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分卷阅读14

    所以这个消息在天界传开之后,倒是有不少人惋惜不已:这样勇猛的战将,一生厮杀疆场,竟然是如此下场。

    不过众仙虽然猜测出龙王的意图,却不知天帝楼枕寒也在这件事背后推了一把。否则就凭龙王沧幽,又怎么敢囚禁玉华呢?

    其实楼枕寒一直都对玉华防范有加,因为玉华的功绩名声,确实帮龙族提升了不少威望。而且龙族的法力有与天仙相当,若龙族想要取天族而代之,那十有□□能够成功。所以楼枕寒才会想尽办法利用妖族削弱龙族,现在玉华被囚,不但龙族实力削弱,而且龙王沧幽的名声也受损,这样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楼枕寒不会不做。

    所以当楼枕寒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陛下难道不替玉华君感到惋惜?”桑落并不知这背后利弊权衡,只是单纯意外和惋惜这龙将的结局,所以他对楼枕寒的笑容感到很意外。

    楼枕寒却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好心情,他握住桑落的手笑靥如花:“自古以来君臣之间都是如此,兔死狗烹不是奇事。况且玉华不为孤所用,落得如此下场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他的一字一句都充斥着温暖的笑意,却让桑落心底升起一片寒意。

    二人相握的手此刻在桑落眼里,不但不温暖,反而冰凉彻骨。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楼枕寒是什么样的人,他曾经说过,谁喜欢上了楼枕寒谁就是愚蠢的傻瓜。然而他自己却成了那个笨蛋。风流薄幸,这个被桑落刻意遗忘的词此刻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怎么忘了呢?楼枕寒本就是个薄凉的人。

    “桑落?”楼枕寒注意到了桑落的愣神,侧脸轻笑着唤了声他的名字。桑落连忙回过神来,对着楼枕寒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容:“陛下唤我有事吗?”楼枕寒握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你是觉得孤冷血吗?”那样亲昵的动作,掩盖不了语气中的冰冷。

    桑落心下一片冰凉,总觉得楼枕寒近日来对自己不如往日亲厚,却不知其实他已是旧爱:“没有,陛下思虑事情总是要替天界着想的,我相信陛下。”桑落不知为何,第一次对楼枕寒说了谎。可是楼枕寒应该是没有听出情人的欺骗,笑弯了的凤眸那样温情:“桑落果然懂孤。”可是回应他的,是桑落略微僵硬的微笑。

    楼枕寒忽然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相看两不厌的面庞,此刻却让楼枕寒觉得了无新意。本来可以执手话情柔的人,此刻却是相看两无言。

    时光在二人的缄默中流逝,不给一丝挽回的机会。

    “桑落,孤今日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今晚你一个人睡吧,不用等孤回来。”

    楼枕寒忽然开口,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令人失望的话。

    桑落却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温良地笑着:“那陛下明日早些回来。”楼枕寒揉了揉他柔软的长发,也勾出一个含着七分温柔三分宠溺的微笑:“孤明日一早就会回来。”桑落笑着递给他外衫,垂眸掩去眼中的怀疑。

    他终究是察觉了什么。

    桑落本就是闲散酒仙,无事可做。自从与楼枕寒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待在他身边,对楼枕寒的变化最清楚不过。他怎么会不知道,楼枕寒对自己与日俱增的敷衍?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细瞧。

    手微凉,心亦凉。

    是夜:

    琉薇一同随楼枕寒出去了,随侍的仙娥们也退下了。

    熄灭了灯火的紫微宫中一片清冷,只凭借从窗投入的月光照亮几个角落。桑落并无睡意,他早已习惯与楼枕寒同眠,此刻身边少了一个人,反而不舒坦了。一个人枯坐在床沿,寒凉之气顺着地面,从桑落赤着的脚底往上窜,钻入骨血冻彻心血。

    “还是出去走走吧。”

    桑落忽然站起来,从床边架上拿下一件薄衫,披在身上,准备出去散步消遣长夜。不过外头也是灯火俱熄,一片漆黑,所以桑落不得不带着一盏灯笼同行。

    夜晚的天界悄无声息,月光清冷皎洁,照亮了一树梨花。桑落走在鹅卵石铺成的长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忽然,他好似听到了隐隐约约地丝竹声,桑落不由地心下疑惑:这个时候了,还有谁在享受那莺歌燕舞?

    仔细分辨着乐声传来的地方,桑落顺着丝竹声前行,终于瞧见了一座灯火煌煌的高楼。那高楼好似是撷芳宫外的一处楼阁。就在那高楼顶端,灯火通明,还有歌舞声传出。而这高楼外有一石阶直通顶端,虽然出入方便,不过应当鲜有人敢攀爬。

    因为这高楼当真是应了那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而当年那人间有一暴君商纣王,为了爱姬妲己修筑的摘星台也是如此。

    桑落提着在风中飘摇的灯笼,笼着薄衫,踏上了高楼外染着寒露的石阶,他犹不知,他这一步一步,通往的却是最残忍的寒凉真相。

    终于到了顶端,桑落走入高台,这高台内有四根柱子撑着四边,每两个柱子间都缀有纱帘。灯火透过纱帘照向桑落的脸,却柔和至极。现在这高台内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得极为明显了,桑落不只听到了歌舞升平,还有男女的嬉笑声,其中一个低沉醇厚的磁性声音,他熟悉至极。

    桑落拢紧身上青色薄衫,一股寒气忽然窜了出来,让他连灯笼都要握不住。

    轻轻伸出手勾起一处纱帘,桑落动作滞涩地透过空隙去看,果然瞧见一人言笑晏晏,倾倒日月。那人正与别人说那花好月圆,行那旖旎之事。

    果然。

    灯笼忽然掉在了地上,桑落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那双会静静微笑的眸子里,盛满这的惊惧和绝望,最终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怨恨。

    楼、枕、寒。

    你既然要左拥右抱寻花问柳,又何苦来招惹我?

    你既然拥着我说那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又为何与别人甜言蜜语?

    眼前那旖旎风情顿成讽刺,让桑落恨不得提剑上去砍了那两个人。但是他还来不及去寻一把剑,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谁在外面?”

    四下顿时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中卷其实这里才正式开始。

    ☆、分崩离析

    孤星冷月。

    高台上寒风阵阵,将桑落冷汗津津的手吹得微凉。

    他被发现了。

    如若此刻他进去,直面那难堪的一切,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残忍的真相。

    可是他逃避有用吗?

    而且,说不定他只是误会了而已。

    其实事实昭然若揭,桑落虽不是聪慧绝顶的人,也应该能明白一切。只是因为太爱,所以宁愿自欺。

    桑落是谨小慎微的人,可他终究有着别人不知的自尊与骄傲。所以即使心中冰凉一片,如同这寒冷长夜;即使心间若刀剑割裂,他还是挑起了纱幔,缓步入内。

    而里头的楼枕寒还在左拥右抱,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来,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外偷窥。结果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张还来不及收起惊惧和绝望的苍白面庞时,不自知地蹙了眉头。“怎么是你?”天帝的声音里微微含着几分惊讶,却没有半分歉疚。

    他本就是无心之人。

    桑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双一如墨玉的眸子盛满了某种尖锐的情感:“陛下如此快活,自然想不到小仙回来。”楼枕寒收回了搂抱着蛇族幽姬的手臂,引来对方一阵不满,可他已经无暇顾及。“桑落,那你来做什么?”楼枕寒似乎不满于桑落打搅了他的好事,言语间冷淡异常。

    他原本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昭然的厌恶。

    一股尖锐地疼痛迅速地窜起,仿佛能将桑落的心撕裂。

    原来,他竟然对自己如此厌烦。

    原来,他那一点点奢望,本就是妄想。

    可是桑落即使再不甘再心痛,他也必须要颤抖着声音问一句:“为什么?”他那目光死死地盯着楼枕寒与那腻人的幽姬,又像一把利剑似的扫过旁边的狐族姐弟和猫族少年,冰凉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悲哀嘶哑如寒鸦:“你既然在七夕节时说过我是你的爱人,你又为何如此背弃我?!”

    是啊,不久前,他们还在逛庙会,赏花灯,他们还在互诉衷肠,倾心以待。

    他还记得楼枕寒圈搂着他,笑着说:“不怕,有你在,就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他还记得他收到自己的那块玉璧时,脸上欣喜愉悦地表情。

    这么说变,就变了呢?

    楼枕寒只是从软榻上拉起幽姬,挑起她的下巴,对她笑着说:“孤爱你。”那幽姬水蛇一样的腰线愈发贴着楼枕寒挺拔的身姿,伏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然后他偏头对桑落讽刺地勾唇问道:“爱?对孤不就是这么一句话的事情。孤那时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居然会当真?”

    桑落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如果能,他真想给那张所谓俊美的脸一个耳光!

    爱不是拿来践踏的廉价东西!

    原来,自己一直傻的可以,以为楼枕寒这种东西也会有什么真心。像他这样的人,本就不配说爱。那样圣洁的字眼,硬生生的被玷污了。

    被他最爱的人。

    自己终究,是心甘情愿做了那个天下间最好笑的傻瓜啊。

    “可你分明知道,我所求的是一颗真心,既然你给不了,那么凭什么来招惹我?”桑落收起那副难看的嘴脸,既然笑不出来,那么不如不笑。他现在苍白的面孔在摇曳的灯火下一片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压抑。

    可楼枕寒似乎是被“真心”二字刺痛了,他原本满不在乎的脸庞忽然溢出了愤怒:“真心?那种东西不就是你在床榻上才可以换得的吗?桑落,你只需要在床上张kai你的腿就行了,如果你本份些,孤还是可以对你好的。”

    他是真的动了怒,否则他不会说出那样轻贱人的话。

    而桑落此刻才真正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浑身冰凉。楼枕寒对他说的话,好似是一把利剑,在他的心里刺出无数的窟篓,而那些从心底淌出来的血水,刚好是这些人取乐的工具。

    楼枕寒既然能在这些渺小妖族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真正将桑落的尊严践踏在脚下,踩得破碎。高台上其他的人都在笑,笑得讽刺而得意。

    这一切,都在宣告桑落的难堪落败。

    可他怎能甘心?

    “楼枕寒,你羞辱我至此,难道你对我,竟然一丝情谊也没有?”

    桑落不是在祈求楼枕寒的施舍一点怜悯,也不是希望他回头。他说过的,如果楼枕寒胆敢背弃他,他哪怕试问天道,也要让这堂堂的天帝陛下付出代价!

    而楼枕寒笑着走到他面前,用与他同样冰凉的手环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笑语:“当然没有。”他的话音落下,从此宣告着彼此间感情的分崩离析。

    这场以爱为名的戏剧,终究落幕。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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