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剑三][花羊]续断》分卷阅读48

    “无妨,若真有此事,乃是贫道疏忽。”李忘生甩过浮尘,又捋了把胡须,朝江言露出和蔼的微笑,“还请少侠留下、作个见证为好。”

    “多谢掌门,弟子无礼,还请掌门原谅。”江言恭敬地朝他拜。

    “哈哈,万花星弈门下有此少侠直言,实乃武林幸事。”李忘生一语带过,又去看进退不得的自家徒弟,严肃道,“可真有此事?”

    沐辰风的师父张口结舌,登时为难道:“师父,他年纪小而染上的阴煞强大,以至于戾气难消,恐日后祸及至亲!”

    “你原是忧心此事。”李忘生听出弦外之音,再看他窘迫的神色,摇头叹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兮祸兮,焉知所依?熟知其极?”

    道长脸上瞬间青白交加,咬牙回答:“其无正。”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师垂首哀叹、摇头无奈,沐辰风只觉眼皮一跳,跟着浑身僵住,那被惊雷劈裂的心底坚石仿佛就要碎裂、发出崩坏之音盖过了殿内交谈的话语。

    然幻景终究是幻景,沐辰风就算万般不敢看、听不真切,也不得不“跟着”江言与几位纯阳师父、师尊和师兄弟再去到后山。

    探一番原委,这困煞阵本不是用来对付人的,小纯阳被再度扔进来实属弟子进言、师父授意,效仿第一次的擅自惩处罢了。灵虚子宅心仁厚,不仅放了人,还下令将此处阵法毁去弃用,答应封他的灵觉以消磨阴煞。

    被江言抱出来时,年幼的沐辰风半梦半醒,手里攥着油纸,嘴角糊着糕点屑,蜷成一团惨兮兮的样子并不比当时的江语寒强多少,一遇到温暖的怀抱便往人怀里钻。

    沐辰风攥着木剑站得极远,只能模糊地看到江言欣慰的神色,听师父自请受罚后同另几位师父互相推诿,远望年幼的自己与陌生的这一幕,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仿如昨夜这才发生过,仿佛过往的甘甜刹那苦涩,隆隆在耳畔的不知是什么在崩塌,汹涌的也不知是何情愫,看到哪里都是四分五裂的。

    小纯阳被悉心照料后很快醒转,江言被掌门留下却不便再插手,总是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偶窥一番动向,再叹息着转身。

    沐辰风很想拦住他、追问他,问他眼前的是否是假象,他是不是做了假、说了谎,怎可颠倒黑白、让他师父蒙此大冤。可一回头看到自己儿时的模样,看灵虚子将封印加诸于他的额上,听他嘱托自己需要借封印控制戾气、远离阴阳之力,让他在掌门门下潜心修行,一切又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他本以为此时的彷徨与混乱已是极致,却在夏日又起的冷雨里听到师父门下的师兄们在屋檐下交谈:

    “师父让他静心,你说能静得了么?”

    “谁知道。灵虚子心慈,看他年纪小没下重手封死。他沾染的戾气,迟早有一天要再来。”

    “他若日后功夫了得,那可怎么办?”

    “这……我不好说……”

    “但说无妨。”

    “师父说了,咱们纯阳宫有不少封印的凶剑,凶煞乃天生一对,以凶压煞,时间久了必会克制戾气。只是此消彼长,也不一定以后不出问题……”

    “真有此事?”

    “我……我就听师父和师兄谈过,尚未确凿……”

    两人窃窃私语传来,沐辰风听着便血液凝滞般浑身僵硬,心口豁然一阵刀割便疼起来。他猛一把抓着道袍的心口处,强按在魂墟不应有的心痛,左右他顾,果真在屋檐的尽头看到江言的身影。

    “江言,够了!” 他踉踉跄跄朝还是少年的他走去。

    万花蹙眉深思,对攥着桃木剑的他毫无反应,才想踏步上前,却猛然被人拍着肩膀止住,回眸而后不悦道:“师父为何拦我?”

    “为何拦你?你还真当自己冲撞掌门做得对?!”万花师父看着生气无比,按下的掌含了十足的内力将他牢牢扣死,将他拉到殿斥责道,“你可知掌门所问的下半句,乃是‘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你尚不能做到一二,如何能再行不礼之事?”

    “徒儿只知行事如布局,切中要害即可,并未多想对错功过及善恶是非。”江言与他对视,直言不讳。

    万花师父微愣后,咬牙叹息:“世事纷繁、人心多变,立足于江湖,远比操纵盘中冰冷之子难得多。你对天地不存敬畏之心,迟早酿成祸患!”

    沐辰风听师徒二人对话,心下早就慌乱地去寻脱离魂墟之法,记起尚道长教的口诀与江言曾让他收揽心神的话,当即逼迫自己冷静而感知现世。

    “师父要弟子如何?”

    “今日便随我回谷,罚跪三日、抄写经卷,以后无令不得踏出星弈棋馆。”

    “……是。”

    沐辰风最后看到的幻景乃是江言不情不愿却恭敬领命的面庞,而后猛缓过一口气出魂入定,再睁眼便是打坐前的情景。

    黄粱一梦数载过,正午日头稍偏西。苏玥与燕归泠在屋外相谈甚欢,江言仍是阖眸且无声无息地坐着,深雪包围里的尚宅唯有生起的炭炉传来暖意。

    沐辰风脸色苍白、鬓角冷汗地站起来,三两步径直走到江言跟前,扔下桃木剑便去拔身后的剑柄。

    “啊呀,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快放下!”尚水云正午后犯困,猛一看现状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拦他,诚惶诚恐地劝他道,“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犯不着再来一剑啊!”

    剑刃出鞘,却只余寸许的一截,且霜白的剑身早蒙灰般暗沉,被沐辰风颤抖地握在手里、点在江言面前,显得毫无威慑力。

    “敢问尚师兄……魂墟之鬼,可会故弄玄虚?!”他悲痛地开口,竟是问出这句话。

    尚水云见到断剑,这才松一口气,当即否认道:“骗人的鬼话肯定有,不然怎么叫‘鬼话’?但你都带着我的桃木剑了,剑上有朱砂绘的符咒,你指着谁,谁就会老实。就算活着的时候一百个厉害、死后一万个不愿意,听到符咒号令也会乖乖服从、绝不会欺瞒。”

    听他咬重了“不会”而不是“不敢”、“不愿”,语气笃定,沐辰风心存的侥幸便渐渐瓦解、露出血淋淋的事实。

    尚水云解释完,瞥一眼断剑又咋舌起来:“唉……我说沐师弟,这剑是你的?”

    沐辰风从魂墟入定回来尚惊魂未定,急促地喘息良久,才定了定神回他:“是纯阳宫的师父赐予我。”

    “哎,可惜了。”尚水云一听,立刻愁眉哀叹,不停地摇头道,“当年我还见过它,与那高祖斩白蛇的凶剑‘赤霄红莲’收在一起。”

    沐辰风蓦然对上尚水云满脸的可惜,握得发白的指节渐渐张开令剑柄松落于地。

    “可惜啊,要是完好时解了封怕是光芒万丈的利器,如今剑身毁了,就再普通不过了。”尚水云替他拾起来,将那破碎的剑看了又看塞回他手里,“就是不知此剑损毁之前,你和谁打了一架?能断快要孕出剑灵的噬主凶剑,可不是容易的事。”

    沐辰风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听尚水云轻描淡写几句嘀咕,几乎坐实了自己的佩剑为凶、与幻景吻合,前尘往事、是非对错刹那颠倒、避无可避,令他所信所思的根基轰然倒于瓦砾。

    一直以来,师父教他气宗剑法,命他静心而心无旁骛,他都以为待自己好的是恩师。他与人疏远冰冷独处,他入浩气匡扶正义,他只是循着师父给指出的那条道走,觉得这便是命里的“道”,此生即便殉道而死也是完满。

    如此多年,他不曾怀疑与否定,他不知该如何排解常人皆有的贪嗔痴很,不知要怎么面对徒生的情愫,悲伤恐惧,全淹没在那一句句静心咒下。玉虚门号意在寻真问道,他行来从容不疑,回首却寻不得“真”、问不明“道”,如今再看仿佛满目疮痍,再念不过痛心疾首。

    一切皆是虚假,连他以为的温暖都是错觉。

    而江言……

    他愣愣地再去看江言,后者神态肃穆、气息全无,合上的羽睫未动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师父跳反,真假题还没晕的我敬你是勇士

    道长三观崩,下章电影中场休息后继续

    江言这个人做了事不说纯粹因为脾气使然,不冤,让他被迫放电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回忆章仅仅是回忆章,好感度本来就在那里不需要再刷,双方只需勇敢点认清事实

    自此剧情在不停上扬了,卷二结尾才是最黑暗的低谷

    第52章 前尘忆梦(四)

    “道长可还好?”燕归泠跟着苏玥进来,见沐辰风脸色惨白、形容悲怆地立在那里,又看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言、眼底似有血色,忙去探他的脉。

    “哎呀,道长,你这是不舒服?”苏玥探头过来,好奇地观望一番便道,“坐下让燕归泠看看?他医术可好了。”

    沐辰风不闪不避,任苏玥将他扯到椅子上,半晌才将剑柄推至桌案,目光自始至终未曾从对座万花的身上移开。

    尚水云研究了一番断剑,又打着哈欠去看脸色欠佳的沐辰风,安慰道:“我说沐小师弟,无论你在魂墟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太在意。就算再有能耐,终究也不是个活人。”

    沐辰风望着江言的眸色一痛,沉闷开口道:“当真如此?”

    方才明明气得要挥剑,现在又失魂落魄的,尚水云瞧着他虽感觉纳闷,仍是肯定地答道:“那当然。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做,但人能做的事很多,鬼远不如人可怕。要不然,岂不是天下大乱?”

    “尚道长,你就少吹点,快告诉我这万花到底是什么问题才留魂在这里的?”苏玥笑嘻嘻地打断他。

    “这个嘛……”尚水云有些犯难,捻起胡子拉渣的下巴摩挲几回,转而朝苏玥道,“说不定是你们五毒教的手法?”

    “我们?你这么说……”苏玥被他如此一问忽然想到什么,忙从腰间解下个布袋子晃到他眼前,“说不定是他干的。”

    “这是什么?”尚水云本能地退了退。

    “人化的灰。”苏玥诚实地道。

    尚水云面色大变,猛地跳开去:“作孽啊!你把这个带在身上作什么?!”

    “回教里汇报啊。”苏玥又提着袋子晃了晃,“你方才不是说人死魂散,不可怕的吗?”

    “走走走,快拿走!”

    燕归泠对两人大惊小怪的对答充耳不闻,点着沐辰风发凉的手腕脉象长久不语,直到后者终于有所察觉、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才欣然撤手,礼貌地道:“魂墟耗损精力,道长气海充盈,这点疲劳绝无大碍。”

    沐辰风点头,叹道:“你说他不愿相告,果真是如此的……”

    燕归泠听罢垂下眼睑:“道长问得你师弟亡故的原委了?”

    “不曾,可是……”沐辰风顿了顿,再看江言已是五味陈杂,“我想再探魂墟,哪怕会遭其怨恨。”

    “如果是江师兄,大约不会罢。”燕归泠虽与江言不熟却脱口而出,不等他再问便站起身,“道长歇息一下,晚上再去也不迟。”

    沐辰风听他话中有话却无心细想,冷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散入门内,纷白看在他眼里皆是儿时执着信念崩塌后的瓦砾,心惊过后只余稀薄的水雾、哪里都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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