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咄咄逼人地探进孙翔的眸子。
孙翔寸步不让地顶回去。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形势一触即发。
终于，在气氛绷至极致的时候：“叶修”表情一变，哈地笑出声来：“哈哈，还是被你认出来了啊。能不能问问为什么，嗯？”
在叶秋承认的那一瞬间，孙翔真切地有种虚脱的感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大口气。他冷冷道：“因为这很无聊。”
叶秋把手里的擦手纸拧成一团，一边往空中抛着玩，边笑道：“哦？听起来你是在夸我那混帐哥哥？”
孙翔冷笑：“你阅读理解有问题。”
他不欲废话，而且这张脸着实令他心烦。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叶秋轻松一跃坐到洗漱台上，晃动双腿：“喂，我哥快死了。”
孙翔讥讽地想，那今天来的是鬼不成。
“哦，不对。”叶秋改口：“是生不如死。”
“他现在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像机器人一样把自己麻痹在工作里。”
“你的每场比赛他都会看。是每一场。看完后还会写总结，比公司报告还认真。”
“他每天都刷你的微博和朋友圈，把你的照片保存在专门的文件夹里。”
“有周泽楷也没关系。”
“他就是想看看你。”
“他很想你。”
……
孙翔的手快把门把捏碎了，但就是压不下去。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毫不犹豫地离开，那才是最有力的反击。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挪不动腿，他想要留下来，想要听听这个人还能编出什么好笑的话来。
孙翔霍地转身，目火灼灼，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很好玩吗？！！”
叶秋眨了眨眼，孙翔发火的样子让他放心，他愉快地笑了：“门就在你跟前啊，要出去还不简单。出去了就听不见我说什么了，这都想不到吗？”
“其实你根本不想走吧。”
“知道为什么吗？”
孙翔瞳孔一缩，大脑一片混乱，已是方寸大乱。他想说叶秋你闭嘴！可心底有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纵然微弱，却是声嘶力竭地阻止着他，勾引着他，怂恿着他……推着他逼近深渊。
叶秋好心道：“说不出来吗？好吧，我来帮你说为什么。”
叶秋比了个手势：“因为你从来没能让他真正消失过，只是藏起来了。今天我帮你一个小忙——帮你把藏起来的东西挖出来，好好看看，看清楚。”
“好了，现在你应该看清楚了。所以呢——”
叶秋微笑着做口型——
你、动、摇、了。
咔嚓！
脑袋里紧绷的弦轰然断裂，明明是踩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却有脚下一空失重感。
他摔进深渊里了。
孙翔扭头就走，脚步凌乱仓皇。
叶秋嘴角噙着笑，心里数着，三、二、一。
三声数完，孙翔的背影定住了，孤独而倔强地立着，崩到了极致，仿若一面一碰就会碎掉的墙。
叶秋无声地吹了声口哨：喔，完美。
第225章
孙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他先见过了叶秋，还说了几句话。
一模一样的脸提升了他的免疫力，让他在面对真正的叶修时，竟然觉得还好。
孙翔只和叶修目光相接了一瞬便别开视线，侧着身子绕过叶修，走了。
叶修在原地站了十几秒钟，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叶秋伸长了脖子，看到叶修的动作后说：“啊，原来你习惯从上面转锁，下次知道了。”
叶修转过身，似笑非笑：“你还想有下次？”
“为什么不？”叶秋耸耸肩：“有机会的话。”
叶修沉下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啊。”叶秋从洗漱台跳下来，微微一笑：“我想帮你开开窍。”
叶秋把纸团在左右手之间换着扔：“你这儿油盐不进，铁板一块，撬不动，我只好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咯。嗯，效果不错，要听我复述一遍吗？相信我，你会很喜欢的。”
叶修认真地看着叶秋，许久，淡道：“我第一次对你不玩荣耀感到遗憾。”
“啊？”
叶修说：“哥想在荣耀里教你做人。”
叶秋：“……”
“没有下次了。狼来了的故事用得不错，不过只有一次。”
叶秋不置可否，隔了许久，才道：“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只是怪恶心的。”
“……”好吧，生气了。叶秋试图讲道理：“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但……”?
“哪儿来的也许啊，你就是。”
句句碰壁，叶秋也是有脾气的，忍气道：“那是因为是你！”
“呵呵，能不能换个台词？所有多管闲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咻！
叶秋刷地抬手，纸团几乎擦着叶修的脸颊飞过，他大声道：“那如果我告诉你，周泽楷还没有标记孙翔呢？！”
丢出这枚重磅炸弹后，叶秋一眨不眨地盯着叶修。可叶修脸上一丝不动，依旧淡定、冷静、从容，乃至冷漠，该死的无懈可击。
叶秋不禁有些泄气，咬了咬牙，道：“就让我当坏人吧。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问问自己，听到这句话，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高兴。”
走到门边，叶秋拧开门，停下，侧回半张脸，说：“是你教我的，不用每件事都试图理解别人，也别指望被所有人理解。所以，哥哥，我不打算理解你了，你也休想改变我。”说完摔门而出。
叶修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漱台前，双手撑在边沿，微微弓腰，死死盯住镜子里的人，目光锋利如刀刃，仿佛要把对面的人剜出个窟窿来。
高兴吗？
高兴吗？
高兴吗？
叶修，你高兴吗。
……?
终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撕裂了静谧的空气，暗潮汹涌，无所遁形。
何止一点呐。他快高兴死了。
这可不太好。
叶修的指节泛起白色，手背青筋紧绷，但无论他多么用力，也无法按捺心头的焦渴。
他终于卸下了云淡风轻的伪装。
刚才和孙翔面对面所带来的冲击，那张熟悉的脸再度近在咫尺所掀起的波澜，比他想得还要凶猛，此时仍激荡难平，惊心动魄。
他一直很想那孩子，那是一种熬的感觉，缓慢无声地侵蚀着一个人，可以忍耐，可以控制，甚至是可以享受和回味的。他在浩瀚的想念里辗转、回忆、放纵，描摹过往种种，勾勒所思所念，长久并安全。
唯独不能相见。
一切都在相见的刹那被推翻，让他意识到，触手可及的真实，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都是想象中成千上万的片段比不了的。灭顶的思念瞬间掀翻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