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看着苏睿离开的背影，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向自己道歉，若是因为他现在要去毁了祭坛而道歉，那么以他的性格，从一开始就不会定下这样的后手，那么，这句“对不起”又是因为什么？
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实在是猜不到为何的曲乐最后望了望自己所处的房间，恐怕，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这里，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呢？
“曲乐！”曲乐顺着声音看去，一道绿色的身影闪到了他的身边，“你知道苏家要干什么吗？他们要毁了幽魂界祭坛！”
“……抱歉。”曲乐歉意的看看来人——木然灵。
“现在说抱歉还有什么用，快和我去阻止他们！”木然灵没好气的回道。
“我……”曲乐放慢了速度，他们的位置已经离祭坛很近了，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突然不想过去，“我答应过不干涉他。”
“你现在还管你答应过什么？！”木然灵拉着曲乐的手臂，带着他快速前进，“你该知道幽魂界现在的情况吧？没有界主又失去祭祀代表着什么你作为古乐府的界主，也是清清楚楚的，该做什么，不应该还要我来提醒你！”
“……他……我答应过，我想他会有分寸的。”曲乐没有挣扎，只是为苏睿争辩着，他在安抚木然灵，更多的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你所谓的分寸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开始了，你觉得祭坛可以支撑多久？嗯？还是说你就打算这么看着他们折腾，等到他们都做好了再相信他们是真的要毁了祭坛？”木然灵带着曲乐终于到了祭坛外围，她速度不减，边走边说着，语气已经近乎斥责。
“我……”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到了祭坛下面，石质的基石依然好好的伫立在那里，往日泛着冰冷的色泽的金属祭台却已经消失了大半，失去了金属覆盖的玉石隐隐的泛着血色，在曲乐看来，像是恍惚的流动着消逝的生命，这样的景象让他接下来的话像是被堵在了喉咙口，吞不下吐不出，原来……他们已经在拆了吗？原来……他们是真的想要毁了祭坛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现在知道了吧？哼！”木然灵放开曲乐，上前去阻止苏家的人继续破坏祭坛。
“曲乐。”曲乐正盯着祭坛发呆，完全没有发现苏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在曲乐到的时候，苏睿就已经看到他了。
“苏睿……”曲乐愣愣的转头看向苏睿，“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呢？你要停止双子祭祀，甚至要终止苏家的祭祀也好，我说过不会阻止你，可祭坛是祭祀的根本，幽魂界没有界主，再失去祭坛，根本就撑不了多久的。”
“对不起。”苏睿转开头不看曲乐，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是木然灵能够阻止，祭坛也已经不再完整。
“你……知道祭祀是为了什么吗？”曲乐突然冷静了下来，总之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只是他没想到苏睿会做的这么彻底而已。
“现在已经晚了。”苏睿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在袍袖的掩盖下攥的紧紧的。
“祭祀是一种礼仪，”曲乐也不管苏睿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从很久以前开始，人们就在恐惧死亡，人会有来世吗？人死后魂归何处？在阴阳相隔后亲人们过得怎样？身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已逝的人会不会伤害生者？人和鬼能不能在一起？这就是最初人们选择进行祭祀时所面对的问题。”
曲乐看着苏睿，尽管苏睿低着头，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你很难想象到，在漫长的时间里，祭祀的起源时代，祭祀是多么的重要，巫术、禁忌，那个时候的祭祀是人心的依托，”曲乐停下，皱眉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继续说下去，“巫术有两种分类，由行巫手段决定的模仿巫术和接触巫术，由行巫目的决定的黑巫术和白巫术，那个时候，人们信赖巫术，尤胜于信任医术。”
曲乐眼神迷茫，似乎是回到了那个祭祀繁荣的时代，沉默地回想着久远的曾经。
“有人们可以运用的巫术，自然也有禁忌，禁忌同样是两类，接触禁忌和视听禁忌，言语、行为、岁时年节，那时的人们虔诚的遵守着他们所相信着的禁忌，这种虔诚又变成了信仰，维持着幽魂三界的稳定……”曲乐的声音有些虚幻，总是听不真切，却又隐约听到一声轻笑，“说起来，以祭祀的方式稳定世界，还是人们自己定下的，在世界还不稳定的时候，为了给死去的人们一个去处，同时也稳定整个世界，便有了幽魂三界，然后，为了能让三界都稳定的存在下去，便有了祭祀，祭祀啊……说到底，我们这些界主，也不过是为了这个世界能继续存在才出现的罢了。”
“……我们毁了祭坛，会怎么样？”苏睿闷闷地问，虽然不会后悔，但是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不怎么样，只要界主回去管理就好，只是，幽魂界，没有界主啊……”曲乐感叹般回答，声音轻轻的，却无端端让人感到沉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幽魂界的界主……？”苏睿追问。
“啊，还没出现，不如猜猜看，你们毁了祭坛，他会不会出来？”曲乐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祭坛毁了，幽魂界不稳，又不是幽魂界就会直接崩溃，大不了也就是他彻底消失罢了，事情总归是他放纵出来的。
“曲乐，你能明白我的感觉吗？因为爱，所以不舍得，因为不舍得，所以恨，因为恨，所以放不下，因为放不下，所以更加爱，我甚至不知道你能不能感受到我的想法……毕竟，你被赋予的感情太过美好，美好到你可能根本无法理解我这种感情的复杂，”苏睿沉默地听完曲乐的话，在曲乐说完后等了一会儿出声，在开口的瞬间他几乎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吼，可语调却显得十分无力，“你一直以为我只是为了哥哥的事而迁怒你吧？不，早就不仅仅是那样了！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最后终于绝望的感觉……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大概是十岁还是更小些——哥哥说要永远保护我们——我和你，你说，那么，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了！你是界主啊！界主……我那个时候是那么，那么相信你们，相信一切都会很美好，可是结果呢？结果……哥哥死了，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私自决定了自己的死亡，而你……我们——我和哥哥，和你，都……再不能在一起了吧……”
说到最后，苏睿的声音几不可闻，可曲乐依旧听见了。
“你其实……还是怨恨着你哥哥私自决定你们的生死这件事吧？”曲乐沉默会儿，这么回答苏睿，然后又说，“我觉得，你还是成为我的助手好些……你还是可以成为我的助手的。”
“助手？”苏睿茫然，他们的话题，真的是一样的吗？像是蓄力了很久的一拳，狠狠击出，却打在了空气里，他整个人从刚刚沉闷的气氛中脱离出来，连略微焦躁的情绪也不翼而飞。
“是的，助手，现在祭坛已经不再完整……”曲乐看看已经站在祭坛上的木然灵，“我想，我可能不得不回去了。”
“回去？”苏睿的眼睛不自觉的张大，像是不能理解曲乐的意思。
“是的，你没听错，我要回去了，”曲乐对苏睿笑笑，“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我纵容的结果，那么，我自然要去弥补。”
“什么意思？”苏睿的眼中泛上忧惧，敏锐的直觉让他觉得背脊泛起一股凉意。
“就是说……”曲乐握住苏睿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苏睿，我要和你告别了，可能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苏睿抬手反拉住曲乐的衣袖，刚想说些什么，曲乐却已经直直的向着他栽倒下来，苏睿条件反射地接住，彻底愣住了，这算是……什么情况？他慢慢把手放在曲乐脖子的动脉上，犹存温热的皮肤，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跃动，苏睿咬住唇，眼神呆滞地滑坐到地上，这是……他又害死了曲乐吗？在已经害死了哥哥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曲乐？！”木然灵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曲乐的方向，只来得及看到他倒在苏睿的怀里，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冲了回来，一把推开了苏睿，抱住曲乐的身体，“这……”
“曲乐……”苏睿的眼中不复往昔的神采，他的目光胶着在曲乐的身上，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回去了？”木然灵眉端紧皱，冷冷地看着苏睿。
“回去……是啊，他是界主……”苏睿像是清醒了几分，视线移往木然灵的脸上，“他回去了……他说，他要弥补……”
“胡闹！这是他一个人能弥补的了的吗？他……”木然灵斥责的话说道一半就被阵阵轰隆声打断，苏睿也恢复了几分灵动，不再呆滞的如同木偶，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已经被破坏的祭坛，玉石中流动的红色更加明显，此时更是带上了些许妖异，看起来几乎立刻就能冲破玉石的阻隔爆发出来，坚固的基石摇摇晃晃，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裂缝，整一个祭坛被若隐若现的黑色掺杂红色的雾气包裹着，原本在破坏祭坛的人悄悄地消隐了声息，除了离祭坛较远，未被波及进去的人，竟是看不出一点儿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噗……”
轻微的爆破声传来，白色的玉石被内里的红映成了鲜血的艳色，不时发出类似于气泡破裂的声音，原本被禁锢在玉石内部的红争先恐后地溢出，慢慢覆盖了整一个祭坛。
上一刻还在努力靠近祭坛，想要破坏祭坛的人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计划了，一个个的用远比靠近要快的多的速度远离他们本想靠近的祭坛，只有木然灵和苏睿仍站在原处，观察着祭坛上的动静。
红色越来越浓，渐渐变成了一种奇异的黑色，应该是金属质感的祭坛被覆盖了整个祭坛的黑色染成刺眼的属于毁灭的状态。
木然灵突然放下曲乐，向前走了几步，祭坛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聚合，逐渐清晰起来。
“幽魂界主？”木然灵鼻端轻轻抽动，空气中漾着血的味道，那些红色的东西，似乎真的是血。
“我来自破灭的一界，”人影完全变成实体，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飞散的长发自然垂落下来的同时，祭坛上的红色黑色都消失的彻彻底底，他向前跨了一步，就直接到了木然灵的面前，“我没有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幽魂界主，自然界主。”
“你是为了幽魂界来的？”木然灵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青年。
“是的，我来自破灭的一界，”幽魂界主重复，然后像是解释的加了一句，“我有着一整个界的能量，我会稳定幽魂界。”
“我知道了。”木然灵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她回身抱起曲乐的身体便想要离开。
“等等！”苏睿拦在木然灵的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曲乐。
“你还想干什么？”木然灵对苏睿完全没有好感，她回头看看幽魂界主，见对方没有离开或者是上前的意图，就转回头又看向苏睿，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愤怒和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