,两人以最原始的姿态拼杀起来,充满了力量和野性的美,起落间亦毫不凌乱,踩着鼓点的节奏,赏心悦目。

    两人较量了几回合,所有人都目不转睛。不料在这时秦舟居然抽出了腰刀,众人惊呼,却见怪不怪,并不上前阻拦。在平时的打斗中,他们也允许真刀实箭上阵的,见此反而更加兴奋,底下的人拍着桌子,大叫起来,以示他们对两人的鼓舞。

    刀刃折射着火光,熠熠生辉,让秦舟更加势不可挡。可朝从也料到秦舟不敢伤他,居然迎着刀刃而去,反倒把秦舟步步逼退。

    眼看着都要退得贴到无我的席上去了,秦舟情急之下挽了个刀花,变成反手拿着刀,往后一扎,插在了无我面前,深深埋进桌里。

    秦舟侧过头对他笑笑,也不知道是表示歉意还是又在瞎撩,无我也只平静地看看桌上的刀,又抬眼看秦舟的背影。

    他正认真应对着面前的攻击,后颈上有几缕碎发被汗湿了,黏在上面,勾勒出好看的线条,无我又移开了目光。

    两人在力量和速度上各有千秋,到最后也不分上下,皇帝见无我表情始终波澜不惊,便挥挥手叫两人停止了。

    秦舟脸也不红的走到无我面前抽走了他的刀,施施然对他弯腰行了一礼,才回到座位去。

    皇帝有些撑不住脸,对无我道:“我这几个孩子都有些张扬过头,还望上师不要计较。”

    无我倒是始终一副好脾气:“陛下不必过于严厉,几位皇子都过与常人,以后也定有大作为。”

    “那就承上师吉言了。对了,等宴会过后朕叫人领上师去我国寺休息,也方便您明天在寺里进行辩经。”

    “多谢陛下。”

    待到宴会散了之后,秦舟和谢淑柳告了别,本想拉着谢饶一起回去,不料却没看见人了。

    “不知道上哪去了跑这么快。”秦舟抱怨了两句,又远远望见被簇拥着离去的无我,嘁了一声,一个人回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谢饶一散场去找了朝从。

    “怎么?不跟我们一伙就算了,现在我们自己玩也不乐意?你看看那两个留着汉狗的血的杂种愿意理你么?”朝从被一群少年围着,自上而下看着他,像要把刚才在秦舟那里输掉的场子找回来。

    “呵,秦舟有一点倒是说的对,你的礼乐该重新学一遍。”谢饶对朝从嘴里说出的话十分不满,冷着脸嘲讽道。

    “呸,老子就看不惯他,况且他今天这么大的风头,老子不去灭灭怎么行?”其他少年也跟着应和,他又道,“谢饶,你别自讨苦吃,我们可以拥护你,让你之后有争位的机会,谢淑柳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女的,秦舟根本就随着汉狗的姓,你明明胜券在握,可现在非要去舔那两个汉狗,到时候你这么辛辛苦苦,可什么都不是。”

    “闭嘴。我也用不到你们这些人拥护。”谢饶咬咬牙,不再和他们争辩了,甩了他们一个眼刀,转头就走。

    后面朝从和少年们哄笑起来:“你看,低声下气哄汉狗的还会生气呢。”

    谢饶隐忍着,拳头攥得死紧。

    “饶儿。”一道妇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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