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分卷阅读159

    法师对她含糊不清的形容十分费解,便道:“既然如此,这枚护身的香囊,还请施主收下吧,也好安安心。”

    那只香囊针脚密密,刺绣有些翻毛,像是个旧物件。李宴连忙推拒,法师笑着说道:“是个小东西罢了,施主不必想的多么珍贵,这香囊在我身上佩了有些年头,今日与施主有缘,送了便送了,施主无需想太多。”

    李宴只得收下了,香囊微温,显然是刚从人身上解下。自那日起,她便一直揣着这只香囊,说来奇怪,那些噩梦陡然消散,她得以安眠无忧。

    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去寺庙越来越频繁。

    法师那几日也有些空闲,两人便在静室中饮茶或谈棋论道。法师俗家姓谢,虚长李宴几岁,为人风趣,常有妙言妙语,李宴与她相谈甚欢,时常误了饭点回去。

    直到离开昭邺前,李宴还特意去了趟寺庙与她辞行,法师一身青衣,袖边绣着碧蓝海波纹,坐在静室外的屋檐下。绿树葱茏,有鸟雀叽喳乱叫,她兀自不动,一片叶子落在膝头,又被微风吹进怀中。

    法师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从怀中取出那片叶子含笑道:“你来了。”

    悠悠夏日,静室好似就停在这漫长的白日里,是日复一日的宁静安详。偶有夏风掠过,檐下铜铃荡起一串清脆铃音,她沉醉其中,尘世的纷扰渐渐远去,一切都似乎如水般沉寂。

    “这几日我思量许久,还是要与你说句实话,贵书局的掌柜,怕是真有些问题。说来怕你不信,她身上远远好似笼着一片血色的不祥之气,恐怕是,被恶灵附身了。”

    临别时法师的话犹在耳边,李宴迎着烈日看向站在河边的大人,手抚过在腰间香囊,微微眯起了眼。

    远处清平正与燕惊寒交谈,一众护卫远远避开,燕惊寒指着河岸一处道:“你看,那里便是一片田地,此时本该是种庄稼的时节,却被水给淹了,再种下去还不知能不能赶的上趟,幸而辰州气候炎热,冬天来的晚,可以一年种两季,黔南有的地方还能种三季,不过这种地方少。”

    清平以手遮眼,果然看到一片田埂,几个带着草帽的短衫农人不断弯腰起身,像在插青苗。

    清平拍了拍手道:“辰州是产粮的大州,粮食不仅自给自足,还能卖到其他州去,若不是今年遭了灾,眼下已经快收成了罢?”

    燕惊寒扶了她一把,相互扶持着从河堤上下来,都弄满身土灰,两人相视一笑,有种自然的默契在里头。

    清平笑道:“辰州是个好地方,没有冬天,就好像永远停在春夏,到处都是树,也是不错。”

    燕惊寒从侍卫手中取了块湿布为她擦去肩上的灰尘,清平忙道:“不敢,我自己来就好。”

    燕惊寒打趣道:“以前读书时都不曾见你这般拘束,如今是做了大人了,身份不同了么?”

    清平笑着摇摇头道:“什么大人,京中四品满地跑,算什么大人,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照顾潘大人罢了,你瞧她一人杵在那儿,咱们这里故友相见畅谈甚欢,是不是也冷落她了?”

    燕惊寒一本正经道:“潘大人身为一郡之长,平日公务繁多,料想她正应当在看公文,咱们不去打扰也好。”

    清平回道:“燕大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叫潘大人听见了,指不定心中多感动呢。”

    潘大人公务不多,潘大人站了很久,腿脚发软,并不感动。

    潘大人站在一处土包上,周遭尽是些杂草碎石,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随从想为她打伞,潘大人冷冷道:“没眼力介的东西,另外两位大人都不曾打伞,本官若是打伞,像个什么样子!”

    她心中窝火,这燕惊寒不过是领着李清平去看看青庐山附近几个选好的地方,不知为何又走到了河道边上,李清平说建太庙的地方不仅仅要看山,还要看水,两者缺一不可,要寻一个双全的上吉之地!

    在潘大人看来这一切都是借口,她跟着这两人费心费力地转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李清平说了定哪个地方,若是再不快些,等朝廷的公文下来,就要来不及了。

    潘秀蔚非常气恼,见那两人有说有笑地走来,不悦道:“李大人选了这么些日子,难道这青庐山脚下,没有一处是福德双全的上吉之地?”

    清平拱拱手,颇为苦恼地道:“潘大人受累了,这几处地方的确叫人不大满意,贵郡如此之大,难道只有这片地方了?”

    潘秀蔚如何不知她在作态,对着燕惊寒冷声道:“这便是燕大人的不是了,圈的地方入不了李侍中的眼。”

    燕惊寒行礼告罪,道:“此地并非下官一人所定,还有州牧大人的意思。”

    潘秀蔚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愤慨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位就好好挑选罢!本官尚有些事要处理,魏太常带人留在此处协助两位大人,恕在下先回府衙了!”

    她一甩袖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清平瞻仰完潘大人的背影,转身看向燕惊寒,燕惊寒挑眉道:“瞧吧,潘大人果然公务繁忙,咱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清平瞥了侍立在一旁的魏太常,低声道:“就你调皮。”

    燕惊寒一摊手,以示自己无辜非常。

    修长的手指拂过水面,浮在水面上的莲叶花朵微微颤动,线条流畅的金红背脊缓缓露出,漂亮的鱼尾在水中一甩,溅起几点水花。

    有宫人取了软帕来与楚晙擦手,陈琦站在一旁道:“陛下是喜欢上了养鱼?不过臣看这缸里就一条鱼,看起来有些寂寞。”

    楚晙道:“世女还能为鱼着想,真叫朕惭愧。朕养鱼,不过是想起一句话。‘治大国,若烹小鲜’,小鲜是个什么模样,朕还未见过。”

    陈琦忍不住笑道:“原来这金鲤是‘小鲜’,那陛下打算何时烹调之?”

    楚晙亦笑道:“快了,定不叫世女久等。”

    作者有话要说:  诶呀,好累,写不动了。

    第174章 青庐

    楚晙悉心喂完鱼, 二人移步至桌前, 宫人擦去地面水迹后退下, 大殿中青纱随风轻舞, 令人想起初春水畔新生的杨柳,如阵朦胧的雾气般。多宝阁上也应景地换上了新瓷, 瓷胜新雪,清丽脱俗。

    陈琦视线移至那口瓷缸, 道:“这是, 贺州的上阳瓷?“

    楚晙道:“世女眼力不错, 贺州官窑新烧的一批,比上一次的更薄。”

    陈琦道:“原是如此, 陛下说到贺州, 臣听闻,陛下驳回了内阁升调贺州官员的名单?”

    楚晙轻笑一声道:“怎么,沈明山向郡王哭诉了?”

    陈琦忍俊不禁, 道:“这倒没有,不过内阁是很不满, 的确叫满朝野都知晓了。”

    “那些都是人精似的人物, 明明自己理亏, 也要占着名头说几分道理。”楚晙倒了杯茶,取出本奏折翻开,道:“人前强颜欢笑,倒像是朕负了她们一般。若是真心中不服,那便去先帝灵前跪着哭罢, 她们又不敢。贺州官场是该好好清肃一番了,内阁将此地视作聚宝盆,不停派人去敛财搜刮,怎么到了朕这里,不管换谁去,她们都能说出千万个不同意的理由来?”

    陈琦道:“内阁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放权,虽说严阁老已经与陛下站在一条线上了,但逼的这般急,难保下头的人不会……”

    楚晙抬手道:“世女是担忧她们狗急跳墙?朕就等着她们跳出来,若是不跳,朕如何知晓,这里头的水,到底有多深呢。”

    “沈明山是个聪明人,她要不然就做个背信弃义之徒,尾大不掉,那只能割尾自保;要不然就跟朕对着干,保全下头的人,你说,她会选哪种?”

    陈琦起身行礼,道:“沈阁老在朝中风评向来很好,对下属爱护有加,这才能聚拢一群人的心,跟着她与严阁老对着干。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她总不能寒了下头官员的心罢?臣猜测,她定然会为了这事与陛下相争。”

    楚晙淡淡道:“沈明山此人,外方内圆,看似规规矩矩,像个清流臣子,但这朝中,谁又想只做个清流?名声是要的,但升官发财自不可少,她定会用旁的事来要挟朕。”

    她嘴角勾起,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辰州的事,不就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吗?”

    不一会刘甄端了一碗药进来,楚晙对外宣称大病初愈,接连召内阁议了几次事。但接到贺州案子的消息后急火攻心,又与内阁一番争执,当夜急召了整个太医院,顺理成章地罢了第二日的早朝。

    如今她尚在修养中,身体是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碗药她没动,就这么任药凉透后随手泼入盆栽中,陈琦此次进宫,是因‘病中修养’的皇帝突然思念起叔父卫王君,这才召世女陈琦进宫叙话。

    楚晙瞥了眼殿门外,道:“请世女回去告诉你母亲,请她多多留意。朕总觉得这宫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别的东西。”

    陈琦面露讶异,楚晙抬手示意她噤声,而后道:“宫中内外,朝野之中,都在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朕并非天命指定的人主,是以云州战乱频繁,西戎入侵边疆;辰州水患突发,淹没两郡三十四县,这都是上天示警,朕得位不正,有失德行,太庙才被冲毁,致使先祖难安。”

    陈琦思索后答道:“陛下是让臣,在后头推一把?”

    “不错。”楚晙意有所指道:“世女在民间修行多年,应当知晓,谣言最易从何处而起,才能动摇人心。”

    陈琦道:“陛下的意思是,这谣言是从寺院而流传出的?”

    午后阳光正好,原随坐在提刑司中翻卷宗,衙役们挪开了房中所有被原大人认为无用的东西,摆上了几大张长桌,桌上堆着小山似的陈年旧卷宗,这些卷宗不仅是从辰州卷宗库提调而出,还有些是云州州府派人加急送来的,原大人与单提刑点了几个文吏进了房,又派侍卫捕快围住此院,任何人进出都要搜身,以防夹带东西出去,那几个文吏自从进了提刑司,原大人另辟了间空屋叫她们住在一起,不许人归家。一群人就这么不分白天黑夜地埋在浩瀚卷宗中,不知到底在寻什么。

    原随揉了揉手腕,随从贴心地奉上热帕,她问道:“单提刑呢?”

    随从道:“方才有人来提刑司寻单大人,她便出去了。”

    原随点了点头,将桌案上一叠厚厚的卷宗挪开,又取了本新的继续看。不一会单乐便进来了,兴奋道:“大人,云州的卷宗已经理出来了。”

    原随道:“正好,辰州这里的卷宗也理的差不多了。”

    单乐面色憔悴,但精神却很好,闻言取来一叠卷宗,道:“大人请看。”

    原随接过看了一会,缓缓吐了口气,饶是她向来冷静如斯,仍是不免心惊。单乐道:“如大人先前所推测的那般,青庐山下的几个村子,唯独言家村与寸家村是早就有的,其余几个村子,都是后来才从别处迁入,大多为辰州山中的蛮族。言家村最早落户在青庐山脚下,这些黔南郡的卷宗中皆有记载。”

    原随嗯了一声道:“这两村的人,都是从云州迁入辰州。”

    单乐道:“正是如此,下官已经派去辰州核查这些人曾在云州的户籍,竟全是出自同一地,百年间陆陆续续从云州迁入辰州!”

    原随略微颔首,道:“当时辰州地广人稀,土地无人开垦,朝廷便号召他州迁百姓至此,多有优待,这时候迁入许多人口,着实不足为奇,手续也十分简单,未有今日这般繁琐,才叫许多人钻了空子。一些大户在辰州买田逃赋税,后来被发现了,辰州州府便颁布新法,明令规定,田地若是三年未有更耕种,便充公由官府另行分配。”

    单乐又取来一卷东西,道:“大人,如今看来,这些人是早有所图谋,借着当时朝廷迁调百姓入此地的便利,趁机混在其中,在辰州谋得户籍。”

    原随看了看她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件案子可就牵扯大了。”

    单乐一怔,原随离座起身,在中堂踱了几步,转身进了后厅,单乐明白她是有话要说,便跟了上去。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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