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分卷阅读3

    「慢慢练吧,明日再给你两杯。」

    听他说起明日,简直就像是个约定,慕容玦心下暗喜,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闷头吃东西,温良玉见他吃得香甜,便不断挟菜给他。

    「你也该吃点菜,都瘦了。」

    抚上自己的脸颊,温良玉笑道:「是吗?那你可要多留点给我了。」

    慕容玦气呼呼的招手让人再拿些菜来,看著他的动作,温良玉一抹诡异笑意正巧隐没在酒杯後,眸一转,却见方才那侍女眼勾勾地直盯著自己看,他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那女子便红了双颊忙不迭地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见状,温良玉更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喝醉了?」慕容玦见他莫名其妙笑得开怀,不免怀疑地问。

    他摇摇头。「温玉公子可是千杯不醉。」

    「是是是,温玉公子最厉害了。」

    闻言,温良玉笑得更欢,昂首又饮下一杯,入喉满是无人知晓的得意开心。

    他便是温玉公子!

    ☆、脸皮四

    不过一夜,温玉公子尚在人间之消息早已在武林道上传得沸沸汤汤,一时之间,慕容山庄门庭若市、车马不绝,或是上门贺喜者、或是为求当日真相者,并有不少跟著凑热闹等著露脸的,全都挤到了山庄外的小城里,然温良玉却道自己身份还有疑虑,再加上慕容璟尚未下葬,须得清静,遂闭门谢客,将一干人事全都交给齐斐打理,虽未见到温玉公子,但已有好事者赞其为友求全、义薄云天,更多的则是将责难目光投向那群所谓武林名宿,然不可讳言,众人皆是翘首引盼九幻先生的到来。

    「温玉,大哥不想你受这委屈。」齐斐看著仍旧一身白衣的温良玉,不知为何竟想叹息。「谁知道九幻先生会不会是被收买的那一个?」

    温良玉又为他倒了杯酒,笑著要他宽心。「大哥不用担心,九幻先生为人古怪,哪儿这麽容易被收买?再说,大哥难道忘了,我之前与先生曾有一面之缘,他可喜欢我了。」

    想起过往,齐斐不禁笑了。「这江湖道上谁不喜欢温玉公子,你瞧门外那些人都排到山脚城镇了,你一个也不见,谁又有怨言了?」

    「我会见他们的,只要璟二哥入土为安,我也了了这心事。」

    提起慕容璟,齐斐亦是忍不住的惆怅。「我之前还同璟兄弟商议好,就等他这趟回来,我们两人再一同去寻你,谁想到他竟就这麽走了……记得你失踪的这三年中秋,我总是和他坐在这儿楞楞地对著你那杯没人喝的酒,今日你好容易回来了,这杯酒却还是没有人喝。」

    看向另一端孤孤单单的酒杯,温良玉轻声道:「是我回来迟了。」

    「怎麽能怪你呢?你能平安回来就够了。」

    温良玉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後,低声问:「可知是谁害了璟二哥?」

    知道他总是会问,齐斐并不意外,只默默又喝乾了一杯酒。「还没查出来。」

    「可有眉目?是否与害我的是同一个?」

    「我这儿已有些消息,你别急,大哥一定为你们报仇。」齐斐欲言又止,终是开口:「只有一点,温玉,我知你心好,遂总是善待慕容玦,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良玉一阵愕然。「大哥竟疑心於他?他还小呢。」

    「你我皆知他与璟兄弟之间有些心结,虽说是年幼无知犯的错,但总是害了慕容玦一辈子,你璟二哥虽有悔意,奈何他总是不领情,你不在的这三年,世伯病重,竟将这慕容山庄庞大基业全都交给了璟兄弟,你说这结还不得越发深了?」

    温良玉垂眸不语,齐斐拍拍他的肩。「你也别想太多,他总还是璟兄弟的唯一亲弟,你若能开导他,璟兄弟在天有灵也会开心,只是万事当心,明日你璟二哥入土後,我就要先回殊龙寨一阵子,若有任何消息,我会再和你联系。」

    「我知道了,大哥不用担心我。」

    「论武功,我是不担心你的,就怕暗箭难防。」

    温良玉也喝了满满一杯,朝著齐斐一笑。「明日将与璟二哥永别,今夜是我们三人最後聚首,大哥与我共舞一剑为璟二哥送别,如何?」

    「好!」

    齐斐亦饮下一杯,温良玉随手拿起慕容璟的酒杯,将酒液尽洒於地,杯落同时抽出他随身长剑,一声龙吟悠长绵远,秋月银辉随剑洒落,映了满地晃亮。

    「久未见你的未央了。」

    「温玉亦久未领教朝饮罢。」

    齐斐朗声长笑,掌一震,桌面上一柄重剑随之入手,剑身厚重并呈黝黑,几乎连月光都沾黏不上,最引人注意处却是剑身仅存一半有馀,断裂处几点萤亮,正是齐斐名震天下的佩剑──朝饮罢。

    「来!」

    温良玉之未央剑走轻灵之式,一招凤鸣九天若朱雀展翼,剑光映著月色竟如流水,剑意再转,行云般滑过齐斐身旁,反观朝饮罢则是大开大閤,仅攻不守,却又变幻莫测,温良玉凭藉下降之势以轻御重,剑尖直抵朝饮罢断裂之处,齐斐反手收刀再攻,剑若腾龙旋出,未央剑划半圆,凭势脱身,背後朝饮罢直追而来,温良玉虚晃一招,旋身一剑再接一剑,双剑交击,星火并射,更显二人笑意璀璨,温良玉剑花微挽,齐斐腾身飞跃,一银一暗,剑势若舞,最後一剑,二人分立两端,正望入对方眸中。

    「好,痛快!」

    「只可惜缺了璟二哥的贯日。」

    温良玉看向凉亭,慕容璟的配剑就靠著亭柱,齐斐伸过大手揉乱他的发,末了又将他拉过怀中。「别哭。」

    靠上齐斐肩头,温良玉却笑了。「璟二哥最恨人哭。」

    「那是,还记得有歌伎为他哭了一夜,他也跟著恼了我们两个一夜。」拍拍他的背,齐斐拉著他又走回凉亭。「来吧,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拍开酒罈封泥,酒香醇洌引人陶醉,先是一杯一杯的喝,齐斐却嫌不够痛快,又著人换了大碗,最後两人直接拿著酒罈就灌,或饮或笑,说当年三人如何年少轻狂、如何少年得志,又是在武当大佛背後刻了名字、又是在少林山顶烤肉喝酒,说三人最後拚命将那大佛擦个乾乾净净,又被少林方丈逼著抄了一千遍佛经,那时叫苦连天,现在却只想对面大笑。

    「那回抄得我手都要废了。」

    「你还敢说这话?你才抄了两百遍就睡著了,璟兄弟和我只得将剩下的八百遍全分了。」

    闻言,温良玉笑得更是欢快。「有两位哥哥在,温玉自是不怕的。」

    「没错,现在璟兄弟不在了,大哥就剩你一个,所以什麽也别怕,大哥一定保护你!」

    温良玉深深地看了齐斐一眼,却不再说话,只拿起酒罈猛灌,两人直喝到天际鱼肚翻白,齐斐方才醉醺醺的胡乱趴在石桌上睡倒,温良玉却没睡,只楞楞地看著齐斐的睡颜。

    这就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大侠齐斐,殊龙寨的大当家?他现在手无寸铁、全无防备,只要自己一剑就能了结他的性命,可他竟睡得香甜,只因为在他身边的是温玉,他最疼爱最信任的结拜三弟。

    从没有人说过会保护他,也从没有人会疼宠地揉乱他的头发……当温玉真好!

    「大哥。」握住齐斐的手,温良玉满足的笑了。

    当温玉真好!

    ☆、脸皮五

    这一日,秋风吹得更狂了,连阳光也不见半分,温良玉捧著慕容璟的贯日,静静地走在送葬队伍之中,身旁是齐斐,身後则跟著慕容玦,慕容桦痛失爱子,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几乎连下榻都有困难,众人又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齐斐便独自操办这场丧仪,一应送灵物仪俱是齐备,一时只见队伍浩浩荡荡,护著棺木一路向著慕容家坟而行。

    棺木落土,众人皆靠後一步,独温良玉捧剑上前。

    「故人远行,温玉在此送别。」

    贯日长剑同入坟穴,一抔净土掩去多少江湖故事。

    「璟兄弟,一路好走。」

    最後一杯酒,从此兄弟三人阴阳分隔。

    火光摇晃,纸钱馀灰飞了满天,送殡之人缓缓散去,最後坟前只留了齐斐、温良玉及慕容玦三人,齐斐无语,温良玉只是拉著慕容玦的手,像是怕他的腿脚走了这大半日的路又要疼了,少年没有动静,任他扶著,脸上却没有表情,不像难过,亦不快活。

    三人直留到夕阳将落,殊龙寨人牵来了齐斐的马,温良玉这才放开慕容玦,上前与他告别。「一路小心。」

    「留你一人我实在不放心,说什麽也该留到九幻先生来时才是。」

    「大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齐斐点点头,又看了慕容玦一眼。「你也小心。」

    看著远去的伟岸背影,温良玉似有若无一声长叹,毫不意外身後传来一句奚落。「他才刚走没两步,你就不行了?」

    「别胡说。」温良玉走回慕容玦身边,却仍是看著那块新碑。「你没有话和璟二哥说了?」

    「他活著时你又见我和他说过几句话了?」

    看向慕容玦,温良玉的声音里带著一点难以察觉的怜悯。「璟二哥说过,他很後悔。」

    「後悔什麽?把我推进冬日的池里落了病根,还是害我摔下马成了个瘸子?」

    少年的声音很冷,紧抿著的唇映著暮光满是倔强,温良玉没有多说,只轻轻拉起他想著同他一起走回去,手却被狠狠甩了开,温良玉还立在原地,慕容玦已拄著拐杖自己向前走,可每一步都迈得很慢,因为他只能这样走。

    温良玉追上前拉住他。「璟二哥後悔了。」

    「後悔毁了我的一生?」生在慕容山庄却不能练武,和废物有何不同!慕容玦转过身看著温良玉,他佩著剑、他会武功,昨日他走进灵堂的玄迷步法飘逸漂亮、独步天下,沐浴在夕阳之下的温玉公子看起来那麽美好,自己却连走快两步远离他都做不到。「你怎麽会懂?」

    温玉公子确实不懂,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上慕容玦的肩,思虑良久却终究什麽也没有说,比他矮了一些的少年没有再甩开他的手,只低声轻笑。「横竖他总是死了。」

    不知该如何接话,温良玉只能静默,

    「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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