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分卷阅读18

    ☆、从长计议

    素蔓恨恨撒了手,对着错觞没好气地说道:“本姑娘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若让我再看你穿这衣裳,就别怪我撕了它让你当众难堪!”

    错觞无奈颔首,一双清眸瞧着眼前这花容月貌的姑娘,又腼腆起来。

    素蔓却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错觞目送着那一抹鹅黄远去,竟有些舍不得收回目光。他无意中俯首一看,竟然瞧见一个荷包,估计是那姑娘方才遗落的。上头刺绣谈不上精致,却带着股直来直往的爽利劲儿,让错觞不禁想起了那鹅黄身影,他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荷包,缎面上绣着的“素蔓”二字,怕是那姑娘的芳名。

    “素蔓,”错觞低低念了一句,不禁勾起唇角,笑出声来,“倒是个有趣的姑娘。”言语间,小心妥帖地将荷包收在袖中,想着过几日碰到她给还回去。

    而另一头素蔓收敛起方才泼辣刁钻的模样,沉着张脸,在树林里穿行。前几日她去紫微宫时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而且桑落不能动弹也的确令人起疑,况且,桑落在看向她时,眼中闪过的灰败与怜悯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之后,楼枕寒忙着送走自己的行为更是印证了什么……

    素蔓微微蹙了眉心,她将事情弄清楚。

    “素蔓,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琉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妩媚动听,此刻却把素蔓吓了一跳,她赶忙作出困扰的模样:“桑落哥哥自从病了,就不再陪着素蔓了。”而方才迎面走来的琉薇看着素蔓的模样,掩口轻笑:“桑落大人还在休养,自然不能劳神。况且素蔓姑娘你过了神启,就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了。”

    素蔓笑着接口:“不过桑落哥哥这场病来得倒是有些奇怪,前几日去看他,居然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琉薇闻言,神色略有些尴尬,她是知道内情的。“也许桑落大人是得了什么急病,来势汹涌了些,过些日子就会好了,素蔓姑娘不必太挂心。”

    “琉薇姐姐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素蔓扯出一个天真活泼的微笑,打量着琉薇,忽然惊诧道,“琉薇姐姐这几日不见,怎么如此清瘦?”琉薇扶了扶云鬓边的步摇,略有些苍白的面容显出几缕愁色:“这几日忽然想起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还没个归处,哪能不愁?”说到后头,琉薇已经装不下去,带了些笑意。

    素蔓听出琉薇取笑的意思,也跟着“噗嗤”一声笑成桃花,打趣道:“琉薇姐姐妩媚至此,怕是身后一堆狂蜂浪蝶,害怕挑不中个如意郎君?”琉薇掩去眼中暗色,明艳姣好的面庞描摹出精致的微笑:“几日不见,素蔓倒是愈发嘴贫。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果然是过了神启,人不一样了,也不怕害臊。”

    素蔓只是咯咯笑着,也不接话,提着裙摆就从琉薇身边跑过。

    待走出好远,才听到她一句话:“琉薇姐姐,素蔓所言可都是真话!”说着,就携着清脆如银铃的笑声远去,将身影隐藏在一片春光潋滟中。

    琉薇在原地轻笑了几声,心中却是长叹了口气:纵然身边是一堆狂蜂浪蝶,可她想要的,她永远得不到。

    而素蔓一边踏着前往流觞阁的小径,一边将所有的线索串联成线,即使脑中隐隐有一个答案浮出水面,她也仍要找文羲天君探探口风。

    “文羲天君,素蔓姑娘前来拜访。”素蔓通报了流觞阁的侍卫后,便被侍卫将消息禀报到了文羲那里。“你是说桑落身边的素蔓姑娘?”里头传来个略带些病气的声音,听上去精神不大好。“那姑娘是这么说的。”侍卫恭敬地回答。

    文羲掩口轻咳了几声,方才用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回答:“让她进来吧。”

    于是素蔓被侍卫引入内殿,缓步过重重珠帘,方才瞧见了还卧在床榻上的文羲:脸上毫无血色,咳喘间虚浮无力,眼窝深陷-----确实病得不清。

    “小仙素蔓拜见文羲天君。”素蔓柔柔行了礼,却听到文羲亲切柔和的话语:“素蔓姑娘多日不见,原来竟过了神启,出落得如此娉婷。”素蔓只是浅笑,并未见多少得意的神色。

    “小仙今日前来,是想求文羲天君一件事,只是这殿内随侍的人这样多,似乎不太好说。”素蔓轻声说道。文羲眸色一暗,已经隐隐猜到素蔓要说什么,便命令身边的人全数退下,一时,偌大个流觞阁内,竟然只有素蔓文羲二人。

    “文羲大人,小仙知道您心怀仁义,只求您告诉小仙,桑落哥哥到底是怎么了!”素蔓略有些急切,也是出于对桑落的关心。文羲略带病容的面上显出寂寞愧色,他低声咳了几下,方才缓缓答道:“这些事情,素蔓姑娘知道了又能如何?”

    “知道实情,才有办法救救桑落哥哥。”素蔓算准了文羲心软,摆出哀愁的神色,果然见文羲面上动摇几分。

    “素蔓姑娘,你是救不了桑落的。”

    “总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文羲长叹一口气,半阖清眸,缓缓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万不可对旁人说。我也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是桑落惹怒了陛下,被断了脊骨,困在了紫微宫内。”素蔓眼底一红,即使早就猜测到几分实情,也忍不住眼泪:“陛下怎能如此狠心!”

    文羲重咳了几声,竟有些撕心裂肺:“他是喜怒无常的性子,我早就劝过他,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素蔓姑娘,桑落若想得救,还得看他自己。”素蔓愣了几下,忽然双眼含泪伏在地上,求道:“还请文羲大人救救桑落!”

    文羲的脸隐在浮光后,有些看不清楚:“素蔓姑娘为何来求我?你应当知道陛下与我的关系。”素蔓满面泪痕,看上去是梨花带雨,惹人心怜:“因为素蔓知道,文羲大人断不会为了私情至公义于不顾,更何况桑落哥哥的性子我不是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是要送命的!”

    文羲颇有些动容,言语间也松动了不少:“素蔓姑娘就不怕此事被陛下发觉,引火烧身?”

    “素蔓自小无依无靠,唯有桑落哥哥待我如亲妹,此恩素蔓不能不报。”

    看她一脸坚决,文羲也不好再推拒:“这忙我可以帮,只是关键还要看桑落本人。”素蔓一愣,追问道:“这如何说?还请天君明示。”文羲略有悲悯的目光笼罩着素蔓,清瘦的轮廓此刻看上去太过脆弱,以至于让人以为,他会随风而去,再不归来:“陛下性格强硬,素来吃软不吃硬。唯有桑落软化态度,让陛下松了懈怠,才能得到获得自由的机会。”

    “可依桑落哥哥的性格,如何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才需要一个人去点醒他。”文羲沉吟许久,方才道,“素蔓姑娘与桑落关系匪浅,你若频繁出入必然让陛下疑心,还不如我去。”素蔓闻言一阵感念,满目皆是感激之情。

    “素蔓姑娘先不要太过高兴。我去提点是一方面,他能不能想通又是另一方面。”

    ……

    一直到下晚时候,素蔓才从流觞阁出来,在临走前,她隔着珠帘问文羲:“天君为何肯如此相帮?”文羲的面色隐匿在珠帘之后,只能隐隐瞧见一抹无奈的笑意:“也许是因为同情桑落,也许是被素蔓姑娘感动,但其实,我也不是个圣人。只是想要救一救桑落,也,减轻少许枕寒的罪孽,到底还是为了我自己吧。”

    将近三千年,文羲是眼见着楼枕寒走到今日这一步的,虽说口头说要让楼枕寒为了自己的孽付出点代价,可是心头又哪能不担忧?、

    素蔓明白这一点,可是她还是回头,恭恭敬敬对文羲叩了一首:“文羲天君,您真的是心怀悲悯的人,素蔓永远记着您的恩德。”说着,转身离去。

    文羲看着素蔓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刺眼,竟然会觉得,眼前的人,要一去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后面剧情进展有点快

    ☆、委曲求全

    翌日:

    楼枕寒正端坐在书房处理政务,琉薇端着热茶服侍在旁。

    一切都很安稳。

    书房内点燃的沉香清律绵长,染在纱帐上,平和悠远。

    只是楼枕寒的心情却似乎不大好,那双长眉一直皱着,面上也不见平日里温柔缱绻的笑意。“陛下,北明天君来了。”侍卫忽然跨入内殿,禀报道。

    正在奏折上游走的紫毫蓦然停顿,在纸面上氤氲开一个墨点。许久,方才听到楼枕寒平淡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文羲是拥着狐裘来的。

    这在人间本不是怪事,因为人间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然而在四季温暖的天界,就奇怪到极点了。楼枕寒打量着文羲愈发苍白的面容以及消瘦的双颊,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文羲的病,怕是又重了。

    “病得都这样重了,怎么还不待在流觞阁里好好歇歇?”楼枕寒瞥了琉薇一眼,后者会意,命人端来座椅----上头还体贴的铺了狐皮。文羲缓步走到座椅前,坐下后笑着说道:“正是因为病了,所以要多走动,省的病气长久不散。”

    楼枕寒也放下紫毫,端详着文羲道:“你并非是专门来找孤的吧,前几日不还是因为生气没来参加酒宴吗?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孤这里?”文羲浅笑着,淡淡的笑意宛若墨痕:“还是陛下聪明。我是来看看桑落的。”

    一提“桑落”二字,楼枕寒的笑意就全数退去了。

    琉薇知趣地退到帘后,不打搅二人谈话。

    “没事提起那个人做什么?”楼枕寒冷淡地斜睨了文羲一眼,提起桑落时,语气冷得仿佛能将三月三春水宜人,冻成腊月天冰封十里。文羲苦笑着回答:“你何必这样冷淡?我是不知桑落犯了什么错,但是你那样惩罚也就够了。况且这件事本身对他就不公平。”

    楼枕寒的眼神那样冷冽地扫过文羲的面堂,竟然有几分咬牙切齿:“如果孤说,他撕破了孤背后的衣衫呢?”文羲蓦然一愣,忽然想起什么,脸上仅剩的血色也退得一干二净:“你是说,那道疤?”

    回答他的,只有楼枕寒愈发阴沉的脸色。

    文羲长叹了一口气,复又劝解道:“枕寒,当年那件事包括这道疤,根本与桑落无关。你迁怒于他,本就不对,又怎能再那样对他?你为何不放他自由?这样你流连风月,也与他无关了。”楼枕寒面色一沉:“孤不可能放他走!”

    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僵硬得让人窒息。

    幽冷的熏香飘散着,熏不暖人心。

    文羲第一次撤去满面温和,用那样冷的声音说道:“你既然无法放开他,就该好好对他。”

    那是责怪,也是痛惜。

    “是他太倔强!凡间男子尚能三妻四妾,而孤是天帝,他居然因为那几个妖族就想要杀了孤?那可是谋逆之罪!”楼枕寒拍案而起,一张倾倒日月的脸,此刻却狰狞得宛若堕入地狱不得超生的魔。

    文羲微微敛了清冷的眸子,面色几乎透明:“枕寒,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楼枕寒闻言,只是冷笑:“从前?那种东西你也相信?”也许是气极,楼枕寒说出了那句让他后悔终生的话:

    “你现在厌恶孤冷血无情有什么用?当年若不是为了救你,孤会变成这样吗?!”

    “文羲,都是因为你!”

    顷刻间,楼枕寒就明白了什么叫覆水难收。

    看着文羲的脸色一分分苍白,看着他手指颤抖不已,看着他眼中痛苦内疚翻涌。

    看着他,一步步,走入崩毁的境地。

    都是因为你。

    这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却偏偏轻易地伤了文羲的心。

    那样,轻巧。

    将楼枕寒惊醒的,是文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一声声,好似要将五脏六腑一并给咳出来,而文羲掌心那一抹红色,无端刺伤了楼枕寒的眼。

    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楼枕寒以手掩面,只听到他声音闷闷地传来:“文羲,你去看看桑落吧。”终究还是应允了。

    文羲勉强笑着拥紧了狐裘,却根本遮不住心底的寒气。

    微有些虚弱地支撑起身体,文羲转身离去。映在楼枕寒眸子里的,就是那个被阳光肢解的背影。

    有些事情,一子错,便步步错,从来由不得人回头。

    《御宅屋》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