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嬑阁志异》分卷阅读5

    “你是在寻我的吗?”那公子执起扇子,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眼波流转,亦嗔亦喜。

    “高政宗!”

    我的脑中冒出了这个名字,不自觉脱口而出。

    “啊,好痛!”高政宗执起扇柄当头敲了下,疼的我龇牙咧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牵起了我的手,朝着云华楼外走去。

    牵着,真的是牵着,挺温暖的。

    他将我领到了一处桃花十里的地,落英缤纷,莺飞蝶舞,倒是个隐居的好地界。

    “柳寒,你可当真凉薄的很,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当真还未消气吗?”高政宗的拥抱来的很突然,让我猝不及防,可猛然间,心中却又什么在悄悄融化。

    他的吻落了下来,脖颈之上留下的全是他的炽热,像是火燎般,眼中酸酸涩涩的,竟无端流下泪来。

    政宗,政宗

    我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记忆像是开了闸般汹涌而出,政宗,他却是我这一辈子永远逃脱不过的劫数,这几数光阴,这忘川的水,或许什么也算不上,那天杀的马面祭桐,生生诓了我千两黄金,那狗屁的忘川忘情之水

    不过,什么也不再重要,我只要眼前这个男人,若是有朝一日,失了心魄,为情所伤,那也是我柳寒心所甘情所愿之事,怨不得他人的。

    幕天为被,落英为席,他身体的火热处一次次进出我的身体,如此热烈疯狂,这世间,原来我要的只是一个他而已,眼波流转,亦嗔亦喜。

    我的洞穴旁住着一只花蝴蝶,她只是爱上了唱旦角之戏,平生唯一得意之事,便是拜了那云华楼的旦角高政宗为师,这师徒俩,我越来越有一种被人拐了的感觉。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花蝴蝶一大早便扰人清梦,而她的今日所唱的却是《春闺梦》的戏词,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第5章 狐言

    那只被唤作桐溸的杂毛小狐狸走黄泉路过奈何桥的时候,死活不肯喝下那孟婆煮的忘川汤,还打烂了孟婆的那只价值连城的雨后天青色瓷碗。

    孟婆是位美艳的大姑娘,人长得好,脾气却冲的很,拎起那只杂毛狐狸的尾巴扔向了三生石旁的红芍药丛中,嘴上还说着不饶人的狠话。

    小狐狸桐溸万花丛中打了几个滚,化作了一位锦衣公子的模样,梗着脖子杵在那不动弹。

    奈何桥边聚了不少的孤魂野鬼,纷纷在那起哄着,牛头颠荻长得威猛强健,却是个天生的胆小鬼,头脑不大灵活,平日里惯会做的事,便是请那阎王来,今日倒是碰了个巧。

    阎王被人扰了清梦,拉着个脸珊珊来迟,一时间百鬼让道,皆噤若寒蝉。

    “你这只小狐狸,为何不喝孟婆汤,还要打碎碗,胆色倒是过人。”阎王端着架子,中气十足。

    小狐狸颤了颤身子,随即稳了身形,行了那三跪九叩之礼,“小妖有不能忘的人,应了言,下一世要去寻他,实不能饮那忘情之水。”再抬眼时,已是落雨梨花。

    “倒是个有情的狐妖,你且和我说上一说”阎王踱至那奈何桥,半坐于上,作出一派听故事的模样。

    小狐狸说的故事很凄美,其实阎王孟婆们这些故事看的多了,可还是心思微微一动。

    桐溸生前是位营中的军师,战前指点生死场,一场战争结束翩翩白玉郎。而他的挚爱,是那敌国千军万马的主将郗玄,用兵如神。他和他,本是对立,可到底是造化弄人。

    那日,桐溸上山观测地形,却碰上了一只受伤的杂毛狐狸,本欲带它回营好生整治,却未料狐狸遁入崖边,双双差点掉落悬崖,幸得郗玄相救。

    二人相谈甚欢,互引知己,郗玄看着桐溸的背影,心中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悸动。而后,纸终究包不住火,二人终归兵戎相见。两军对垒,刀剑无情,家、国、百姓,于他们而言,都是无上的东西,怎可抛却,可看着心爱之人成敌,却是比死还难受。

    这一生已然如此,世人所想不过如此,只能寄希望于来世,死后方可有来生,过往皆可抛,活了太长,最后所求的不过一个死而已。这桐溸与那郗玄,都逃不过凡人二字。

    悬崖峭壁,底下是深渊万丈,他和他,一个白衣儒雅,一个锦袍着身,跳得却是决绝。

    故事听完了,阎王抖了抖袍子,孟婆还擦了擦说是进了风沙的眼睛,二人行至那三生石旁一看,这郗玄桐溸二人的名字果然列做一对,既是三生石上的命格,定有妥帖之法相遇相知的。

    阎王对着小狐狸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那个自称桐溸的杂毛小妖,心甘情愿的饮下一碗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自此,前尘往事皆作废,寤寐思之是戏言。

    孟婆深深望了一眼面带叹怜的阎王,半天没吱声,倒是阎王嗤嗤说了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小狐妖,只可惜,把别人的故事当成了自己的。”

    第6章 离树

    九重天上出现霞光万丈的时辰,那落败的离树下便会坐着一位翠绿衣衫的小离树仙,发如墨玉,肤若初雪,只是可惜了那双如月华般灵净的双眸。

    九重天上的仙人起先还会问上劝上几句,久之,也任他如此了,这世有痴人,天上难免有几位认死理的小仙,也不足怪。

    天上的时间冗长散漫,阵阵微风吹落了几片离树叶子,那小离树仙,名离沁,屈指一算,已经这般近千年了,听人说,他在等一个不回来的人,带他浪迹天涯。

    如今的小仙,最是情劫难撑,偏居一隅的艾承宫相泉长仙偶间听闻了这桩痴事,倒是有违的唏嘘一番,天火雷劫不过身受,可历了悲情,却是心哀。相泉长仙游离三界之外,但求活的自在,不惹红尘,徒的也不过是除却一身悲凉。

    那离沁还未登仙的时候,是那凡界陵游城内的一株离树,离树本就难得,后来修了人形,更是少有的可贵。

    九重天上霞光璀璨,青鸟盘旋,那树下的翠衫男子,双眼微闭,唇角稍弯,清浅满足。

    不远处罕少出宫的长仙见了他这般神态,灵台一片混沌,匆匆落荒而逃,那瑶池寒泉将将使之平复。

    梦中自己还是只离树妖的时候,树下才子佳人,树下江湖侠客,树下人间悲凉,形形□□,见了不少,也算是习得了些人情,日子说不上声色,也不无趣,直到那夜树上突然栖居了只落毛的赤鸟,自称自己是只凤凰。

    他看了看,着实看不出对方是一只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神鸟。那只自称凤凰的,真是霸道无赖又流氓,可是也是他,会看着戏言中的悲欢离合落泪笑的肆意,会暗中出手守护自己,虽然一张毒舌不饶人,不过也只有他,将那赤红色穿的如此清风霁月。

    这只不守信用的老凤凰,果真是个骗子,说好的有朝一日与我看遍山川河海,生生世世观那万里烟霞,骗子,这个骗子,生生地骗走了我的心,徒留我一个人过。

    这只傻凤凰,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归向何处,却唯独为了自己连命也不要。

    他只记得白光乍现,天雷滚滚,直劈自己的命门,而后醒来的时候,万物归于平静,一切尘埃落定,他已然是这九重天上一离树仙。

    妖欲入仙,必遭天雷之劫,九死一生。初时,他寻遍天上地下,黄泉碧落,可是,那只落毛的凤凰,连一只羽毛也没给自己留下,至此,再不复见。

    那只凤凰幻作人形时,极喜一身赤色,得名阡伽。

    阡伽,你若是再不出现,我就不等你了,真的不等了。离树下的离沁无力地浅声而言。

    那离树愈见落败,叶子掉了一地。

    后来,东海之滨妖神重现,九重天上人心惶惶,无所得法,遂请了这艾承宫早已不问事的相泉长仙相助。

    风云变色,提起那一战,众仙至今心有余悸。只是可惜,相泉长仙以身祭了那妖神。

    传说神仙羽化之时,会记起生平之事,只不过,听东海之滨的地仙说,那相泉长仙羽化之时,面露怆然之色,唤了离沁二字。

    这三界再无相泉长仙,那之后,九重天的那株离树一夕之间枯木逢春,树上结满了红艳艳的离果,像是一颗颗小红枣子,只不过,再也不见了那位翠绿衣衫的小离仙。

    “那只小离仙,好像是叫什么离沁的,离沁,离沁,好生熟悉。”

    九重天里,仙人来往,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第7章 马面祭桐

    这无间地狱除了黑白无常外,还有那么两位专门拘魂勾魄的鬼差——牛头与马面。

    这牛头颠荻此前已经说过,委实是个胆小如鼠的,遇上百鬼夜行也要绕着道走,人生有一准则:好死不如赖活,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

    而这马面祭桐不似牛头颠荻是个天生的胆小鬼,虽然平素里爱说些诨话诓骗来往的小鬼们,行事倒也算是靠谱走心,各项职责不曾马虎应对,并没有什么大错大过。

    至于小鬼口中的风流之词,道其是个花间浪子,又得另当别论,这祭桐身为地府之中有名的美男子,生来便是一副好皮囊,勾魂如艳鬼,不知迷了多少冤死鬼,自然是有风流的资本。

    幸而平日里拘魂时带着马面头套,那些到了血霉的孤魂野鬼瞧不见他那祸害人的相貌,要不然的话,这地府之中,岂不是要鬼满为患,孤魂野鬼纷纷自动地从五湖四海三山六水云集会聚

    地府里,奈何桥前。

    孟婆身着一件桃红水袖裙,扭着水蛇腰,煮着一锅泛着紫气的汤水,时不时朝靠在桥墩子旁的马面抛两三支媚眼,娇嗔几句,只是这孟大姑娘实在是个顶泼辣的,这媚眼倒教她抛得变了味儿,要不是这祭桐早已司空见惯,一个趔趄后仰栽一个大跟头总是免不了的。

    祭桐桃花丛中滚了几遭后,逢场作戏玩得一手炉火纯青,收了这几个委实不太如丝的媚眼,匆匆遁了,领着那需拘魂的勾魂册晃晃悠悠出了鬼门关。

    鬼门关出口处多位于草野之间,几乎每一座城就近皆有一处,百鬼出行,拘魂入黄泉,走的都是这条道儿。

    肉眼凡胎是瞧不见的,要是真看见了,可是要坏大事出大乱子的。

    话说祭桐刚至阳世,月黑风高,黑鸦鬼叫,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远处山林子里黑黢黢的,阴风阵阵,好不瘆人,要是个大活人见到这番景象,保不准被吓得一命呜呼直接横尸当场。

    祭桐眼角一勾,扫了扫那催魂入地府的勾魂册,心道这回又是哪个倒了八辈子霉的家伙。

    诡异血红色的扉页上赫然印着公良辞三个大字,正是祭桐口中的倒霉鬼。

    公良乃是如今世道的皇姓,冠以公良,此次要拘的必是皇族中人,天家血脉,万分尊崇又何如,还不是一样斗不过天,斗不过地,斗不过命。

    凡人呵!

    这繁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身份如此尊崇也注定要入黄泉路,过那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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