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孤舟》分卷阅读22

    “答克汗,我们交易的是粮草,可没说把人也交给你。”吴阔盯着坐在那人身前的陶舟,蹙眉道。

    “哈哈,我差点忘了。”那人坐在马上笑道,“不过吴将军单骑出城来要人,似乎很重视你这个随从。也好,就让他送我们到河边。”

    “不行,不留下他,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吴阔说的斩钉截铁。

    “将军放心,既然是做交易,自然以诚相待,就让我送他们到河边,也无妨……”陶舟轻描淡写道。

    “你先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答克汗看出吴阔对陶舟的殷切之情,更加有恃无恐,手一挥,打了个哨子,招呼手下撤退。

    眼看对方如潮水般退去,吴阔心急如焚,正欲驾马追随,却听得几声惨叫传来。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人仰马翻,尘土飞扬,粮草洒了一地,显然是落了陷马坑。坑中埋了木刺,不管是人是马,一旦陷落,都是凶多吉少。

    答克汗立即制止众人前进,调转马头,对吴阔怒目而视:“你们汉人又使什么妖法,别以为我们也会跟你们一样言而无信,说送到河边就送到河边……”

    “这个……我也不知道……”吴阔百口莫辩,他自己也很是疑惑,照理来说,陷马坑是之字形摆列,进出同理,早在之前都告诉答克汗了。可眼下他们进的来,却出不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阔也是一头雾水。

    答克汗也觉得事有蹊跷,但眼下也顾不得了,正欲上前,先捉了吴阔再说,忽听到陶舟侧过头来道:“你现在往城里冲,不是自寻死路么?”

    见答克汗犹豫,陶舟又转过头,对左右大声道,“不必为难吴将军,这个阵是我布的。”

    “你别胡说。”吴阔以为陶舟为他开脱,急忙上前几步道。

    “前些日子你说鞑靼骑兵来去如风,而永平城的北面地势平坦,是守城的薄弱之处。所以我用奇门之术改了陷马坑的布局,可进不可退,以作克敌之用……”

    答克汗听得陶舟娓娓道来,知他所言不虚,便拔了腰间的佩刀架在他颈上,喝道:“那你赶快说,怎么才能出去?”

    吴阔急忙道:“别伤了他……把人留下,我自会放你们出去……”

    答克汗却冷笑道:“只怕吴将军也不知道怎么个走法吧。”说着将手中刀口往上一翻,逼近了陶舟的脖颈。

    “好,人你们带走,一个时辰后我去河边领他,若有伤分毫,我城中二十万军不惜玉石俱焚。”吴阔不得不退步,咬牙切齿道。

    “多谢吴将军关心,但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跟他们走……”

    听陶舟口出此言,吴阔头上透出冷汗来。倒是答克汗,此情此景下反而收刀入鞘,仰头笑了几声,凑近了在陶舟耳边道:“你是真不怕死,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杀我,不但出不了阵,而且必死无疑。”

    “你想要怎样,我都答应你……”此话是吴阔说的。

    “放落烨出来,我要见他。”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目,万里无云,偶尔有南归的候鸟成群飞过,在空中留下几声悲鸣。

    当落烨出现在城门口,陶舟便要下马,答克汗想了想,还是将他放了下来。天气不热,落烨走得也不快,到了陶舟身边,却微微气喘,额头也冒出细汗来。

    “解药。”陶舟扶着落烨,对吴阔道。

    “无药,还有一个时辰,便可自解。”

    “那好,一个时辰后,我带你们出去。”陶舟让落烨挨着粮车坐下,抬手帮他抹了头上的汗。

    “什么?一个时辰!”不光是答克汗,周围的鞑靼兵也感觉出不妙,纷纷左右交流,蠢蠢欲动。

    “你现在带我们出去,到了河边就放你们走,我绝无加害之意。”答克汗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纠葛非浅,下马走到陶舟面前,皱眉道。

    “但我不可无防人之心。”陶舟正色道。

    “看得出这位大师中了毒,功力全无,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他……”答克汗眼中凶光毕露,事态紧急,软硬功夫他都得试试。

    “你杀了他,我就在这里给他陪葬……啊不,还有你们。”陶舟抬头嫣然一笑,却让答克汗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他。

    落烨在一旁运功调息,听了陶舟此言,心中情潮涌动,打乱了气息。陶舟见了,忙握紧了他的手道:“眼下前狼后虎,千万小心。,我们的日子还长……”

    吴阔听他如此说,慌忙辩解道:“对落烨下药的不是我……”

    陶舟转头去看落烨,两人对望一眼,陶舟便已了然。他轻叹了口气,便整了整衣衫,守着落烨靠坐在粮车。

    正午的阳光刺目,照在草木稀疏的土地上,更是苍白一片。陶舟张手作蓬,抬头看天,估摸着时辰,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两边的人马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答克汗身处敌国,势单力薄,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危险;吴阔当然也是希望对方马上滚蛋,越远越好。但无论是答克汗还是吴阔,都对陶舟无计可施,只好一起陪着他在这里晒太阳。

    “陶舟……”吴阔策马欲上前。

    “吴将军还是留步吧。”陶舟见了道,“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你那里,安全得很。”

    吴阔勒马,急得在周围打转,“陶舟你不能走,听我的,你先回来……有个人你得见他……”

    这时候落烨起身,与陶舟耳语了几句。陶舟便站直了身子,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对答克汗道:“时辰到了,我说话算话,不管你来永平做什么勾当,与我们大宣之前有什么过节,这就放你们出阵。”

    答克汗松一口气,周围的人虽然听不懂汉语,但看看自己头儿的表情,也能了解大概,都一一振奋起来。

    “你们跟着我。”陶舟先到了他们前面,“我们汉人的道学中有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一说,这一变二中,虚实相生,正反互用。现在我们往北,走八卦中的坎位,属水,火生土土克水,火为离位,所以往北则应走南……”

    除了答克汗,其他鞑靼人连汉语都听不懂,所以陶舟这一路的解释,其实是说给落烨听的。落烨虽然是释家出身,却身兼数学,极有慧根,稍有点拨,便能贯通全局。

    这一路走下来,四周迷雾笼罩,天地暗沉,答克汗他们早已绕的晕头转向,出了阵后才有豁然开朗,重见天日的感觉。陶舟在他们眼中,也是几乎是多智而近妖了。

    出了阵后,陶舟往城门方向望去,却发现已不见吴阔踪影,心里便着急起来,正欲回去查看,却被落烨拦了道:“还是我去,我知道怎么走,而且功力也已经恢复……”

    正说到一半,那边城门又开,吴阔从里面带出一个人来,让陶舟和落烨都吃了一惊。

    ☆、与沧波共

    吴阔带出来的人,是墨竹。

    陶舟见了墨竹,又惊又喜,迎上去接住他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泪眼磅礴。墨竹似乎全身脱力,整个人挂在陶舟身上,泣不成声,一阵阵的痉挛几乎要背过气去。

    “怎么哭成这样?不是叫你去永州了……”陶舟搂住墨竹,轻声安慰道。

    墨竹还是说不出话来,陶舟只好抬头去望吴阔,吴阔却低了头,坐下的马踢了踢蹄子,往前走了几步,又被勒了回来。

    “带上墨竹吧。一起走,路上再说。”落烨上去搀扶墨竹。

    吴阔眼落在别处,道:“大师何必着急,不如让墨竹缓缓,他这个样子没法上路。”

    “那先就歇一歇。”陶舟全部的关注都在墨竹身上,没注意到落烨的脸色。

    对面状况频出,答克汗虽然好奇,但实在是此地不宜久留,只好对着陶舟遥遥做一鞠,大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照你们汉人的话,后会有期。”看到陶舟朝这边点头示意,答克汗又对吴阔道:“如果我们平安回营,三日后就撤出大宁,到时候你就可以带人入城。”说完便勒转马头,率了众人绝尘而去。

    “少爷……”歇了会,墨竹呼吸顺了,但依然是刷白着脸,泪流不停,说得支支吾吾。

    陶舟不耐烦起来,蹙眉道:“那你路上说吧,我们一起走,去永州……”

    墨竹却死死拽住陶舟,一边哭一边摇头道:“永州……我没去,我回杭州了……”

    “你回家了?那家里的人……应该不在了吧。”说着,陶舟去看落烨。

    墨竹吃惊,瞪大了双眼道:“少爷,你知道了?”说完又一阵止不住的抽搐。

    陶舟似乎有所了解,但转而疑惑又生。不知不觉,心里泛起了点点凉意,他不去问墨竹,反而盯了落烨,“我家里人呢?”

    落烨却道:“先走,我路上告诉你。”说着又去抓墨竹,刚要触及,忽觉得右侧来风,原来是吴阔持刀来挡。

    落烨转身避过,左手同时搭上了墨竹的肩,同时提气运功,右手蓄势待发。谁知真气行至膻中便涣散无踪,此时吴阔的刀已反削过来,情急之下,落烨只好放手,退出几步。

    陶舟顾不上落烨,一把上前拉了墨竹过来,慌张问道:“你快说,出了什么事?”

    墨竹对刚刚的变化扰乱了心神,正在发怔,被陶舟一问,马上又哭了起来,“都……都死了……”

    “谁?谁死了?”

    “大少爷……老爷,还有乔姐,所有的……”

    “什么?你说清楚!”

    “所有的人……都死了,被……被杀了……”

    “怎么?不可能……”陶舟觉得心闷得很,透不过气来,抓着墨竹的手直发软,松开来,转身望向落烨,眼神中满是询问和期待。

    落烨被他的眼神灼的心痛,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谁活着?”

    “没了。”

    这是陶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八月十五,中秋节,亦是每年钱塘江的观潮佳期。

    那一年,陶舟十一岁。陶晖带着他们兄弟三人,坐马车赶往海宁盐官,那里是著名的观潮胜地。一路上车水马龙,人如潮至,好不热闹。待到了盐官,父亲却将他们关在客栈里,不让出去,说外面人多太乱。就连小弟嚷着要吃的糯米凉糕,也是让奶妈去外面买了来。

    陶舟觉得无聊,碰巧父亲想去拜访一个故友,临出门的时候被他逮到,死皮赖脸地缠着,终于跟了去。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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