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分卷阅读7

    其实这也不算宫闱秘事,今上对亡妃“丽妃”的宠爱,当年可谓羡煞六宫,若是当年七皇子没有被神秘人掳走,而今在太子之位上的人,必然是七皇子。

    子凭母贵,向来是也。

    元羽舟倒没有因这个消息影响心情,吹了吹袋子里还冒着热气的炒松子,“不知那位‘丽妃’哪方人士?”

    “宫里的名册记的是广陵裴氏,我私下查过,她姓柳,名圣鸢,是昆仑派掌门的妹妹。”

    “如此一来,朝廷出兵助昆山派一事,感情还有裙带关系。”元羽舟笑道,“她居然也是广陵人,搞不好还真是我娘。”

    白祈心里捏了把汗,苦笑道,“元公子,血浓于水。”

    元羽舟闻言,依旧一如既往点点头,既不在意也不敷衍,“她的广陵裴氏是假,我的广陵元氏可是货真价实。”

    白祈还想说些什么,元羽舟又笑道,“郎中令不必说服我,我们要说服的,只有一个陛下。”

    白祈闻言,忙不迭应声道,“对,元公子言之有理。”

    一转眼过了八日。

    其间凤广盈时不时来串门,起初元羽舟还与他客气一番,随着这人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元羽舟便私下吩咐阿东阿南拒客不接,或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与凤广盈见面,气得凤广盈梗着脖子直骂。

    这日,元羽舟正兴致勃勃浏览一本奇闻异志录,藏书阁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早就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敢去看放榜名单的阿南和阿东脸上皆是止不住的笑意,一把夺过元羽舟手上的书卷一扔,将他往大门口推。

    “状元郎出来啦!”

    “哟!这么俊!”

    ……

    ……

    元羽舟一愣,却见大门外挤满了人,他眼神不佳,只见虚影攒动,闻得炮声响震,人马喧哗。

    有人小跑上前,喜道:“恭喜状元郎!贺喜状元郎!报喜的差役很快就到了,丞相也来!方才在前街!不出一刻钟,就要过来啦!”那言语,比自己中状元还惬意激动。

    丞相迎状元郎这样的事,放在往年,也是不曾发生的。

    “公子!公子!”阿南伸手在元羽舟面前晃了晃,“高兴傻啦?”

    元羽舟犹未曾回过神,修目微敛,双唇微动,似在自言自语。

    阿南阿东忙着高兴,也没听清他道了什么,人群深处,却有人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微微一怔,目光温柔而炽烈,越过人群,定在那张笑意清浅的脸上,随即,唇角也绽开了笑容。

    不到一刻钟,果见朝丞相白薛晟领着大队人马进来。近了才发现,随同丞相来的还有白祈,脸上笑容意味深长。

    元羽舟目光飞掠而过,而后朝丞相作一揖,“小生见过丞相……”

    这位久经朝政的丞相上了些年纪,双鬓已添银丝,神态也不善和蔼,见元羽舟要行礼,居然略有慌乱地伸手去扶,而后盯着元羽舟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直到白祈小声在一旁喊他,才微微显了笑意,连道三声好,“果然人中龙凤,好,好,后生可畏……”

    差役将大红状元服、纱帽、皂色勾金丝登云靴等齐齐送上前,元羽舟只拿过那双登云靴,三两下将金丝抽掉,背过身,迅速换上,而后穿过人群,便一跃上马。

    人群里“嚯”地一阵惊叹,显然是被状元郎的行为惊到了。

    马上人俊美神雅,黑亮的眸子笑意清浅,“我这人散漫惯了,不喜繁文缛节,今日喜托龙门,也愿恪守心之所向,绝不醉意潦倒此生。”

    言罢,流转垂眸间,眼里便只剩下了温柔,倏然与人群中玉乾坤目光四目相对,倏地一瞬,玉乾坤也不知怎地,骤然想起了《九歌》那句“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片刻后对方若无其事地移开,却教自个儿心湖搅了个水花乱溅,尚未从方才那一瞥中回神,又见元羽舟于人群中渐渐走远,只觉宛若惊鸿一现之幽昙,可遇而不可求。

    玉乾坤将玉佩收入怀中,心道,“下次吧。”

    因着圣体欠安,面圣之日定在翌日,然恩赐却是丝毫未曾懈怠。

    圣上钦定状元、榜眼、探花,大赐圣恩,并赠骏骑,宣跨马游街,万民齐颂;又令赏状元黄金万两,布帛千匹,免吏考,授翰林院修撰兼“御前”中书舍人。

    一时间,满朝轰动,万书坊门庭若市。

    是夜,已过子时,万书坊藏书阁依旧灯火通明,阿东心道今日大好日子,自家公子定是欣喜之余,深夜难眠,便端了点心,往藏书阁送去。

    推门而入,元羽舟正在一方明火下提笔写字,神情专注淡漠,俨然不见半分得意风发之态,兴许是他将头发披散于肩,倒是不见平日那几分善谑俏皮之态,尤显……尤显……阿东想了好一会儿,都未曾找到合适的词,便放弃了。

    于是小声道:“公子,我备了些吃食。”

    元羽舟未曾抬头,“搁着。”

    阿东将点心在桌旁放置好,一时心生好奇,便凑过脑袋去瞅了几眼元羽舟笔下的字卷。

    只见洁白无尘的纸上,立着几行俊秀飘逸的字体:

    “微尘眼底三千界,锡杖头边四百州。宿水餐风登紫陌,未期何日是回头。”

    阿东不解其意,讪讪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元羽舟淡笑不语,又在尾端添了一行小字。

    “细雨骑驴入剑门,昔年长寻未亡人。”

    或许,是该回头了。

    ☆、鬼方图腾

    ————二十五年前————

    算来长寻与凤广盈来昆山已有半月,这半月来,昆山掌门便换了三次药方,针灸通脉不下六次。

    夏日天气变化多端,一场骤雨歇后,艳阳重归,中庭那片虞美人香消玉殒,已然狼藉一片,偏有几只青蝶在周围翩跹向舞。

    长寻立于廊前,面上肤色几乎与一身白衣同色,青丝未绾,只用皂色布带于中腰扎起,檐下积水未晞,倒映出一轮绝妙的画影。

    一身轻衣的凤广盈自杂房推门而出,手上多了把风流折扇,嚷道,“师弟,我出去一趟。”

    长寻道:“师兄要下山?”

    凤广盈哈哈一笑,“正是,你要不要跟师兄一起去?”

    长寻自然是不去,只教凤广盈代自己买一副黑白棋。昆山掌门内伤将愈,然这半月间那玉无忧又暗暗下了几次轻毒,这掌门现今也余毒未消,为了早些回忘忧谷,他需时不时去查看一番,以免出差池。

    及凤广盈离去,不过半盏茶时间,便见一玄衣男子飞身入院,中长发高高竖起,眉心多了一赤色印记,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戾气,正是玉无忧。

    “阿寻,许久不见,可想我?”他快步上前,携来一阵血腥味,面上却一副欢喜模样,探手挽起长寻颈间的乌发,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煞气。

    长寻不动声色朝后退了几步,淡笑道,“教主可是受了伤?”

    玉无忧不依不舍又上前来几步,语气委屈,面上却是一副游刃有余之态,“是了,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一把擢住长寻的手,“三日不见,你倒是瘦了些……”

    长寻也不恼,秀目微微向下,落到玉无忧袖口绑带上,那里沾了几滴血。

    “别人的,”玉无忧嘻嘻一笑,尾音尽是愉悦,“刚杀的,眼都没闭上,他徒弟哭得不成样子,要为师父报仇,死活不让我走,我就顺便将他徒弟也杀了,这一来,他们师徒两在路上也好做了伴。”说罢,低下头注视了长寻片刻,不见其神色有异,便凑近,缓缓道,“你身上气味可真好闻……”

    长寻迎上玉无忧的目光,清艳绝伦的长眸染了一丝笑意,“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玉无忧笑意不见,终于撤开身子,反问道:“上次还说你只治病不算命,这不是算挺准的嘛?”

    长寻道:“我若是说,不帮呢?”

    “你会帮的,”玉无忧很肯定地说,“昆山掌门能活到今日,当然是你的缘故,说真的,我看着你为一个将死之人忙活来忙活去,忽然就对他小命不感兴趣了,他若是知道,保不准还给你立个活牌位,每日烛火香花伺候呢。”

    长寻闻言,笑着摇摇头,“他的死生与我无干。”

    “呵呵……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忘忧谷的人在乎呀,连你那个只会自自欺人的大师兄都知道不能得罪昆山派,你又怎会不知?阿寻,你不是自私的人,我看得出来……我都知道……”

    “那便来罢。”

    却见长寻忽然没了笑意,径自朝屋里走去,步履微微有些急促,玉无忧一愣,转而又喜笑颜开跟着入了室内。

    “你生气了?”玉无忧解下衣服,露出满是疤痕的背脊,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他裸|露的后背上,爬着一片刺青,从琵琶骨位置,一直顺着腰线往下……

    长寻认得这图腾。

    祁东贺兰氏。

    北朝时期,魏帝赐姓大都督裴文举贺兰,裴文举感帝圣恩,立下祖训,后世子孙皆为贺兰氏,生是西魏人,死为西魏鬼。

    倒是想不到这西魏覆灭这么多年,西魏忠臣后裔居然还做着黄粱美梦,落草为民,依旧烈性不死,管他几朝倾覆,也要光复大魏。

    想必是玉无忧这样乖戾的性子,不甘为贺兰氏光复大魏的使命所囚禁,与贺兰氏闹翻……投奔了东邪教,还当上了教主……

    “好奇么?”玉无忧轻笑了两声,抱怨道,“这玩意背在身上实在是太麻烦了,我早就想把它去掉了……要是给教里那群老头子知道了,又要多杀几个人……”

    他倒不是怜悯苍生,只是教里的长老武功不低,杀起来麻烦而已……

    他拾起玉无忧带来的细皮,摸了摸,“这是燕山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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