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没必要亮什么金牌,因为他那张脸就是金牌。
雪公公手下们看傻了眼睛,吴三也傻了,谁也想不到他会在一瞬间杀死叱剎大内的雪公公,而且没有一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
搏斗停止了,其中一名宫卫收起剑来到陆俊跟前说道:“大家都敬佩陆大人的品格,你今日杀了雪仁,没有人愿意与你为敌,但弟兄们何去何从,还请陆大人给指条明路。”
陆俊没有回答,而是示意他伸出左手,在他手心里划了几下,他握起拳头道:“多谢!”陆俊点点头向他抱了下拳,他也抱拳回礼,带领着其他卫士离开了翠香楼。
一阵慌乱的惊散过后,显得格外平静,平日花香粉浓的翠香楼,此刻充斥着恐怖的血腥。陆俊仔细观阅着雪仁的画,心中忽然泛起一分惋惜:“谁会相信这幅画,竟是出自一只掘人双眼的魔爪。”
很多事真的很难讲清楚,天下都知雪仁是个心狠手辣的阉人,却无几人知晓,他还是一位卓越的画师,也是拥有高超驻容术的方士。
阿碧哆嗦着身子,紧紧地抓着吴三的肩膀,她强迫自己说笑。吴三死死盯着她的脸颊,他如何能接受心爱的人被活生生地挖去双眼事已至此,何以挽回
是他的疏忽还是伤痛总来得匆匆
是爱的错误还是真情总招天妒
既相遇,相知何痛?何苦
你有了我,
我不再孤独,
一起吹开茫茫晨雾,
哪怕冰雨来的彻骨,
就算踏上泞泥路,
跌倒也会有搀扶。
……
大火吞没了翠香楼,陆俊丢下手中的几包草药,飞身掠了进去,他也许只是想救出阿碧与吴三的尸骨,但无情的火不会给你留一丝的情,它烧掉了一切……
陆俊默默离开了长安城独自上路,他忽然觉得城外的风竟是如此柔和、文静,就像邻家少女,来去轻轻。
城外也总会有一群群蜜蜂黏着花朵,汲取着花蕊里的甜蜜,反反复复,从不厌倦。
又是一个三岔口,一间草木搭建的茶舍,贪心的店主竟然卖十文钱一壶的劣茶,即使这样,这里还是坐满了人。不过来这里的人都不喝茶,也喝不起那么贵的茶,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来这里只是为了听戏。前一日,一对从外地来的哑公瞎婆,在这里做起了营生,今日村民们便放下地里的农活,花上一文钱早早在此等候着开唱。看着他们脸上焦急又兴奋的表情,就好像是三年干旱的地方,农夫望着天边的乌云生怕它在一瞬间偷偷溜去一样。
哑公瞎婆终于出现了,哑公的左手牵着瞎婆的右手,之间还连着一条布带,可能是他们害怕一不留神走丢了对方才这样做的。他们一步一步来到桌面大的一个台子上,哑巴扶瞎子站在戏台中央,然后自己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坐下,瞎子打了个手势,哑巴开始看着瞎婆的嘴拍起手鼓,瞎子先向观众做了开场礼,接着用清脆的嗓音唱了起来:盲眼也能辩美丑,
口不能言心相通,
今日唱来哪一出,
在座各位你仔细听。
陆阿丑一剑削雪仁,
传遍了长安震京城,
你说这陆阿丑是神灵,
原来也是爹娘生,
只怪贵人多命硬,
未见娘面要娘命,
一朝后母来家中,
亲爹不再把他疼,
……
村民们听的很入神,不断会有人高声叫好,陆俊也在一旁听着,他却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是何人将自己编排的面目全非?
于是他也突然高呼一声:“唱得好!”这一声洪亮而又沉重,连他自己都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当然也打断了瞎婆的唱词。
他接着又道:“唱得虽好,但唱得不对。”
瞎婆笑了笑道:“不知奴家是哪里错了?”
陆俊也笑道:“第一,你所唱的陆大人不是后娘养的。第二,他的确是长的很丑。第三,他不叫阿丑,他单名叫俊。”
瞎婆又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认识陆大人?”
陆俊道:“在下不仅认识陆大人,还认识二位。”
“是吗?可我听你的声音陌生的很。”瞎婆道。
“哪来的丑八怪,还让不让爷们听戏了。”
“你小声点儿,你没看他带着剑吗?说不定是恶人。”
“看他长那模样,倒真像个恶人,不过恶人可没有他那傻,居然会说见过戏里的陆大人。”
“难道说陆大人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你怎么跟那丑八怪一样傻,如果真有陆大人,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恶人。”
……
村民们开始对他指指点点议论起来,陆俊也只好闭嘴,毕竟是自己打断了别人听戏。
当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瞎婆会唱出那样的自己--戏中的陆大人会更受人们喜爱。
--平凡的出身,坎坷的命途,是因为每个平凡的人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
--阿丑不丑,是因为没有人会希望心目中的英雄长得丑陋不堪。
--老百姓,谁还没有过难听的小名。
瞎婆接着唱她的戏,哑公继续拍他的鼓,直到村民们恋恋不舍地散去,陆俊跟随两位走进了他们住的房中--茶舍后的一间草屋。
“阁下请止步,今天的戏已经唱完了,如果还想听,就请明天再来。”瞎婆道。
“我知道你们今天不会再唱,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二位。”陆俊道。
“一对残疾夫妇有什么可看?阁下请回吧!”瞎婆道。
“二位不愿被打扰,在下也只好告辞,请二位保重!”陆俊做礼道。
“慢着!”哑公突然开口说话了。
陆俊停下脚步,犹豫了一阵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道理,你不愿说,我不会问。”
哑公道:“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但我不一定回答。”
“我们会是朋友吗?”陆俊问道。
哑公没有回答,他不愿回答。
陆俊向他抱了抱拳道:“我明白了,告辞!”
“我不是高瑞,也没有吴三,无极剑你若不想带回京城,就把它还给武当。”哑公对着陆俊离去的背影说道。
陆俊头也不回地走了,脸上微笑着,那也许是真实笑容……
第10章 瓶山之约
一个月的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太子的下落却还是像沉入海底的银针,毫无音讯。
但陆俊还是回京城复命,或者说是领罪。
皇宫大殿的庄严,处处体现着它至高无上的威严,最多的是它数不清的台阶,每一层都让人感觉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文武大臣们每天都要在这些台阶上走一遍,他们走的很认真,也很谨慎,就像是它处处都隐藏着陷阱,每踩一步都可能会跌落。
陆俊也是一样,他认认真真地走完了所有台阶,来到大殿之内,在他的前上方坐着的就是主宰这里所有人命运的皇帝。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陆大人回京来向朕复命来了,想必太子已经安全回到东宫了吧!”皇帝如钟鸣般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无处不在。
“罪臣该死,太子至今仍无下落,请皇上赐罪!”陆俊回答得很轻松,也很平静。
“哦?你没有找到太子?”皇帝很淡然问。
“罪臣无能。”
“哼!你若无能,天下还有谁有能,你不是一剑杀了雪公公吗陆大人好生威风呀!”皇帝冷笑道。
“罪臣自知难逃一死,但在臣死之前,有一样东西要献给皇上。”陆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