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落平阳》分卷阅读10

    听了此番话,大伙儿刚止住的泪又泻了出来,但为了互相鼓舞,只能咬着牙强忍着悲痛把眼泪擦掉。

    几个常年下地干活的姑娘将那口积满灰尘的薄棺抬了出来,冯洛焉拿起粗布巾将棺材里面擦了个遍,几人合力将郑老爷子的遗体缓缓放入棺内抬到了堂中,接着又点起两支白烛。

    林芝拍拍冯洛焉的肩劝慰道:“今夜我与李棉两个人守灵,你回去歇一觉,明早过来,给阿爷入土。”

    “不,我来守,这是我必须要做的。”冯洛焉坚持道,“阿爷对我那么好,我应该替他披麻戴孝。”

    林芝见他憔悴不堪,面色如菜,十分担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看上去精神很差,再守一夜,明日怕是吃不消。”

    “林芝……”冯洛焉惨淡地笑笑,“你真把我当女人了……”

    “你与女人有啥区别?还不如那几个抬棺材的丫头,人家气力都比你大。你逞什么强?别拿自己开玩笑,阿爷地下知道,也会不开心的。”

    林芝这嘴真是不饶人,冯洛焉争辩不过她,郁郁寡欢地走了。他是多么恨自己,明明身为男儿身,却连个女子都比不过,可耻呐!

    推开柴门,冯洛焉失神地愣了片刻,屋中寂静无声,好像缺了什么。

    对了,男人呢?!

    冯洛焉立马慌张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萧大哥?萧大哥你在哪儿?!”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把他生生拽了过去,贴在了墙面上。

    “嘘,我在。”

    冯洛焉被压在冰冷的墙面上,身后那个高大的身躯欺上来,结结实实将他钳制住。

    “萧大哥……?”冯洛焉转不过头,不确定地问。

    男人一手扣住冯洛焉的双手,觉得有些勉强,便想换个姿势,哪想一把掐住了他的腰,细细的一握,引得冯洛焉惊呼起来。

    “呀!”

    “呃——”男人赶紧松了手,觉得尴尬无比。

    冯洛焉双脚乏力,刚一摆脱男人的桎梏,整个身子柔软无骨地滑了下去,瘫坐在了地上。

    男人置身黑暗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双手在空气中一划,摸不到任何东西,便急道:“你怎么了?”

    冯洛焉坐在地上,呆呆地眨了眨眼,自问怎么了,可是好像累到寻不出答案,他真的好累,好累……他将头默默地靠在了男人的腿上,疲惫地阖上眼,不再想任何事情。

    男人心中大为震荡,不知冯洛焉怎么了,伸手去摸腿部,可以碰到毛茸茸的脑袋,他应该嫌恶地踹开他,骂他荡妇,骂他不知羞耻,然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今天正午过后,冯洛焉去了药庐,男人无所事事,便扶着桌子走了几圈,他一直气闷自己窝囊,废物,想再走开去一些,便摸索到了墙壁,一路摸到了门口,哪知这时,柴门被人猛地推开,有个女人的声音大叫了两声“阿冯”,没人应她,她便关上门走了。幸好男人当时躲在门后,恰好没被看见,但这活活惊出他一身汗。整个下午冯洛焉都没回来,男人起了疑心,戒备地站在门后,打算随时伏击,结果,直到冯洛焉回来,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喂,女人。”男人的大腿一侧热乎乎的,这使他不得不想象此时此刻的景象,一个女人靠着他的腿,一脸惬意,“起来!你要靠到什么时候?!”

    “不要……”冯洛焉带着哭腔,拒绝道。

    男人愣了,“你在哭?”

    “……”冯洛焉流着泪,毫无气力讲话了。

    男人得不到回答,猜也知道冯洛焉哭得很难过,可他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使他异常烦躁。

    ☆、12寂寞英雄(1)

    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屋子里的光线黯淡下去,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轻微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响起,男人忍受着双腿的麻木,犹如一根柱子,矗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不会哄人,不能说是嘴巴笨,而是他并不擅长甜言蜜语,虚度二十三年光阴,从来不曾碰过女人。他的精力与心思,从不在情爱上。

    现下遇到这种场景,他也只能安静不语,给予他所能的最大安慰。

    冯洛焉浑身冰冷,仓皇地抹了把眼泪,脱力似的爬了起来,哪知脑袋嗡的一震,他狠狠地朝男人跌去,两个人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叠在一起。

    “呃!”

    男人的后脑勺嘭的磕在地上,疼得仿佛要裂开来。

    冯洛焉趴在他身上,也是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赶忙支起身来问:“你怎么样,萧大哥?”

    男人的眼睛不知为何一阵胀痛,使他刚想支起脑袋,却又猝不及防磕回了地上。

    “啊……嘶……”男人咬着牙嚎了两声。

    冯洛焉带着浓浓的鼻音捧着他的脸,焦急道:“你还好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萧大哥!”

    男人听他一口哭腔,也只好咬碎牙往肚里咽,“起开,让我起来!”

    冯洛焉忙不迭从他身上滚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搀起来,带到床边。

    两个人都坐下缓缓劲儿,冯洛焉又委屈又愧疚,一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萧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嫌他烦,直摆手:“闭嘴,啰嗦死了,你到底在哭些什么?”

    忽的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男人怔忡了一下,不由惊疑,“你……?”

    “阿爷走了……”冯洛焉闷声道,憋出这么一句,“他走了……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冯洛焉便再也难忍那种痛楚,侧身伏在男人的肩头,大哭起来。

    之前他在大家面前也止不住哭泣,却是一直在隐忍着,然而在男人面前,他却变得格外脆弱,紧绷过度的弦终于断裂,他的意志被无情地摧垮。

    男人顿时有些无措,不知是该推开他好,还是……他挣扎了半天,胸膛被冯洛焉的恸哭震得发麻,一种酸涩的味道蔓延开来,触动了他陌生的情绪,这使他鬼使神差般抬起手臂,缓慢而又迟疑地楼上冯洛焉的肩,把他轻轻带入怀中。

    冯洛焉蜷缩成一团,蛰伏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肆意流泪,或许不止是郑老爷子的离世,还有更久远的,他娘亲的离去,带给他灭顶的哀恸。在此刻,他竟把多年来所有隐藏的痛全部发泄出来。

    娘亲走时,他在她的遗体旁枯坐了一夜,流不出一滴泪,因为娘是笑着走的,并且嘱咐他,也要笑着活下去。他一直以来都很听从娘亲的话,这次也不例外,他不哭,只有他的心替他无声地流泪。

    他累了,疲惫不堪,缩在温暖宽厚的怀抱里不想动弹,他闭起肿得睁不开的眼,贪婪地静静地,睡去。

    男人听他不再哭泣,便轻轻地唤了他两声:“阿冯……阿冯……?”

    没有回答。

    男人知道他睡过去了,便轻缓地将他扶到床上,自己摸着黑,伸到床尾替他脱了鞋子,捏住了他窄窄的一只脚,男人嘘气,幸好看不见。

    两人晚饭也没吃上,直接倒在床上,睡去了。

    后半夜夜冷,冯洛焉无意识地往男人怀里钻,把男人闹醒了。男人侧着身,无可奈何地将他拉进怀里,他的下颚抵着冯洛焉的额头,鼻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草药的香气。这使他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这下可好,不仅同床共枕,还相拥入眠了。男人撇撇嘴,有些挫败,不过不多会儿,睡意就击倒了他。

    翌日清晨,冯洛焉毫无征兆地睁开眼,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使得他醒来感觉脑子一片清明。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贴着一个温暖的身体,姿势亲密地靠在那人的颈边,一抬眼可以看见嶙峋突兀的喉结,让他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刚一抬手,就见男人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吓得他不敢再动。

    忽然,昨日的情景闪现,冯洛焉讶异地张了张嘴,又赶紧悄悄捂上,脸蹭蹭的烧了起来,羞耻地将头低了下去。

    “醒了?”

    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

    冯洛焉周身一麻,赶紧慌慌张张爬了起来,“嗯,啊,我、我起来了!”

    男人听见他张皇失措的声音,心中略有不快,不爽心地闭起眼,接着睡。

    冯洛焉起身后开始一顿忙活,先是煮了粥,然后来到药庐,看见昨天搁置的草药,又接着将它们捣碎,倒在纱布上,裹起来又是一阵捶打,直到药汁全部渗透进了纱布中。

    他回到屋中,见男人已经坐在了桌边,心里充满欣慰,“萧大哥,我这儿有一副新药,得敷在你的眼睛上,可以吗?”

    男人“嗯”了一声,端坐着把眼闭起。

    冯洛焉凑过去,把纱布裹在了男人的眼上,又在他脑后系了一个蝴蝶结,看着男人宽阔的背脊,配上这纯白的结儿,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

    “呃……没、没什么……”

    冯洛焉给男人喂完粥,歉疚道:“萧大哥,我、我得去给阿爷料理后事,可能正午赶不回来……”

    “去吧,”男人果断道,“不必管我。”

    “可是你……”犹豫。

    男人平静道:“饿不死,你走吧。”

    冯洛焉咬了咬软唇,最后只好道:“那我会尽快回来的,你等我。”

    男人坐在黑暗中,点点头,“把门……锁起来。”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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