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走了。一个战友的孩子在海外任务里牺牲了，凌晨运回北京，他去看看。”
叶修无言以对。这种事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唯有沉默。
叶妈妈举起手，帮儿子梳理着头发，缓缓道：“你爸爸这个人，只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用了大半辈子也没能让他明白，哪怕是他奉为信仰的东西，对别人来说也可能一文不值。以前我总想和他争，后来我累了，懒得理他了。叶秋是阳奉阴违，什么都憋在心里。你呢，最有种，敢跟他硬碰硬。”
叶修握住叶妈妈的肩膀，用力地握了一握，笑道：“因为有您偏心我啊。”
“偏心你？你恐怕误会了。要说偏心，我还是更偏心叶秋。他比你可爱。”
“呃，您不觉得他有点假？”
“觉得。所以才可爱。”
“……行，我承认您偏心他了。”
叶妈妈摸摸叶修的脸：“可是我更心疼你。今天见了那孩子我才知道，我的大儿子是有多不可爱。”
“您是亲妈吧？”叶修拍拍叶妈妈的手背：“放心，你儿子是很优秀的。”
“优秀。”叶妈妈莞尔，仿佛听见一个笑话。
叶修挑眉：“您不会偏心到连这也要否认吧？”
“不，你当然很优秀。”叶妈妈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以前我陪你爸去过几次那种场合，后来再不去了。知道为什么吗？牺牲的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再痛心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作父母的，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那时候我们外人能做什么？最好沉默。”
“你爸爸却一次次地跟他们说，你们的孩子是优秀的共和国战士，你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他就是不明白，在那种时候，对父母来说，这是最不重要的。”
叶修想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了。
叶妈妈道：“因为荣耀可以为国争光了，所以你爸爸接纳了。但我不是，是因为我看到荣耀真的能够让你快乐。”
“对我来说，你荣耀玩得有多好，得了多少个冠军，你有多厉害，多优秀，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平安、健康——”叶妈妈拍了拍叶修的脸，眸中闪烁光泽：“幸福地生活。”
“这就是我的骄傲。”
远处的欢歌笑语遥遥传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更显此处宁静幽谧。
“你能做到吗？”叶妈妈望着儿子，目光悠长而深沉。
叶修微笑着望回去，俯身抱了抱母亲：“我会的。”
他说谎了。
在这道凝满爱意的目光里，他只能说谎。
叶妈妈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推开他，疲惫道：“回去吧。叶秋呢？”
叶修架起手臂，让叶妈妈挽住，边走边道：“先送你上车。我去找他。”
第223章
酒席间觥筹交错，绿茵上舞姿翩翩。
“啊！”
孙翔一头栽倒在周泽楷肩上，又一次踩到了周泽楷的脚尖。
周泽楷捏捏孙翔的脸，忍笑问：“是不是醉了？”
孙翔郁闷地揉脑袋：“不会吧，就喝了两杯香槟啊。”说完好奇不已：“你酒量怎么这么好？”?
作为伴郎，孙翔本该给孙哲平挡酒，当然孙哲平不会让孙翔多喝，周泽楷也替孙翔挡了不少。然而现在，喝的少的那个脑袋晕乎乎，手脚不平衡，喝的多的那个却仍稳稳当当地站着，舞步潇洒从容。
周泽楷说：“还不错。”
孙翔翻个白眼，有点小骄傲，多少也有点嫉妒，掐着周泽楷的脸说：“学习不错，荣耀不错，你到底还有多少还不错啊，枪王大大。”
周泽楷微笑不语，目光柔柔地扫过孙翔红扑扑的脸庞，心中柔情一片。对他来说，这世上许多东西都只是还不错，他没什么讨厌的，但也不特别喜欢。唯独此刻他抱着的这个，是最好的。是惊喜，也是礼物。
他真喜欢。
孙翔松开周泽楷的脸，手却停不下来，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放在周泽楷的背上，又马上揪住周泽楷的领带，绕在掌心玩来玩去，说道：“明早记得叫我啊，我送你去机场。”
周泽楷拒绝了：“太早。”
孙翔其实也就是说说，七点多的航班，他真起不来，耍赖道：“好吧，我要是起得来就送你。”
放心吧，肯定起不来的。
周泽楷笑出声来，宠溺地碰了碰孙翔的鼻尖。
“哟呵，我看到了什么！真是瞎了瞎了瞎了瞎了～～～”一道贱气满满的声音飘过来，黄少天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喻文州身上，转着圈跳到周泽楷和孙翔的身旁。喻文州冲周翔二人抱歉地笑笑，一个拉风的三连转，留下余音绕梁。
……到底是谁更让人瞎眼啊。
孙翔对跳舞兴趣不大，过了把瘾就腻了，正想拉着周泽楷去别的地方，孙伯母远远地扬手招呼一声，领着个漂亮少年走过来，介绍一番。
原来是个玩荣耀的明星，最近上升势头很猛。他是周泽楷的死忠粉，微博上po过很多跟荣耀及一枪穿云相关的内容。
两个圈子交集不深，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小粉丝怎么也想和偶像共舞一次，所以拜托前辈帮忙。
周泽楷不好拂了孙翔长辈的面子，瞥了眼孙翔。
孙翔用力一拍周泽楷的背，羞恼道：“看我干嘛，去啊。”他才没那么小气。
周泽楷这才绅士地伸出手，牵起喜气洋洋的男孩子滑入绿茵中央。
孙伯母戏谑道：“翔翔，没有怪叔叔吧？那孩子太崇拜周泽楷了，就只是崇拜，你别想太多哦。”
孙翔炸毛：“我才没想多，是你话太多了，我又没问你，哼。”
孙伯母哈哈大笑，使劲儿揉搓孙翔的脸，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地叫着，可惜确实太忙，休息不到半分钟，又被叫走了。
孙翔托着腮看了会不远处正翩翩起舞的两人，越看越佩服自己。周泽楷比明星还好看，他的眼光真是没得说！
百无聊赖着，孙翔算了算时间，决定先去一趟卫生间，再去荣耀那几桌找小伙伴玩，顺便等周泽楷。
卫生间在别墅里，相比外头的热闹，屋内稍显冷清，只有少数宾客和准备餐饮的侍应生。
孙翔解决了生理需要，站在洗漱台前洗手。出于职业习惯，职业选手们对自己的手总是格外用心，爱护有加。
孙翔打了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搓过每一片皮肤，再拧开水龙头。
背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停在门边，然后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孙翔忍不住笑起来，这情景，和上次真像。
“周泽楷，你……”
孙翔抬起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上一秒还轻松自在的笑脸猛地僵住，话音亦戛然而止。
来人深深地凝视着镜子里的孙翔，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眷恋，唇边缓缓凝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一年不见，连哥都不认识了？”
第224章
安静的卫生间，只有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水龙头发出哗哗水声。
叶修缓步上前，替孙翔拧紧水龙头，又扯了两张抽纸，递过去。
孙翔像是被惊醒了，手腕一挥，水珠溅在两人笔挺的西装上。
叶修收回手，静静地看了孙翔一会，忽然问：“周泽楷标记你了吗？”
孙翔全身一紧，条件反射地呛回去：“关你屁事。”
叶修便道：“哦，还没有。”他的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喜，轻声说：“我很高兴。”
孙翔握紧拳头，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我们不熟吧。你有什么毛病？叶、秋。”?
叶修愣了下，眉眼黯淡：“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稍顿，声音愈发轻了：“还是，你宁愿以为面前的人叶秋？”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还是，怕见到我？”
“……” 孙翔滑动喉结，吞了口口水，厉声道：“叶秋，你他妈别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