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讶然道:“厉兄,发生何事?”
厉岩不耐道:“废话少说,你们有那个飞行石,快带我去。”
结萝四处寻他,听厉岩之言,道:“你要去哪?带上我啊。”
厉岩一顿,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插手。”
转而对夏侯瑾轩道:“你也一样,带我到折剑山庄即可。”
结萝听罢,嗔道:“我就是要去,你咬我啊?”
厉岩厉声道:“不要胡闹!”
此时听到动静,暮菖兰与瑕走出,道:“厉岩兄弟,既然结萝姑娘坚持要去,你就别挣扎了。”
事不宜迟,眼见甩不脱,厉岩只得道:“好了,快走吧,其他路上再说。”
到村口,夏侯瑾轩忽而道:“姜兄……?”
众人只见一袭紫衫,很快隐没尽头。
天色尚早,姜承行色匆匆,往前是幻木小径,他去那处是为何?
若在以往,厉岩定然追上去,目下权衡再三,姜承至不济还可自保,但盘晓,他的兄弟——
与姜承一般,寄望于父母手足的兄弟,就要被那些人类伤害了!
厉岩心头一紧,摇头道:“走!姜承不会有事。”
**
姜承心绪不宁,令牌、蚩尤、半魔,脑中一团纷乱,直至天光微亮,才知枯坐一宿,左右无事,便踏出屋外,舒展筋骨,以图振作,岂知一丝诡异气息,忽而渗透毛发。
一时警铃大作,姜承斥道:“何人在此!”
莫非是那神秘人——
不,对方来无影、去无踪,每每现身必有目的,断不会藏头露尾。
姜承屏息凝神,四下毫无动静,他闭目倾听,风声、草响,尚有一丝声息,似有若无,像是挣扎,轻呼道:“救……救救……”
是女孩的声音。
姜承眉心微蹙,直觉陷阱,四下一片清寂,别无异处,惟有那寒意,丝丝缕缕,并着呼喊,幽幽传入耳中,无法视而不见。
他心中不定,若是幻境,人人昏睡,厉岩绝无道理,他身经百战,又是半魔之身,寻常幻术,并不管用,若不然针对他一人?
姜承摇头,当真如此,倒也不惧,只怕那呼喊是真,有人身陷险境,危在旦夕。
他循着那丝气息,道:“不知阁下用意为何,还请带路。”
话音方落,树止风静,那气息微微浮动,一丝雀跃,直指道:“快……来……”
一时紫芒大作,乍现幻木小径内,姜承不再迟疑,举步跟上。
而他所见,是一只小鸟妖,拼死相救一男童。
姜承讶然,鸟妖身负重伤,灵力所余无几,周身散落翎羽,微微寒意,她偏过头,目光祈求,颤颤道:“救……小宝……”
那男孩正是小宝,他曾告诉姜承,自己叫祝有涯,常来幻木小径,见他的朋友。
姜承走上前,道:“你是……小羽?”
小羽哀告道:“我叫……羽裳……小宝,毒……”
羽裳尚且年幼,虽为妖类,却化形未久,于人言不通,支吾片晌,只道出毒这一词,以她修为,撑到此时,实属不易,再要治疗毒伤,已是万万不能。
姜承指尖一跳,小宝脉息微弱,几乎触不到,毒入肺腑,显见死气,当即道:“取水来!”
羽裳心中哀凄,以为无望,姜承之言,不啻绝处逢生,双目涌出泪花,一路跌跌撞撞,掬水而来,姜承自怀中摸出一物,道:“我护住他心脉,不可妄动,你且将此药与他服下。”
言罢扶起小宝,羽裳取出一粒丹药,兑水让小宝服下,后者不知吞咽,姜承见状,内息微吐,小宝微微一颤,重返一线生机,喘息间将药吞下,羽裳轻呼一声,笑道:“小宝……没,事……”
姜承眉心微蹙,未敢松懈,羽裳不知内情,只道毒伤无碍,方可吞咽,殊不知是他内力压制,解药有无效用,眼下才是关键。
话虽如此,此药乃结萝所赠,那女子笑而道:“喂,这个给你。”
姜承不解,道:“结萝姑娘这是?”
结萝摆手道:“哎呀,让你拿着就拿着,你和厉岩大哥住在这儿,要是有什么万一,我可不愿意,我呀,放了些可爱的宝贝守着,要是不小心伤了,用这个就没事啦!”
一炷香后,药效渐起,姜承神情微松,点头道:“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身体虚弱,需静养一段时日。”
转而又对羽裳道:“你有伤在身,为救小宝,又耗损过盛,还能化形,已属不易,幻木小径不平,寻一处僻静之所,好好养伤吧。”
姜承有心相助,然则鸟妖属风,与他火灵不符,勉强施为,也不过适得其反,徒然害处。
羽裳点头道:“小羽知……大哥哥,小宝……家——”
话犹未已,姜承神情丕变,扬手一道火屏,但见银芒来袭,过处寸草不生,一派腐蚀之象。
姜承喝道:“来者何人!?”
他一把护着小宝,又拦在羽裳前,后者轻声道:“大哥哥,小宝……娘……”
姜承一怔,不解其意,见羽裳看向小宝,思忖道:“是小宝的娘?”
适才一击,分明暗藏剧毒,务必置其死地,母子连心,岂会如何狠戾?
那妇人听得帮手,竟不疑不惧,现身道:“是妖孽的帮手吗,还我孩儿来!”
姜承讶然,但见她来势汹汹,不得已拳刃出鞘,道:“阁下竟是小宝娘亲,稚子何辜,竟下此毒手?”
妇人满面怒容,憎恶道:“妖孽,你屡屡诓骗吾儿,竟还设计他为你挡毒,小小年纪,却已心如蛇蝎,留之不得,哼!你以为寻来帮手,我就怕你?”
言罢念念有词,姜承直觉不妥,羽裳神情痛苦,已然悲呼道:“啊——”
姜承骇然,羽裳抱头呼喊,竟七窍流血,他心中大震,忙低头看去,眼见小宝面色涨红,喘息不定,脑中闪过一幕,少时听闻,苗人不但擅蛊,更有摄魂之术,耸人听闻。
不及细想,两掌抵在二人背心,姜承力持镇定,举凡摄魂之术,常以灵力迷惑心志,中者苦痛不堪,皆因幻象不穷,诱发心中悔憾或惧怕,羽裳妖龄尚幼,小宝不过稚童,如何受得住。
姜承大恸,怒斥道:“住手!你施以如此邪术,可曾想过小宝生死!!”
那妇人哈哈笑道:“休想骗我住手!小宝身上,有我亲手埋下符咒,怎会轻易——”
姜承逼视她两眼,目中凛然,叫人不寒而栗,他字字道:“小宝是命,羽裳便该死么,若是没有她,你孩儿一早夭亡!你好好看看,他究竟有事没事了!”
羽裳得他助益,挣扎起道:“没……没有符……小宝来这里……没有了……”
那道符咒确有辟邪之力,然则幻木小径中,毒虫毒瘴比比皆是,寻常小妖自是不耐,但有道行者,谁又惧怕,小宝仗着护符加身,来小径采撷灵草,与娘亲炼蛊,却不慎闯入老妖腹地,险些为其所杀,幸而羽裳之助,方才侥幸逃脱。
他遗失护符,惟恐娘亲追问,故而一直隐瞒,若非如此,她娘亲所制蛊毒,又岂能伤得了他。
妇人早年丧夫,膝下惟有一子,小宝又孝顺懂事,自然怜爱有加,然则一日起,常常几个时辰,不知所踪,小宝自是来寻羽裳玩耍,二人年纪相仿,又十分投缘,渐渐成惟一玩伴,每天约定时辰,在幻木小径岔道树旁相见,已有数月。
殊不知稚子行径,已叫为娘担心,不得已种下暗蛊,一路跟在小宝身后,岂知当她赶到,竟见一女童化身鸟妖,要暗袭小宝,妇人一手毒粉抛出,呼道:“小宝别怕,娘亲在!”
小宝眼见危急,忙护在羽裳身前,娘亲断不会害他,只要解释清楚,羽裳是他朋友,最重要、最好的朋友——
羽裳泣道:“小宝娘……会给解药……但娘以为……他有符……不会出事……”
妇人心神不定,目中惊骇,状如疯魔般,一步抢上前,道:“小宝——”
亦不知何来的奇力,竟一把推开姜承,道:“妖孽,休要伤我孩儿!”
姜承恻隐道:“放心,小宝已经没事了。”
他走到羽裳身边,道:“站得起来么?”
羽裳面向他,还未展颜,已惊呼道:“爷爷,别——”
啊啊——
一声刺耳尖叫。
姜承大惊,来人无声无息,竟难以察觉,他护着羽裳,厉声道:“何人!?”
想来妇人以怨报德,终于触怒古老妖灵。
那是小径存在于世时,便安居此地的生灵,它们化作晨露,或置身黑夜,不起眼的花草,水流时冲刷的砥石,是三界一物,亦是无形无物,而当它们愤怒时,大地也为之震颤。
妖灵聚集而上,花叶、石子,藤蔓、渠水,一股股、一道道,交织成深黑的影,张口便有雷火,喷鼻自有风响,它们咆哮嘶吼,恨不得撕碎眼前母子,姜承捂住胸口,那恸哭竟穿透耳鼓,直抵心扉,便是捂住双耳,亦难以阻绝——
是恨。
那声音怒吼道:“人类欺人太甚!仰仗女娲庇佑,闯入吾族圣地,大行掠夺,而今就在眼前,残杀吾族,岂可罢休!”
姜承闷哼一声,双膝点地,他目中赤红,杀意大盛,脑中嘶吼不绝,叫他不受控制,魔息自身中急切涌出。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