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分卷阅读57

    两人说到夜深,忘了点灯。窗外是轮皓月,只是被云遮了又遮,照的屋子里影影卓卓,很不分明。

    “单凭这把刀,还不至于,就断定是吴王吧。”吴阔煞白了脸,挣扎着,却没什么底气。

    “我不说我家的案子,就说晋王之死。伤口尺寸和深度,都与它一一吻合,而且当时吴王人也在大宁,想想他出现的地点和时间。”

    “可他为什么要杀晋王?”吴阔喃喃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那批银子。皇上拨给晋王赈灾,晋王却私自扣下,带到大宁的那批银子。”

    “他……他要银子做什么?”

    “晋王做什么用,他就做什么用。千算万算,想不到他才是那只黄雀。”顿了下,陶舟又道,“这么一来,杀齐农的凶手也有了着落。”

    “不可能!”吴阔拍案,震得桌上茶具哐哐作响,“我不信,他要谋反?这不可能,他……他要这皇位做什么?他……”

    吴阔欲言,又止。

    陶舟笑了笑,意味深长,帮他说出来,“我听外面传言,说吴王不能人事。”

    吴阔翻出茶杯,倒了一杯凉水,仰头灌下去。

    “看来是真的。那么是为了霁太妃,也不对,他这么做,只会将霁太妃置于险地。”陶舟也是心存疑云。

    “可霁太妃已经死了。”

    “我知道,她真的是被皇上鸠杀的?”

    “不清楚。”吴阔叹气又摇头,“看尸首,确实是中毒而死。”

    “中的是什么毒?”陶舟又问。

    吴阔还是摇头,茫茫然,一问三不知。

    陶舟无奈,从怀中掏出一青白色小块,拖在手心,呈到吴阔面前。“这枚青蜡是袁三宝给的,我日夜带着,它的味道我再熟不过。你这把刀用它喂过,我绝对不会弄错。不信,我们试试。”

    收起青蜡,陶舟抓起桌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j□j自己手心。吴阔阻拦不及,刀身力透手背,直入桌面。

    “你,你这是干什么!”吴阔又慌又急,满头大汗。伸手想去拔刀,犹豫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要去叫大夫。

    “不用了,我带着金疮药。”陶舟叫住吴阔。

    吴阔转身,发现陶舟已经将刀拔出,举着手让他看。血沿着掌心往下,蜿蜒至皓白的手腕,月色下很是触目。

    “那,止血,快!”吴阔去洗手架上抓了条手巾过来。

    陶舟取出金疮药,往伤口处撒了,但挡住了不让吴阔包扎。“等等,过一会儿,你自己看。”

    时间过得很慢,血却流的快。没多久,陶舟的衣衫被染了一大片,地上也斑斑点点,开出一朵朵血花来。

    “怎么回事?你这药……”

    “药没问题,不信,拿把别的刀试试。”

    “不用不用。”吴阔连忙制止,上来帮他包手,“那现在怎么办?”

    “糟糕,我也没有止血的法子。”此话一出口,吴阔几乎要跳脚。陶舟连忙又道,“别急,你去另拿把刀来,要锋利的。”

    刀拿来了,陶舟用它剐伤口处的皮肉,有几处,几乎要削到白骨。饶是久经沙场,吴阔在旁边,也还是看得汗毛倒竖。

    “关羽当年刮骨疗伤,我现今是削肉止血,算不算古今英雄一枚?”为了宽吴阔的心,陶舟开玩笑道。只是他染了一身的血,又大汗淋漓,话也说的有气无力,让人看了实在没法安心。

    “我还是帮你去找大夫来。”

    “不用了,你看,血差不多已经止住了。”陶舟扯开血淋淋的帕子,将手伸到亮处。吴阔仔细看去,果然,伤口的血已经慢慢凝住。

    吴阔坐下,浑身好像泄了劲,颓然靠在椅子上。

    “我知道你还未全信,没关系,事情马上就会见分晓。”陶舟收了手,站起来走到门前。云散尽了,明月郎朗,天色一片清明。

    “什么意思?”吴阔跟着站起。

    “吴王要反,眼下是最好时机。”

    京城事变的消息,是周栎先得到的。而吴王公布的先皇诏书,却已经面目全非。里面只说太子先天有疾,不能继承大统,其余便含糊其辞。于是周敏以佐政之名补龙位之缺,成为继周然后的第四任皇帝。

    周栎将消息送进去,同时附劝降书一封,大体意思是,“主子都没了,还打个什么劲。你我都是输家,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一同上京讨逆如何?”

    陶舟去看吴阔时,只见他摘了头盔,披发坐在槛上,面色灰暗,双眼无神,鬓角藏着白丝,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眼见为实,我要去京城亲眼看看,亲口问他。”吴阔还在犹自呢喃。

    “那你就去开城门,放皇上进来。”陶舟建议道。

    “不行!”吴阔握拳怒道,“要去我也得先砍了他再说。”

    陶舟叹气,从他手中抽出纸张,摊平了扫两眼。“这不是劝降,是逼降。眼下我们无路可走,我来是要告诉你,粮食不多了,大概还能撑三天。”

    吴阔抱头,神志混沌,一筹莫展的样子。

    “哎,我真是蠢。”陶舟举手看伤处叹息,“早该想到找只牲口试刀,闹饥荒还失这么多血。”

    老地方,城外凉茶铺子。

    路边风吹柳动,野花摇摆,一幅春光大好的画面。

    “陛下当真还要继续?”陶舟眯眼,小声问道。最近粮食紧缺,每日喝粥,喝的人浑身乏力。加上这春日暖阳,实在烘的脑子昏沉沉。

    陶舟懒洋洋的样子,挠的周栎心痒。可今天风和日丽,放在往常是狩猎的好日子,想来不远处,弓箭手正拭目以待。周栎不敢造次,心动而身不动,正经反问道:“依你看,朕该怎么做?”

    “眼下吴王兵强马壮,风头正劲;而陛下一路北上,却是疲劳之师。”顿一下,陶舟接着道,“依臣愚见,应当……”

    “回应天?”周栎抢下答案。

    “不,去四川。”见周栎愕然,陶舟又解释一句,“应天府易攻难守,不是久留之地。”

    “这朕知道,不过,为何是去四川?”

    “因为那里是梁将军老家。”陶舟答得理所当然,“而且夔州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

    太后有青蜡,是因为梁顾,那吴王呢?他为何让吴阔去夔州?

    要是袁三宝在就好了。陶舟忽然怀念起那个只有数面之缘,便作生死别的大理寺卿。

    “怎么了?”看到陶舟发呆,周栎明显不悦。

    “与我同科的状元,还是连中三元的棠子杉,可还在京城?”

    “文臣最无节操,朕走后他便投靠皇兄,眼下恐怕也已是七弟的走狗了。”周栎一脸轻蔑,全忘了他心上人也是文举登科。

    “说来说去,也是我的罪过。”陶舟徒然悲伤起来,走出去,摘下头上抹额,系到路边的一株桃树上。

    艳阳天里,周栎的脸上拢起阴云。

    “好,你让吴阔降朕,朕就带你们入川。”不理陶舟发疯,周栎言归正传。帝王如此隐忍,已然憋出内伤。

    “可以,只要陛下不杀降兵,善待他们。”闻言陶舟转身,认真与他谈判。

    暖日晴烟,桃花放得满枝,红红粉粉引风招展,旁边站的人青衣薄衫,也分外好看,只是那根赤黑抹额却夹在中间,好似招魂幡般格外惹眼。

    周栎看的心烦,上前将那带子连枝折下,递还陶舟,“这东西你带着好看,丢在这里可惜了。”

    “这抹额是贵妃赠我,不如留给陛下做个念想吧。”

    “陶舟!”周栎忍无可忍,发力将手中桃枝一折为二,“朕劝你适可而止。”

    “那么,刚才说的条件……”

    “依你。”

    “还有,落烨也在城中,我要你放了他。”

    “也行。”

    饿死还是失节,人心不同,答案也不同。

    周栎进城后,百姓欢呼,吴阔却很是萎靡。好在周栎谨遵承诺,未杀俘虏,还放了一部分人回家,余下的才真正收编。

    几日后,周栎差人准备钱粮马匹,送落烨出城。吩咐完毕,打量一旁坐在太阳底下打盹的陶舟,“故人远行,你不去送一程?”

    “陛下真爱说笑,他都不认得我了,还谈什么故交。上一次就不曾送,这一次更没必要。”陶舟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这一进去,再无动静。整个下午,门扉紧闭。

    周栎不放心,几次推门进去,都看到陶舟倒在床上,呼吸均匀,胸口起伏,睡的很是香甜。凑近了,也没瞧出不妥。

    退出去却不甘心,周栎就这样一声不吭,鬼一样立在床头。如果不是微尘在阳光里翻滚,看不出时间流逝。

    好在后来有人敲门进来,门一开,屋子豁然开朗。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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