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凌人》分卷阅读77

    岳峤继续道:“险些忘了,还有个你一定喜欢的东西。”他取出一粒丹药,在赵七眼前晃晃。“这药据说是用花蜜做的,甜得很,比你之前吃的那些更让人快活。”

    赵七嘴巴大张,闭都闭不上,吞咽丹药的时候几乎背过气去。即便这样岳峤也没放过他,重又牵着他漫步,直到赵七的口涎流到下巴,双腿累得再也爬不动的时候,才悠悠取出玉环,将他锁回金笼。

    “嗯,今日很乖,好狗是该奖赏一下。”

    随着岳峤的话,琉璃盘内当啷一声,一枚玉佩重重砸下。赵七看了一眼,立刻飞快地拾起,将它藏到肚皮下面。

    岳峤冷眼看着,没说什么,目光中含着些恶意的快慰。那献药的人不敢说谎,这个被白雪棋珍若生命的破烂玩意,很快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一想到白雪棋理智全无、主动邀欢的模样,他几乎迫不及待。

    岳峤离开了。

    宫人熄灭灯火,赵七趴在黑暗里,不住摩挲身下护着的玉佩。他脸颊烧红,四肢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下,呼吸短促而粗重。

    他很难受。

    岳听松能于黑暗中视物,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花信丹第一次发作。赵七曾经支支吾吾地提过,他说那时候自己很饿又很冷,反而不太记得花信丹带来的感觉。

    他撒谎了。

    “难受……”赵七小声呜咽着,不知在向谁诉苦。曾经他皱一皱眉毛都有好些人急着嘘寒问暖,如今在这深宫,他畜生一样活着,受了委屈,又能对谁说呢?

    他不能供出沈兰卿的名字,宁可装哑巴。可马上,他就要变成真的哑巴了。

    “要是不能说话了,以后该怎么办呢?”像是打算趁着最后的机会多说一会儿,也可能是被药力侵蚀了神智,赵七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起来,“我不想舌头上被穿铃铛,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对你说呢。”

    “岳峤说要把我当狗,可却不给我吃肉……他养狗是喂鸟食的么?

    “他打得我好疼,总想问你是谁,前些天我还以为会被弄死。不过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嘿嘿,把他气个半死。

    “你总说我年纪小,可我已经可以保护你了。就算他真把我打死,我变成鬼也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赵七把玉佩放在脸颊边,悄悄道:“我听到他说起你了,你可以重新出仕,真是太好啦。”

    几句话,赵七说得颠三倒四。

    “你现在在哪里呢?”赵七摸着玉佩,“我想你了呀……”

    岳听松再也克制不住,他猛地起身,再一次狠狠撞向那残酷的牢笼——

    这一次,他成功了!

    “咦?”

    白雪棋小小地叫了一声。神志不清的混沌中,他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靠近自己,动作轻柔地拍着自己的臂膀。

    这是鬼吗?

    他暗自嘀咕。

    不对,鬼不会这样热——难道是神仙?

    可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仙,他又怎会经历这些事情?

    白雪棋自问从没有害过任何人,也从没做过任何恶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十恶不赦的过错,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哈哈,我明白了!爹爹说过,人一旦疯了,就会感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一切都豁然开朗,白雪棋开心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是我疯了,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对我。”

    花信丹药力发作之下,他**的身躯抖得更加厉害,不知是因为大笑,还是因为寒冷。

    “哈哈哈,疯了好,疯了好!”

    白雪棋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一个疯子,大冬天赤身**奔跑在街道上,别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只嘿嘿傻笑,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觉得烦恼。

    现在的自己,跟他又有什么不同?

    白雪棋笑得喘不过气,泪水一串串顺着脸颊滚落,他浑然不觉。

    疯子不会感到难过,更不会觉得羞耻。只要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觉,不冻死饿死,就可以心满意足。

    他不再是白雪棋,也不想当岳峤脚下的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一个疯子?

    岳听松紧紧抱着赵七,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很多话。

    他说他们意外的相遇,短暂的分离,说自己如何一次又一次心动,未来会带他去看什么样的风景。

    赵七听不到。他的泪水已经干涸,脸上一点不见伤心的神色,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还在低低笑个不停。

    “原来疯了还有这个好处,能变出个大罩子……”他使劲朝岳听松怀里钻。夜晚的空气不算寒冷,但对一个无衣蔽体的人,依然是承受不住的低温。

    二十三岁的赵七就不如岳听松高大,六年前的他更是如此。岳听松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将他瘦削的身躯完全护在怀里。

    “真暖和,我已经不怕冷啦。”磨蹭着这个安全的避风港,赵七高兴道,“这个罩子很结实,我以后也不会再怕岳峤、我什么也不怕了!”

    他想象着岳峤一来,自己就躲在这个透明的罩子里,让暖烘烘的温度包裹着自己,任他怎么拽都不出去。

    “要是你能跟我说话就好了。”想了一会儿,他又得寸进尺地嘟囔,“我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啦。嗯,我是白、薛棋,算了,以后我要给自己取个新名字。雪棋听起来像个女孩……都说贱名好养活,我叫个什么七吧。这样别人一听,还以为我上头有六个哥哥,就不敢再欺负我啦!”

    他一边说,一边在手心写写画画。

    “姓什么比较好呢……张,王,李,赵——赵?”

    赵七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方才他感觉一根温热的手指自虚无处而来,在自己手心落下了这个字。

    “原来我想姓赵?可我有个挺讨厌的人……”赵七想了想,“不过天下姓赵的那么多,倒也不必因为他而避讳。”

    岳听松却暗暗怪自己手快,直接写下了赵七的名字。

    ——怎么不写个岳呢?

    “哈,你还真会跟我说话。”赵七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兴奋道,“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是不是要听我的话?你快点给我变出点吃的东西,我要吃馒头!”

    他伸着手,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一个“不”。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给我吃吗?”赵七气呼呼地说,“那我就啃你。反正我摸到你了。”

    可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连身都翻不过去,更不可能咬到伏在他身后的岳听松。

    “咦,不是?你说什么不是……不是假的?”赵七皱眉,“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你是神是鬼——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是人?”

    赵七不相信。不过,尽管这可能只是他浑浑噩噩的脑袋里胡想出来的,但能跟一个“人”说话,还是很令人高兴。

    “你说你会救我?我现在——”

    温度渐渐消失了,赵七皱皱眉,他费力的背过一只手,想摸摸那个又温暖又安全还会陪他聊天的“大罩子”,可是他摸了半天,最后只觉得手心一阵发痒。

    “等、我?”

    赵七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疑惑地歪着脑袋。

    热度已经彻底消失。他一个人呆在黑暗中,四下是孤寂的寒冷。

    赵七用脸颊贴着冰凉的笼底。

    疼痛席卷而来,有股火从下腹熊熊烧起,在最后一丝清明被彻底吞噬殆尽的前夕,他下意识地重复着最后映入脑海的两个字:“等我……”

    赵七从甜蜜又痛苦的睡梦中醒来,被直挺挺坐在床边的岳听松吓得一呆。

    “你怎么哭了?”梦境的余韵霎时烟消云散,赵七赶紧起身,心疼地摸着他的脸,“难道是那个尸道长欺负你了?!他好大的胆子!我——”

    突然的拥抱让他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岳听松紧紧抱着他,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

    赵七见他这样,心凉了半截,惨白着脸问:“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花信丹有什么问题?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

    “尸道长说你已经好了。”岳听松闷声道,“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一听是这样,赵七顿时放下心来。他还以为是花信丹解不了,自己命不久矣了呢。

    “嗯,这个梦一定吓人得紧,又害我们岳大侠哭鼻子啦!”既然知道药性已解,自己性命无忧,赵七便心花怒放地拍拍岳听松的后背,“不怕不怕,哥哥护着你,哈哈。”

    他这厢笑得没心没肺,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竟是被岳听松推倒在了床上。

    “喂喂,这里可是别人的地方。”赵七笑嘻嘻哄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岳听松,“岳大侠且忍一忍,等咱们回去了,我一定好好‘安慰’你。”

    岳听松脸蛋微红,低下头吻了他好一会儿,方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你等我了。”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可赵七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压根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在回答自己的话,不免有些吃惊:“你、真的要在这里做呀……这样不太好吧?”一面说,一面已经毫不犹豫地摸了上去,半点不嫌害臊。

    岳听松被弄得破涕为笑,忍不住又亲亲他的脸颊。此时心中涌动的情感过于炽热,除了更紧的拥抱与更深的亲吻,他几乎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想起了一个好地方。”岳听松低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

    岳听松说的“好地方”,是一棵花树。

    这棵树生在一整块巨石之上,根系硬生生扎出贯穿巨石的缝隙,从远处看,像是一道气势万钧的闪电。而闪电的中心,便是繁花似锦,一树参天。

    《御宅屋》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