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去吧。”郑允浩果断地说。
“好。”金在中出门前，回头看了看桌上未动的盒饭，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他们回到了办公室，昌珉已经在那里等他，他看着一起进来的金在中，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回事？”郑允浩问。
“前功尽弃。”沈昌珉用这四个字做了最后的总结。
“怎么就前功尽弃了？无可挽回了吗？”金在中极力争取着。
“人家先我们一步发专辑，虽然是网络歌手，但也是一直是被各位歌坛前辈肯定的新人，凭我们前科累累的季尧，你拿什么去说服听众？”沈昌珉看着二人一起回来，没由来的一股怒气，跟金在中说话的语气，自然就有点带刺儿，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说人家潜力新人抄袭季尧，大家肯定会用鄙视的语气说你白痴没常识；说季尧抄袭别人，人家肯定会用笃定的语气说季尧狗改不了□□。
“碟片制作那边呢？没开始呢吧？”郑允浩问。
“刚问了，伴奏版已经生产过半。”沈昌珉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郑允浩。
“什么？过半？开什么玩笑。”虽说歌曲确定的时间比较早，但考虑到季尧连日来的情况，歌曲是从昨天开始录的，为了节省制作时间，先把伴奏版发给工厂作成一张碟，不过这也就是前天晚上在回程的车上才发出去的，怎么可能这就过半了？
“这正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我记得我们并没要求他们加班加点连夜赶制，可为什么他们这么拼死地赶，和现在的情况一结合，简直……”沈昌珉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真的和现在盗曲的事情相联系……
郑允浩掏出手机：“喂，季尧，我问你，专辑的曲子是你自己做的吧？你先别暴躁，好好说。”
郑允浩把手机从听筒切换到免提，只听季尧在那边生气地说：“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在音乐方面我季尧需要去抄别人的东西吗？”
“那你给我们之外的其他人听过吗？曲谱给别人看过吗？”郑允浩又问。
“我爸妈都知道，但他们没看过谱子，听的也只是我用钢琴弹的曲，编曲之后的版本应该没听过。”季尧皱眉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昌珉给金在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接下来的话让他说，毕竟季尧对金在中比较有好感：“季尧，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希望你可以保持冷静。”金在中谨慎地说，“我们刚刚发现，网上有另一个人，新出的专辑里，和你这张专辑里相似的曲子有六七首……我们……”
金在中没说完，电话那边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tmd什么意思？什么叫和我专辑里相似的曲子有六七首？谁tmd偷我曲子？”
“电话里说不清，你来公司一趟吧，和谭晴一起来。”
季尧没回话，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很诡异。
第十五章 这次摊牌很彻底
季尧和谭晴速度非常快，到east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他们直奔会议室，推开门，里面沉闷的低气压伴随着专辑里那些正小声播放着的歌曲吞没了二人的情绪。
季尧臭着一张脸，看得出是在强忍着怒火，应该是谭晴安抚过了；而谭晴也是皱着眉毛，眼中带着无措和茫然，当然，还有烦躁。
“怎么回事？”谭晴看着郑允浩问道。
“就像电话里说的那样，十首歌曲里面，一大半被人盗用了，发布者是一个网络歌手，就算我们走正规渠道去控告，也不会有什么满意的结果。”郑允浩平静地说明现状，“所以季尧，你的歌确定没展示给别人过吗？哪怕是给别人听过小样？”
“没有。”季尧眼中的怒气根本掩饰不了，“就连我爸妈，都是隔着门听的。我写这些曲子的时候……”季尧别过头去，不自然地说，“那时候他刚去警校，我半年见不到他一次，那段日子我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去上学，可没事做的时候又总是想他，这才有了那些曲子。”
金在中忽然想起第一次听到曲子的时候，确实有一种忧伤和淡淡的绝望在里面。
“其实……”谭晴欲言又止，“其实有一首词，是季尧自己作的，当初找的词作写的词也很好，但季尧觉得还没到位，于是商量之后那首《i don`t are》是季尧自己包揽词曲的。”
郑允浩点开播放列表，找到《i don`t are》，选择了播放。
季尧清冷中带着些多情的嗓子，缓缓唱着“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何必计较别人眼镜的颜色，你总说我执念太过，总想把‘我们’拆分成‘你’和‘我’……”
歌词很简单，却又很直接……
“你把那个臭不要脸发的歌给我听听。”季尧臭着脸说，然后接过郑允浩推过来的笔记本点开列表挨个听。
季尧把每首歌听了一半，等把列表听完，“啪”地一下就把电脑盖上了，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郑允浩。
“我把我的心血交给你，现在这事儿算什么？”季尧听完那些可能是因为要赶在自己之前发布，而给曲子填的乱七八糟的词，简直气炸了。
“这tm都是什么鬼东西，啊？”季尧恶狠狠地揪起谭晴的衣领，“当初是不是你劝我说只要我好好努力，吴匪就会对我刮目相看，是不是你说的？啊？现在呢！我收敛了，我努力了，可结果呢？我的东西就这样被别人抢走了，我们只能在这吃哑巴亏？”
“季尧！”郑允浩阻止着季尧，语气中带着一丝好笑，“是谁告诉你付出就会有回报的？按你这种逻辑，那些没怎么样却被你打过，撞过的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季尧拍着桌子怒道：“我的东西他们凭什么这样盗用？这是侵权，这是犯法的！”如果有媒体在场，听到“犯法”二字从季尧嘴里说出来，肯定会以为自己幻听了，“到底是谁？唱得也tmd难听死了，把人给我找出来，看我不整死他。”
“季尧，我实话告诉你吧。”郑允浩表情严肃，却不容质疑，“其实我当初根本就没指望这张专辑会成功制作。”
听到这里，季尧踹倒身边的椅子走到郑允浩面前：“你什么意思？你把我的曲子给别人的？”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沈昌珉使劲把季尧拉了过来，“要是他泄露的，他至于那么拼命给你制作mv？有没有脑子啊你？”
季尧和沈昌珉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这会被沈昌珉骂，季尧更是恼火，刚要动手，郑允浩却拦了下来。
“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季尧你听我说。”郑允浩解释道，“我之所以说对这张专辑不抱有过多期望，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我设想了很多种突发情况，包括你自己不配合，工作人员没到位，我们经验不足可能出现疏漏等等，所以你的专辑我基本都是找的熟人，小成本制作，所以哪怕最后功亏一篑，我们仍有重新振作的本钱，当初我本是这么打算的，而实际上各个分工却完成得出乎意料的好。”
季尧听着郑允浩实话实说，心里既愤怒又委屈。因为自己明明是带着从没有过的认真和百分百的热忱投入到这张专辑里，可制作人却没有太好的预期。
“季尧，你要面对现实。因为你那数不尽的前科，我作为east的员工之一，首先想的是如何利益最大化，在无法确定利益是否可得的时候，也要知道损害怎样最小。”郑允浩看着表情复杂的季尧，试着安抚道，“而且，我也没有音乐制作发行的经验，因此，我必须要有一个最坏的心理准备。现在其实就是最坏的结果，只是这个原因不太让我们接受。”
谭晴悄无声息地走到季尧身边，说实话，以他对季尧的了解，现在的季尧一定处在发飙的边缘，如果他真的像从前那样肆意地发泄负面情绪，谭晴觉得在场所有人都未必拦得住季尧。
季尧缓缓地抬起手，沈昌珉警觉地站在了郑允浩和季尧之间，金在中也走到了郑允浩另一侧，当然，他们不是为了示威，只是担心季尧会失控想及时阻止而已。
只是，季尧不过是抬起了胳膊，放到了自己脑袋上，揪着头发，缓缓蹲了下去。
“这就是我之前无法无天的报应吗？呵～”季尧低着头，没有人看得到他此刻的表情，却可以从语气中听出浓浓的自嘲。
east三人组面面相觑。郑允浩说的不假，他们确实做好了这张专辑是无用功的准备，他们也都没指望他们自己以及季尧能从这张专辑中获得什么，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平心而论，这样确实很打消人的积极性。
“季尧……”金在中的声音听着有些怜悯意味，“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哪怕你拿着曲谱草稿给网民看，他们都不会相信，如果你真的要举证，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转，不一定有人会觉得你用非常手段强迫人家承认抄袭。所以……”金在中的语气更加柔和，“虽然这样比较狼狈，但是，希望你不要插手，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会去查明的。”
委屈，季尧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心情了？哪怕是吴匪对他不闻不问视而不见，他都没有丝毫气馁，可是现在，这个之前无法无天的富家少爷，心里只有委屈。
“哎……”郑允浩无奈地叹气，向前一步走到季尧面前，稍微躬下身，用手抚着季尧的头，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充满怜爱，“季尧，商业化可能真的行不通，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我们可以走公益路线，用更多的付出去弥补你之前的种种，但是一定会很辛苦，我和我的同事依然会全力以赴，只是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季尧大脑里反复回想郑允浩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觉得那些直白的实话真的很伤人，可他说的又是事实，自己没法反驳。可是……可是他知道，那么多天的同甘共苦披星戴月，和工作人员沟通，和east的下属赶工，他虽然做了失败的准备，可他一直以成功为目标，直到现在的功败垂成。季尧作为整张专辑的主角，他眼前看到，也亲身体验到郑允浩作为制作人的努力与付出，那份汗水不逊于自己丝毫……
季尧慢慢地把头抬起，看着眼前郑允浩鉴定的眼神，抬手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在自己头上的手，然后站起身，眼神又恢复到平时的桀骜：“在谁那耽误了，就在谁那整明白。”
east三人组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谭晴的脸上也由忧伤变为明媚。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讨论接下来的紧急公关，办公室的门却再次被推开。
“不好了。”来人是郑允浩曾经的下属，之前广告部的一员，“郑总，不好了，不知怎么回事，季尧专辑的所有曲目被公开到网上，所有人都在骂季尧抄袭。”
会议室内的五个人全都僵住了，这下……尽管他们是受害者，可现在他们确实陷入了恐慌。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会议室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气质非凡，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眼神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做停留，她直直地看着郑允浩：“不好意思打扰了，董事长有情。”
再次面对高锦德，又是因为季尧。高锦德似乎专门在等他，看到郑允浩进来，一副“恭候多时”，准备摊牌一样的表情。
“又是怎么回事？”高锦德挑眉问着，语气充满不耐烦，又好像对现在的事态非常了解。
“季尧专辑曲目外泄，有人先我们一步在网上发布了。”郑允浩想了想，总结出这么一条结论。
“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机密的东西竟然会外泄？而且人家一盗就盗了一大半！”高锦德的语气满是指责，“你涉足传媒界这么多年，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不知道么？你知不知道给公司造成多大损失？”
郑允浩很想反驳说自己虽然涉足传媒界多年，但从未接触过演艺界，但这并不是当前局势的理由。
“名誉上的损失我很抱歉，但理性的人应该知道把抄袭和east分开来看；至于金钱方面的损失，因为我原定的不过是一万张发行量，现在生产完的也只是全部的四分之一，主要是伴奏部分，钱也是我先垫付的，而总价也不过是我工资的一小部分。”郑允浩并不是在逃避，只是在分析现在的局面而已。
高锦德瞥了他一眼：“有些东西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公司的形象，路线，评价，多少钱能买回来？”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以季尧这么差劲的风评，他的东西竟然也有人惦记，也有人愿意不知廉耻地篡改盗取，所以我根本没想到外泄这种可能。这是我郑允浩的失职，我愿意负责……”
郑允浩这句话还没说完，高锦德像就等着这句话一样，急切地打断，也许说是插嘴更加贴切：“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人在我east，现在出了抄袭事件，你知不知道网上都怎么骂的？”
高锦德把笔记本转向郑允浩，继续说，仍是不依不饶：“他们说季尧竟然这么不知廉耻，伤人无数现在又要盗别人的劳动成果！说我们east真是利欲熏心，竟然连这种人都不愿意花心思去捧！”
听到这，郑允浩刚刚还满是自责的表情开始变得意味深长：“高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捧季尧这件事，是你交给我的，是你说为了老朋友，想帮帮忙。”
“是我让你捧的，可你就是这么捧的？抄袭？”
郑允浩的表情渐渐冷却：“高董，那些网民不知内情，连你也不知道吗？季尧作为歌唱家的儿子，音乐天赋可以说是与生俱来，加上他又心高气傲，就算你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会去小偷小摸，更何况现在涉及的是音乐方面！”
高锦德冷笑道：“我相信有用吗？广大网友相信才是重点。”
郑允浩看着这样的高锦德，忽然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不再争辩，因为他觉得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他只说道：“我愿意为这件事全权负责，不会连累east的，我辞职。”
高锦德的眼睛如鹰一般犀利地扫过郑允浩的脸，他终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郑允浩面前：“你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我愿意负全责，这件事是我的失职，我不否认，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与east无关。”郑允浩语气坚定，却也心灰意冷。
“郑允浩，你是个人才，我真的不舍得放你走，但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高锦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董，我懂的，同事一场，我也不想让我的上司为难。”郑允浩微笑着，那是他惯于示人的表情，“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忘高董成全。”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