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生缘(GL)》分卷阅读29

    第三出京城序

    第41章 第四十一折

    从院外传来细碎的踏过枯草的脚步声,龙清寒回头,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从院外缓缓走了进来,是当初那个戏子,只是今日已不是当日那般打扮,素绒绣花袄外搭着软毛织锦的披风,却是花钿步摇钗头凤,玉骨冰肌朱唇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纵然是龙清寒这般闲散的神君见了也不由得叹,纵然只是纸身,也能出落得如此风姿,难得如斯佳人。

    “云衣伶见过龙祈神君!”云衣伶上前施施然对龙清寒施了一礼。

    “云姑娘,一别多日别来无恙!”龙清寒回了她一礼,又转头望着上官流云问道:“原来是新收做了式神?”

    上官流云回了她以及浅笑道:“我可没那本事让云姑娘做我的式神,方才我也说了,我只是和云姑娘做了一笔交易罢了。只可惜我上官流云学艺不精,参破不了天道,做不到那起死回生之事,只能委屈了云姑娘这般美人屈就在这式神符纸做的躯壳中,否则我到真想看一看如此美人在世究竟是何种倾城模样。”

    上官流云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惋惜,看向云衣伶的眼神中却甚是满意。

    “能得此身衣伶已别无所求。”云衣伶低头看了看自己微暖的手心,上面有着久违的,暖暖的温度。

    “如此也好,只是这式神符纸到底也只是纸,虽有咒力附身,常日里在凡人眼中也和他人无恙,但是切记少近水火便是。”龙清寒幽幽说罢,却又似是捻了个咒诀拍在云衣伶肩上,道:“这方咒诀可以护你这身躯,虽是灵体,却也些爱惜些这身子,到底是女儿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瞟了上官流云一眼,上官流云看了她拍在云衣伶身上的咒诀方才想起自己的疏忽,暗自吐了一下舌,自己当攻君当惯了,竟然差点忘了这女儿家的身子最敏感的地方。

    云衣伶红着脸点了点头,和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方才因着雪大回了养灵钟,寒风挂过钟外响声嗡嗡,云衣伶看着钟外的大雪,心思却又飘忽了出去。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大雪下了一夜,小愣子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东院里已经堆了不少血,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雪,苏沪城的冬天向来只有绵绵的阴雨,极少下雪,不似这京城,居北,入了年之后便大雪纷扬。

    小愣子想起上一次下雪似乎还是在苏沪城里的时候,雪不大,只是薄薄地在枝头和房檐上积了一层,落到地上的则早早地便化成了水,那时候云衣伶会从房顶的屋瓦上把雪都堆起来,最后在手心里捏成一个小小的雪娃娃,小愣子后来还会拿出几块碎布给随意地搭上,言说一个是杜丽娘,一个是柳梦梅,再闲唱上那么一段《牡丹亭》的段子,却是过得十分欢喜。

    白雪积了满地,虽然早已不是总角之年的孩童,但到底小愣子心底还存着那一分纯真,见着下雪也是喜的。起床匆匆洗漱后便裹着厚厚的袄子,穿上棉裤,套上保暖的棉鞋在戴上一顶毛皮的毡帽便跑到院子里玩起雪来。她小心翼翼地把枝头,石凳,台阶,廊角的雪都捧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捏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球,最后将这一个个的球堆起来捏成小人的模样。她拿着手上的精心捏成的雪人兴冲冲地抬头叫道:“云衣伶,你看像不像你!”

    她把手上的雪人下意识地捧出去,但下一秒面前皑皑的雪景便给了她无声的回应。一瞬间像是满载的心突然被抽空了一般,手腕一松,那精心捏成的雪人便垂落在了地上,轻微的,“啪”的一声,碎了。

    “对啊,你都不在了”小愣子看着地上的残雪,暗自哂笑,竟是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自己,哭了。

    唐拾月起床的时候屋外的大雪已经停了,她裹上那一身狐裘,准备唤花袭月过来伺候洗漱,怎知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一个毛茸茸的黑影窝在雪中,她揉了揉眼,又定了定睛,这才看清那坐在院子中的人。

    “冰天雪地怎坐在这?”唐拾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才惊了小愣子抬起头来。

    “唐老板……”小愣子哑着声叫了一句,声音里却带着不自觉的哆嗦,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冻得周身寒了都没有觉察到。

    “跟我进屋。”没有任何拒绝余地的,唐拾月惯用的,命令。

    小愣子松开抱住自己的手,想要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到底是冻僵了手脚,便是站起身来,行动也格外迟缓。

    唐拾月没有等她,只是径自转身回到了屋内。小愣子更在后面一步一顿地走着,刚走到主屋的台阶下,便看着唐拾月拿了一件大氅和一个暖手的手炉出来。

    这是给自己的,小愣子知道,只是心下又是一阵酸楚,她想起云衣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在这园中好生陪着你的拾月姑娘吧,她对你有情,待你极好,虽是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唐拾月待自己的情,事到如今再如何不信,她也真正明白了。

    唐拾月的屋内熏着热炭,小愣子刚迈步进去便觉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惹来唐拾月侧眼观瞧。

    “衣服脱了!”唐拾月关上门,走到小愣子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命令道。

    小愣子闻言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唐拾月那张带着倦意还有些慵慵懒懒的容颜,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还不动,难道要我帮你脱?”唐拾月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慵慵懒懒地问道。

    小愣子听她这么说这才意识到方才真不是自己幻听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地捏了捏了捏衣角,半晌,终是有些尴尬地抬起手解开了身上的衣带。

    唐拾月倒是一脸波澜不惊,柔若无骨地靠在软榻上,一双美眸眯缝着,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人涨红着脸磨磨蹭蹭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了来。

    除去外罩的沉重棉袄,又褪去棉布的外袍,只剩下了一件中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唐拾月的屋子烤着暖炭,没有一丝寒气透进来,小愣子穿着中衣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也不会觉着冷,只是唐拾月那一双带着调戏的目光总是上下来回打量,让小愣子有些心慌。

    “剩下的,裤子和鞋袜,一并脱了吧”唐拾月悠悠然补充道。

    “唐老板……”小愣子疑惑着刚开口,就见唐拾月从软榻上缓缓起身,踏着莲步走进了内室。

    “脱完了进来!”婉转的命令,却又似是暧昧的邀约,从被沉木雕花的四折屏风后面飘出来,更有了几分令人遐想的余地。

    小愣子看着那四折屏风,迟疑了一会儿,却还是依着唐拾月的话做了,连这条命都可以给唐拾月,脱件衣服又何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袒露身躯了。

    唐拾月走回内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床榻,好在自己的屋子里一直有炭火暖着,故而这起床一会儿的功夫,这床榻还残留着余温。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小愣子便也跟着出现在了屏风后。唐拾月回头,见她只着了亵衣和亵裤,一双赤足踩在地上,微低着头,目光却是毫不避讳地与自己相对,脸上微微羞怯,那一路行来的身姿却是落落大方,毫不避讳的模样。

    “唐老板!”一如往日的低低的声音从面前的女子口中传来。

    唐拾月一双秋水美眸在她身上横扫了好几个来回,唇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弧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抱怀斜倚在床头,却是妖娆开口道:“上床!”

    小愣子站在原地,一对横眉上挑,对着唐拾月的床端详了片刻,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怎的?风寒刚好便又想害病么?”唐拾月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却是重了一分。

    小愣子抬眼看了看唐拾月,见她脸上暗暗含了些许愠色,便也不再多想,径直走到了唐拾月的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她一身亵衣亵裤,本只是遮着半luo的身姿,若隐若现的身段间却透着一种别样的性感,只是唐拾月还没看够这人便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用被子把那具勾了人心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唐拾月忽然间有些后悔那么快就让她钻进被子里去了。但转念一想,这大雪的天气,纵是自己这屋内被炭火烘得在怎么暖和,也绝不是只穿那亵衣亵裤就能御寒的。她走到外间将小愣子脱下的棉袄衣裤都架在了离炭火近的地方,整理完后方才重新回到内室。

    小愣子窝在唐拾月的床上,安然享受着床榻间的柔软与温暖。不似自己的那张柴木花雕床,唐拾月屋中放置的弦丝雕花床做工甚是精巧,床榻上铺了好几层织锦软垫,睡在上面远比自己那张硬木板的床舒服得多,床头挂着垂着流苏织锦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大大的楚字,却是与当初唐拾月在淮南时拿给自己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小愣子的目光凝在那个楚字上,却是再怎么也挪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所以说上官流云和龙神大人很的不是乱来打酱油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折

    “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小愣子这才回过神来,一偏头,就看见唐拾月那张精致的容颜就停在了自己的面前,相隔不过尺寸之距,便是连呼吸间的兰香气息都仿佛能感受到一般。

    小愣子心底的鼓点又莫名的快了几分。

    “那个香囊……”她犹豫了片刻,开了口问。

    唐拾月闭着眼,却也知道她在问些什么,沉默了片刻,轻轻叹道:“故人之物罢了!”

    小愣子知她性格,听到这般回答,心下也顿时明了,便也不再追问。

    “衣服没干之前先在这儿窝着吧,我乏了,再睡会儿!”唐拾月淡淡地吐出这一句话,脸上却也恢复了淡漠清俊的神色,她闭着眼翻了个身,把手搁在了小愣子的腰间,又添了一句道:“我骨子寒,你在这儿正好也暖暖。”

    腰间传来的冰凉让小愣子的心颤了颤,她再看向唐拾月的时候,唐拾月已然睡了。

    唐拾月睡着的时候却是抿着唇,似是习惯性的模样,鼻翼翕动,但脸上却像是蒙了一层生人勿进的寒霜。小愣子端详着她的睡颜,心下却是暗暗一沉,书上说,如此睡颜之人,心防甚重。

    像唐拾月这般的人物坐拥玉声楼和汪家戏园已经是这京城一方强势的存在,本该早已高枕无忧,但如今唐拾月防备的又是谁?

    小愣子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就算是唐拾月这样的人,也常常,不快乐。纵然她常常看到唐拾月风情万种魅惑人心的笑,但是她也看得出那些笑容背后隐藏的真正的情绪,许是因为同为戏子的敏感心绪,台上欢颜,几分真假,一眼便知。

    名动天下,当真是所谓强大吗?她伸手轻轻覆上唐拾月的手,心底开始有了些怀疑,当初二妮子给自己说的那番话,如今到底有几分是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衣伶再次从养灵钟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又多了几分实在感,养灵钟外的雪已经停了,院子里被皑皑白雪盖了满地,云衣伶习惯性地伸手捏起一团雪花,聚起身上微弱的咒力轻轻一捏,淡淡的咒光闪了一下,云衣伶手心里的雪便幻化出个小人的模样来,剑眉星目,身段挺拔,曾几何时脑海里不断萦绕的模样。

    “上官说伤痛不过百日长,可是为什么即使过了百日,想起你来却依旧心痛难忍。”云衣伶看着手心里雪人小愣子,眸色一黯,喃喃轻声叹。

    “流云的话向来比你唱的那些戏言更不可信!只是这世间的缘分向来无常。”

    云衣伶恍惚间忽闻得一阵神音从宅子的另一方传来,她这才想起不远处院子里住的龙清寒来,以龙清寒的修为,要想听到这宅院内任何一处的动静都不是难事。

    “我不怨她不爱我,我只怕她所爱之人并非良人。”云衣伶幽幽道,她在这世间行走百世,biao子多无情戏子多无义的事她看得多了,纵然她与唐拾月并未有过太深的交集,但是看看只是唐拾月处事那一番态度落在云衣伶眼中,云衣伶也能将她掂量出几分,唐拾月的心思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这世间但凡越是妖孽的女子越是危险,云衣伶只希望唐拾月是真心待那个呆愣的傻子,如此也不枉自己这一番离殇。

    “如此,值得?”龙清寒幻了一抹化身出来,飘到她身边问道。

    “自动心那一刻起,便罔顾了这值得二字。这世间情之一字向来都是如无底深渊,一旦纵身便是断了回头的路。”云衣伶素指轻柔地在那一方雪人上摩挲着,神色间满是眷恋。

    “这话说得,堪堪倒是像极在说那黄泉之路了。过了初七与我和流云同去京城,你若是愿意便与我们一道吧,这年关之际,去见见也好,总好过你现在这般睹物思人单思情长。”龙清寒撂下这么一句轻叹,便收了神力,撤去幻身,留下云衣伶独自一人站在茫茫白雪之中。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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